她现在是个穷人。
用完晚膳,沈离仔细的洗了个热水澡,细心地为伤口涂上自制的金疮药,换上干爽的衣衫,静静的坐在房内等候着怪医师父的造访,她相信,今天她这么一身惹眼的行头走进这悦来客栈,他就算信息再闭塞也会知道她的到来的。
不出所料,没多久,怪医就来了,此时太阳刚刚落下,月亮还没有升起来。
“乖徒儿,你果然不负我所望!”一进门,怪医就转着圈的打量沈离,目光十分的放肆,而沈离却是径自的坐着静静的品茶,面对怪医的打量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两年不见,怪医的穿衣风格没有丝毫改变,看起来还是那么的邋里邋遢。
“说说,你这两年都干了些什么?”转晕了的怪医,一屁股在沈离的对面坐下,好奇的开始打探沈离这两年的生活。
“干什么?”沈离微微抬起头,目光平和的看着对面的怪医,声音清脆却不带一丝情绪,突然,面容淡漠的沈离,扯开一抹明丽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一阵不寒而栗,“除了杀人,还能干什么?”
“你这是在怪我吗!”怪医突然一脸严肃,语气十分的生硬,眼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和怒意。
沈离静静的与怪医对视了几秒,突然收回目光,脸上再一次挂上怪医进门前的那副平淡如水的表情。然而尽管脸上还是淡淡的,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沈离知道,她的理智已经在一点点的接近于崩溃。
两人之间一阵诡秘的静默,最终还是怪医先做出了妥协。
“乖徒儿,你放心,为师不会亏待你的,虽然要毁掉天煞盟着实不易,但是有为师给你做后盾,你有这么绝顶聪明,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其实要想让天煞盟散掉,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沈离看着卖乖讨好的怪医说到。
“什么办法?”怪医兴致勃勃的问到,脸也更近的凑向沈离,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不是自封医毒天下无双吗,只要你在江湖上放出消息,凡中‘噬魂’之毒者,你怪医圣手免费救治,天煞盟瓦解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
“这世上所有的毒,我都能解,唯独‘噬魂’,我无能为力,‘噬魂’之毒霸道阴毒,当世算得上无药可解。”前一刻还神采奕奕的怪医,突然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无药可解?”沈离猛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怪医,一瞬不瞬的盯着,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
看着情绪激动的沈离,怪医有些诧异,语气迟疑的问到:“怎么了?”
“砰”的一声,沈离手中的白瓷杯摔落地面,茶水四溅开来,原本端坐着的沈离,一手死死地抓住桌沿,脸也变得苍白起来,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沁出来,缓缓滑落。
“你怎么了?”怪医惊呼一声,一手扶住差点摔倒的沈离,一手已经本能的搭上了沈离的脉搏。
“你怎么会中了‘噬魂’?我当初给你的保命药丸,你没有吃吗,在哪里,快点拿出来吃掉,那是这世上唯一能解这毒的圣药了!”怪医一边在沈离身上翻找,一边焦急地说到。
“没有了,那药被我弄丢了。”沈离一手死死地抓住怪医乱翻的手,一边咬着牙颤抖着说到。
“弄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弄丢呢,这下怎么办,除了那“还魂丹”,‘噬魂’是无药可解的!”
“师父,算,算了,这大概就是命,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这一刻,看着乱了心神的怪医,沈离无奈而释怀的说到,两年拼杀磨砺出来的坚持,一瞬间土崩瓦解,她本来还期待着,等了了这一桩事,就去寻那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看来终究不过是痴心妄想,是求不得的奢望。
一向心冷的怪医,看着痛得面容扭曲,生不如死但却隐忍着一声不吭的沈离,心里第一次生出一股自责和不忍,眼里的焦急转而被一种坚定所取代。
“离儿,你放心,为师会救你的,为师一定不会让你死的!”怪医一边说着,一边把沈离抱上床,拿出随身携带的金针,一边为沈离刺穴止痛,一边向她体内输送着内力。
忙活了近两个时辰,两人都出了满满一身汗,沈离的毒总算是暂时被压制住了,天际的满月也在一点一点的向云层后隐去。
“你放心,即使只有一线生机,我也会救你!传说‘还魂丹’一共有两颗,当初我给了你一颗,另外一颗,多年来一直下落不明,但只要费心去找,也许是可以找到的!”
“即使知道了‘噬魂’的配方,你也配不出来解药吗?”歇了歇,沈离声音虚弱的问怪医。
“配不出来了,就像那起死回生的‘还魂丹’一样,就算有了方子,也配不出来了!”怪医沮丧地回到。
师徒两人都有些脱力,心里各自思量,脸上的表情是一致的泄气。
第十章 未来()
“我会想办法帮你压制你体内的‘噬魂’,不要再吃天煞盟给你的解药,那种药虽然是一次性解药,但终归是以毒攻毒,对身体的损害性太大,这样下去,即使解了‘噬魂’,你也活不过二十五岁!”临走前,怪医再一次对沈离提出忠告。
“师父!”一直临窗而立,对于怪医的唠叨充耳不闻的沈离,终于在怪医推门离去前转过了身来,轻轻地唤了一声“师父”,这是她第二次叫他师父,毒发那晚是第一次。
听到沈离的呼唤,怪医脚步一顿,勉力控制住心里的复杂情绪,神色复杂的回过头来看着年幼的沈离。
窗户是开着的,窗外是灯火通明的繁华街市,热闹而嘈杂,而屋内却并没有点灯,一片漆黑,黑暗的房间里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尽管屋子里很黑,但怪医却出奇的看清了沈离脸上细微的表情。这是个微风吹拂的夜晚,夜风吹动着沈离披散着的秀发,人明明就站在他的面前,不过几步之遥,却偏偏让他觉得那是一生都不可触摸到的遥远,而仿似站在遥远天际的沈离,脸上的表情是不属于这个尘世的通透和飘渺,略带着沧桑,那是绝不属于7岁孩童的表情。
“师父,用你的办法解毒,我还有多少年呢?”在怪医呆愣之际,沈离淡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怪医定定的看着沈离一步步向着自己走近,答案被哽在了喉中。
“算了,既然终归难逃一死,又何必用那么大的代价去换那不确定的短暂时光呢?”沈离仰起头看着面前的怪医,脸上是满不在乎的漠然,对自己生命的漠然。
“你知道?”怪医身体一震,颤声问到。
“当然知道,师父你何时有这么悲壮的表情了?”突然,沈离脸上绽开一抹纯粹的笑容,一刹那,似乎照亮了漆黑的房间,也照亮了怪医心里的某个角落。
“其实,当初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本来对于这人生也是没有多少留恋的。你说让我入天煞盟做杀手,我既然答应了你,就预料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只不过那时心里还有个小小的奢望而已,现在知道希望破灭了,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既然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别的可能了,我会更加努力的做好一个杀手的,这就是属于我的未来了!”沈离一边说,一边背离着怪医重新回到窗边,看着茫茫夜空,沈离拿出白玉笛,一曲“惜别离”飘洒而出。
笛声悠扬婉转,声声催人泪下,弄笛的人儿,背影寥落而决绝,怪医叹息一声,最后一次回眸,一个纵身,消失在了这渺远的夜色里,人去笛音依旧。
一曲结束,沈离收起手中的玉笛,飞身从窗户里翻了出去,走入了月色惨淡的喧嚣尘世,循着人声,一直向着护城河而去。
京都的护城河堪比古时的秦淮河,河上画舫林立,丝竹声声,笑语连连,点点灯光在河水中摇曳生辉。河面上飘着些许不知谁家姑娘偷放的河灯,随着水流不知即将飘向何处。
八月的天气,夜晚总是有些寒凉的,瑟瑟的夜风吹来,沈离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却依然脚步不停地沿着河岸行走,似乎是都被这靡靡夜色惑住了心魂,表情中带着一丝茫然。
“小姑娘,买一盏河灯吧,可以许愿祈福,祈求上苍保佑未来觅得良婿!”沈离一抬头就看见眼前笑的慈爱的老翁,看得出来这是个常年在护城河边贩卖河灯的老汉,他的手里正托着一盏素雅的荷花灯。
“未来?良婿?”沈离机械的重复着老汉的话,随即甜甜的对着老汉笑到:“谢谢爷爷,我的未来早已经握在我自己的手里了,上苍也改变不了!”
“狂傲的丫头!你就如此自信?”沈离一回头就看见从灯火阑珊处缓步而来的慕容止,玉冠束发,折扇轻摇,唇边一抹万年不变的风流笑意,依然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锦袍,脚底是一双黑色流云靴,身后是存在感十分微弱的青衣侍卫冥一。
淡淡的看了一眼高调的慕容止,沈离淡淡的转身,继续沿着河岸前行。
“谢谢,这灯我买了!冥一,给钱!”慕容止从老汉手中拿过荷花灯,快步追上已经走远的沈离,徒留冥一在身后付钱善后。
“不懂知恩图报的臭丫头,本公子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就这么不招你待见?”慕容止一边将河灯塞到沈离的手里,一边用折扇敲了下沈离的头,戏谑的说到。
沈离看了看手中栩栩如生的荷花灯,偏头看了看一边笑得别有深意的慕容止,随手将美丽的荷花灯扔进了护城河中,灯是用纸做成的,很快就被水浸湿,慢慢的沉了下去。
慕容止脸上的笑意一刹那凝结成冰,时间仿佛被冻住了,空气中慢慢染上了慕容止身上散发出的怒意,然而罪魁祸首沈离,却优哉游哉的继续沿着河岸散步。
“呵,真是个有个性的小丫头!”慕容止轻笑一声,收敛了满身的怒气,再一次与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