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那时候的娘,整日落落寡欢,四门不出,八门不迈,就连父亲也常常被拒门外,娘似乎对所有人,所有事都不放在心上。在白浅浅的记忆力,白长卿出现的次数极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她陪在娘身边。娘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娘看书,她也装模作样地看书。日子,在枯燥中重复,日复一日,直到娘病倒在床,奄奄一息。
若非那样,葛氏怎么可能登堂入室,享受着远远超过妾室该有的吃穿用度。
老嬷嬷继续说道,“小小姐和老爷是孪生兄妹,算起来,比二爷还年长两岁,可老太爷宠爱小小姐,在他眼里,小小姐始终就是粉团团的小人,大家也跟着老太爷称她为小小姐。”
“小小姐和老爷的关系很好,就连后来老爷成亲,娶了夫人,兄妹俩也是无话不谈。”
“那时候夫人和小小姐的关系甚好,简直如自家姐妹一般。夫人去哪儿,都会带着小小姐。”
“那时候,小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样用心。夫人常常为她遍访名家,寻来名画,名谱,或是请来名家和小小姐切磋。仰慕小小姐的蜀中才俊,大多打着这样的名头和小小姐接触。”
“小小姐家世好,相貌好,个性好,才华好,当年被称为‘四好’千金呢。”
……
白浅浅对娘的了解不多,这会儿听老嬷嬷说起当年的过往,脑海里慢慢勾勒出娘少女时代的生活画卷来。
原来,娘曾经被那么多人捧着宠着,她的生活堪比朝廷公主,美好到犹如仙境。
到底是怎样的男子,能够让她断然放弃蜀中优渥的生活,背井离乡?
后来的那些年,不知道娘心中会是怎样的悔恨?
“嬷嬷,你说当年我娘和大舅母关系很好?”白浅浅问道。可她根本没有感受到大舅母对娘的任何关心,从头到尾,她都不曾问过一句,娘在蜀中的生活,而是揪着身份问题不放。
老嬷嬷轻叹了一口气,“是啊。夫人不仅和小小姐关系好,对下人也甚为亲厚随和,府里上下对她钦佩有加。只是——“
老嬷嬷顿了顿,接着说道,”十年前,夫人患了一场重病,昏睡了大半个月,醒来后脾性大变。”
“老爷请大夫看过,说是心中有郁结。后来,老爷就让夫人在后院养病,家中事务交由二夫人打理。”
白浅浅抓住了“脾性大变”几个字,“你是说大舅母的脾气有很大的改变?”
“何止是脾气。就连她的喜好也跟着变了。以前,夫人喜欢蓝色,蓝色的衣衫,蓝色的发饰,蓝色的花;患病后喜欢上了粉红色,说粉色看着喜庆;以前夫人也喜欢吃橘子,每年新橘出产时,就会和小小姐一起品尝各地送来的新橘;后来说不喜欢,改吃酸枣了……”老嬷嬷接连说出了十多处改变,“老奴以前是夫人的贴身嬷嬷,自她嫁入上官家后,就跟着她。后来不知她喜好改变,几次三番送错东西,惹怒了夫人,这才被赶到了这所别院。”
“唉,也怪我粗心,完全没有留意到夫人的变化。”
“照你说来,也不是你的错,谁知道她喜好有那么大的改变。”白浅浅安抚道。
老嬷嬷点了点头,“话虽如此,总是老奴照顾不周,心中深感愧疚。”
“白小姐,老奴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说罢,就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回头补了一句,“对了,这张手帕是老奴收拾房间时捡到的,可是白小姐的?”
老嬷嬷手里拿着的,正是昨晚出现在枕边的蓝色绣并蒂莲花手帕。
她明明记得,自己把这方手帕收了起来,怎么会被老嬷嬷给拾到。莫非,是自己疏忽,弄丢了手帕?白浅浅上前拿过手帕,“嬷嬷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老嬷嬷指了指门口墙角,“今早老奴打扫房间,在墙角发现了手帕。这手帕上的并蒂莲花绣得可真好,老奴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精致的绣工了。论起刺绣,没有人比得过夫人,我瞧这手帕应该是出自夫人之手。莫非是当年夫人送给小小姐的?”
这是颜氏的手帕?颜氏的手帕为何出现在自己枕边?白浅浅猛然想到昨晚那个梦,梦里被砍断双腿的妇人,正是颜氏。
“你确定这是大舅母绣的?”白浅浅问道。
老嬷嬷笑道,“夫人的绣功当年可是蜀中一绝,老奴怎么可能认错。夫人的绣工深得颜老夫人真传,每一针每一线都有其独到之处,且手法变化莫测,便是旁人想学也是学不来的。”
老嬷嬷离开后,白浅浅握着那方手帕,再次回忆梦境。让她奇怪的是,往常也常常做梦,醒来后,梦里的场景记得并不真切,有时甚至半点也想不起来;可这一次,梦里的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记得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似乎,那并非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事!这个想法,让白浅浅一阵心惊,后背隐隐生出几分凉意来。
此时的白浅浅没有发现,门外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第九十九章 凤凰命格()
收到魅七的书信,宫奇才知道,自己给白浅浅造成了麻烦和困扰。
可转念一想,就算他不给她玉佩,不让她恢复本来的容貌,颜氏就会放过她?
魅七说,颜氏不对劲。
具体如何不对劲,魅七没有详述。
“查颜氏。”宫奇吩咐。
沐白提醒道,“公子,颜家的底细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
“你确定没有遗漏?”宫奇问道。
沐白脑海里迅速梳理了一遍颜家的材料,说道,“仅有一桩传闻未得到证实。据说,当年颜夫人出生时,天生异样,粉霞满天。蜀中有术士说,那是吉兆,颜氏有凤凰命格。”
这桩传闻,沐白之前一直未曾放在心上。
毕竟,颜氏早已嫁入上官家,且生儿育女,和帝王再无缘分,何来的凤凰命格?
再说,蜀中术士繁多,说法不一,有人说是吉兆,有人说是凶兆。
“凤凰命格?”宫奇反复琢磨这句话。
这世上有凤凰之命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后宫之主。如今后宫有主,可见这凤凰命格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沐白补充道,“此事年代已久,且又是传言,证实起来很难。”
“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当年那位术士。”以颜家在蜀中的地位,术士不可能无缘无故出此妄言。
“是。”沐白只得认命。
经过短短一日,朝廷的旨意就传到了离月城。
人人敬重的贺兰大人突然被朝廷罢了官。
贺兰珺收拾妥当,信步走出府衙。步履轻盈,甚至带着一丝愉悦,半点没有被罢官的挫败和难过。李捕头见惯官场种种,也不追问缘由,只毕恭毕敬地送贺兰珺走出府衙。
刚要迈出门口,就听到房顶传来一声冷笑,“这不是意气风发的贺兰大人吗?怎么也这般落魄,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李捕头抬头看去,房顶上坐着一名黑衣人,“你是谁?”
黑衣人并不理会李捕头,而是继续盯着贺兰珺,“贺兰大人,被罢官的滋味不好受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们家主子念你是个奇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归顺我们家的主子,保你东山再起,仕途顺风顺水。”
“若我不归顺呢?”贺兰珺嘴角清扬,目光里透着戏谑和嘲讽,“你们是不是想杀了我?”
也不看看你们的本事?
“若你冥顽不灵,我们主子会亲自动手。哈哈——,你就等着给贺兰家的人收尸吧。”黑衣人说完,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人正是夏家三兄弟中的夏冬,那日他们三兄弟办事不利,被主人一番责罚,打得皮肉差点开了裂。这才刚刚好转,听说前来传话,立刻就主动领命,他想看看,贺兰珺会是怎样一幅挫败样。
让他格外不爽的是,贺兰珺不仅不沮丧,反倒更加轻松。
李捕头心中了然:贺兰大人这是得罪了权贵!
贺兰珺眉头微皱,夏冬的话让他多了几分顾虑。
离开府衙,贺兰珺径直到了宫家。
“公子,贺兰大人到访。”沐白暗道奇怪,公子和贺兰大人,似乎并无交情。他被罢官后,谁也不找,独独来寻公子,不知所谓何事?难道和白小姐有关?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不知呆会儿会闹成怎样?
“哦——”宫奇拉长了音调。
“他倒是有几分谋算。”
“你去告诉他,我出远门了。不便见客。”
这个时候,无双眼眼睛盯着。
这是撵人的节奏?沐白在心里为公子竖起了大拇指,对待情敌就该这般绝情。
贺兰珺在门口候了片刻,等来了沐白的一句“公子不在府中。”
“告诉你家公子,离月城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贺兰珺说完,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
“公子,这贺兰大人怎么莫非知道些什么?”沐白把贺兰珺的话,一字不漏如实禀报。
宫奇手里依旧握着魅七的书信,细细摩挲了一番,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精光,“难怪那人会想方设法想要他归顺。”
“这样的人才,太子殿下和四皇子怎么就没发现呢?”
“传令下去,保护好贺兰家。”
……
这边,白浅浅在房间里盯着手帕,看了许久。渐渐地,竟然生了几分乏意。尽管天色还早,尚未入夜,但她接连打了几个呵欠后,早早地上床休息。很快,她又入了梦境。
依旧是那片云雾迷蒙的森林,依旧是那汪清盈地湖水。湖边,一袭蓝色长裙地颜氏正埋头绣着男子地衣衫。她绣的是祥云图案,只见手指翻飞,一朵朵祥云在她手里蔓延。
颜氏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冲着白浅浅柔柔一笑,“月儿,你来了。”
“快来看看,这是我为你大哥新做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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