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这可是济南府的百年难遇的商界传奇啊。回身对苗家兄弟说:“孟家大掌柜的来了,咱们都去迎迎,莫失了礼数。”苗老大和苗老二都点头应承。
我们仨个赶紧来到门口。我先作揖:“孟东家能玉趾亲临,真是令我们这小厂子蓬荜生辉啊,幸会幸会!”
孟洛川先生五十岁出头,身着缎子长袍但没戴帽子,也不像其他买卖家烟容满面,腰板笔挺,鼻直口方。他赶紧还礼:“吴东家,久仰久仰啊,前些日子听说了你只身万里归国,白手起家,一年间就创下偌大家业,还以为是个运筹帷幄的白发老者,今日一见,居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老朽不服老都不行了。今日特来贺喜,恭喜发财,日进斗金啊!”说罢朗朗大笑,旁若无人。我们几个一齐往前走。老张也不敢怠慢赶紧接过礼单。
我说:“小号初起,诸事还请前辈指点。”
孟洛川先生哈哈大笑:“谈不上啊,我们这辈人老了,商界的变化快,跟不上了。你那个三转一响可都是洋玩意,这洋玩意能卖给洋人发洋财,那比我们这些扣扣索索挣大清国的银子强多了,说好了啊,一会儿不忙了,你得好好给老朽掰扯掰扯这其中的一二三啊。”
苗老大过来接住孟先生,陪着坐在主桌说话。我示意张叔继续接待下一位客商。
白志庆他们一见孟先生的热情就是一个哏顿,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收了嚣张的神态,变得规矩起来,好嘛,来给我们树规矩的倒自己学规矩了。
客人依次往里走,我和苗二哥向宾客作揖寒喧。
〃北京同仁堂少东家乐镜宇先生!〃
这位北京少爷打扮,还挂着鼻烟壶,但是人很客气,我让苗老四作陪,这位也是个角,后世的《大宅门》的白景琦就是以这位少爷为原型的。
“济南隆祥布店东家张宝全先生!”老吴赶紧向里接引。
“济南亨德利表店店主王光祖先生!”这位可是老熟人,当初收我的表可没少坑我,得好好和他喝两杯。
“济南庆育堂店主赵志庸先生!”
白志庆又神气起来:“老钱,你看看来的这些人吧,全是生意上的,都给咱上供的,今儿是得好好给他们树个样子。一会儿带着小的们可劲砸,闹个大动静瞧瞧。”
钱西贵有些顾虑:“老大要不再等等,试试水深浅,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白志庆一歪嘴:“光小心能赚个屁银子,还得让他们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才行。”
“上海大隆机器厂厂长朱志尧先生!”
终于见到一位身穿西装,手捧鲜花的,我自然出面接待,寒暄之后看出这位老兄要深谈,交给老吴带到旁边的雅座好生伺候,这可说不定是个打开大上海市场的活钥匙啊。
“英国汇丰银行上海总行大班查尔顿先生!”
“英国怡和洋行中国总办理郑查理先生!”
“英国泰慎洋行北京代管劳伦斯先生!”
“英国大昌机器公司香港代表处经理丽萨海斯女士!”
连续四个英国商人前来道贺,不光场内的买卖家都纷纷侧目,白志庆也傻眼了,一杯茶都倒到自己大襟上都没知觉,钱师爷好歹反应过来,赶紧吩咐几句,青皮们灰溜溜的撂下茶碗果子从后门出了德胜楼。
钱师爷悄悄的给白大帮主咬耳朵:“大哥,不要紧,全是买卖上的来往,听说这小子刚从海外回来,认识几个洋人不稀罕,说不定是雇了洋人来撑场子的。”
白大帮主终于回了神“老钱,要不咱再看看?”
“巡抚衙门慎刑司长吏许世安先生!”
“老钱,这就是他们厂子攀交的官府中人?一个长吏不算啥,他。。。”
“济南府知府衙门刀笔师爷周几道先生奉令前来贺喜!”
“济南府知府衙门典史刘雄先生奉令前来贺喜!”
白志庆一拽钱师爷的袖子就想脚底抹油,这位可是十殿阎罗正管牛头马面,刀把帮就是靠了府台衙役才能立足,平日里没少上供,也不见这几位爷赏个脸,今个居然同时来贺喜,还是奉令,奉谁的令,这不多一捞摸吗,师爷能代表谁啊,可不是府台大人让他们来的吗?这要是发现他俩,那明个说不得就得请到大牢里锁到马桶上。
“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驻华公使馆商务参赞萨默塞特先生携夫人!”
白志庆一边还纳闷呢:“大不列颠,这算那块啊?”
钱师爷多少懂点:“就是英国,这小子的靠山他妈的是英国的洋官府,咱们这下可得认栽了。”
“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曼彻斯特蒙塔古家族阿尔弗雷德子爵先生携夫人!”
俩人顾不上面子了,一转头就钻到后厨,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周师爷他们的目光。好容易跑出两条街,虽然还能隐约听到鞭炮锣鼓声,大概没啥威胁了,俩人一对眼,这火又上来了,当然不敢去找场子。白志庆一屁股坐在一个店铺的石台子上,顺过气来就卷上了“奶奶的,让陈老鬼给点划了,他知道是个狼牙棒骗咱们说是棒子骨,不能让这老鬼过安生了,走,给他的镖局送份大礼去。”
第十五节 合作融洽买军火()
德胜楼的宴席从晌午一直排到晚上,下午本着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好好招待了府台、道台衙门的众位师爷、差官,没想到往日里鼻孔朝天的众人在见识了我用流利的伦敦腔和一众伦敦郊外的女皇子民们亲切友好的交谈之后,对我和苗家的态度比先前又礼敬了三分,看来官怕洋人的媚外恶习肇始于大清,流毒于改革开放后的新中国啊。
商务参赞萨默塞特先生和夫人站了一小会就算给面子了,自然由阿尔弗雷德陪同回德国人开的美茵兰酒店休息,约好在酒店共进晚餐。参赞夫妇一走,四大洋行的英国人倒是放开了手脚,纷纷要求代理销售,看来蒙塔古家族已经打好招呼“这嘎达是俺们家的,都快别惦记了。”所以没有人提出参股转让等不合时宜的话题。老吴虽然不会英语但是生意上绝不含糊,搭配上度娘这个翻译兼监军无往不利啊,度娘冷面的形象到让四个英国猪哥大为感兴趣,不断的在谈判过程中献殷勤,唉,只怕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除非他们有修改度娘基础参数设置的骇客本领,否则就是后世的贝克汉姆也会被度娘无视的。
现在终于有点时间,大多数贺客都酒足饭饱,告辞而去。倒是孟老大和同仁堂少东家乐镜宇、亨德利表店店主王光祖几个人谈的风生水起,酒席已经撤了,摆上茶水继续交谈,我心里一动,倒不如成立个club,高端商务会所嘛,济南府还真没有这种地方,又不像上海滩可以到洋人的咖啡店、酒吧谈生意。济南府也就是四大楼的雅间勉强可以,但是毕竟喝了酒不是谁都能冷静的谈生意,再说饭店的气氛也不适宜,时不时来个全武行,飞个碟碗的砸个板凳啥的都常见,谈生意还得带盔甲上保险,实在是不合算。我把打算一说,孟洛川一拍扶手就站起来“好、好主意啊,吴东家,你算是帮了这济南府买卖家的大忙了,谁不想找个地方清清静静的谈买卖,就是找俩朋友喝个茶拉个呱也是好的啊。先说好,这克拉布不能拉下老朽,算不算份子无所谓,但是的给我留个包间。”
“就是,就是”乐镜宇也说“这堂堂济南府就没有个清静地,其实京城也是一样,经常在茶馆戏园子谈买卖,那地儿两个人面对面都得吼,乱糟糟的惹人烦。现在我都是请客商到大明湖,包条船,一边游湖一边谈,也就躲个清净,眼看天冷了,总不能让客商陪着咱一起到湖上喝西北风吧。”
“要不我们去商埠建个宅子,成立个你说的那个克拉布,就哥几个去,不接待外客吧。”苗老四早就想这么办了。
“刚刚乐东家提到大明湖,对了二哥,大明湖上不是有个历下亭,上回我们还去过的”我突然想起来上次陪苗家的老太太去北极庙烧香,和苗二哥他们雇了船去历下亭探幽访古的事。
“啊,在湖心岛上,不过那亭子破破烂烂的,再说也乘不下这么多人啊”苗二哥倒是记得。
“我是说历下亭旁边不是还有家人家卖莲子,要不我们看看把他家的房子买了,改建一下就行。人也雇下,毕竟他水道熟,还让他接送。这一来湖心岛除了船没法上,闲杂人等没法靠近,二来有历下亭这么个古迹,我们也好附庸风雅不是。”
大伙一片赞成,这事情交给苗老四和度娘,老四负责谈生意,度娘负责设计施工。几个大东家说好了均摊份子,谁也不占大头,以后介绍新会员必须是大家一致同意的才成,等到济南的商会成立,这个规矩都没变,一说到历下亭喝杯茶,那是顶级大佬才有的待遇。
一直谈到晚上,孟洛川和其他几个东家都对我的商业理论大为叹服,我也趁机请教了一些现在的生意惯例和做法。
“听说商埠那边有块地要转手,百十亩地吧。”孟洛川看看我,“其实离我的西店挺近,要是不是老苗他们先找的你,我一定得盘下那块地然后租给你盖厂子。你我一见如故,要是你厂子离得近,我就天天到你厂子找你拉呱,好好学学这西洋商学的大文章。”
“老孟,你说的是四大马路的那块地吧,地势不错,用水也方便。”乐镜宇也知道那块地“不过盖个厂子就浪费了地利,单盖个店铺又嫌大,听说官府开埠以来,都卖了三回了,就是没有下家接手。”
“多少钱?”我也问了一句。
“怎么,吴东家也对地有兴趣”王光祖带了一副圆眼镜,胖胖的油脸,一脸和善的生意人面孔,不过就属他给我的银子少,至今还问有没有原来作坊的表,对我在济南生产的表不太感兴趣“济南府开埠以来,倒也很少有几块地卖不上价。这块地其实在个干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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