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最服的就是战斗高手。
而这个嘴上油滑的、明显是来军队镀金的、到现在还不知死活地为渎神者卖命的臭小子,居然胆敢砍了他荣誉的来源之一——他心爱的战马。
之后还胆敢挑战自己。
就凭他一个自视甚高的纨绔?
所以,这个少年在他的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
骑士沉默地蹲下身,找准犹自挣扎着、痛苦着的爱马的心脏,补了一剑,并直视着它的大眼睛等它断气。
战马很快不动了,他的怒气也已经升到了顶峰。
斥候们已经在双方周围围成了一个较密集的圆圈,铁甲骑士在教廷的几个圣殿骑士同僚也逐个从后面赶到。
但谁都没有出手攻击那个少年。
这人已经被默认为是莱昂内尔的猎物了。
虽然欺负小孩子并不是他的习惯,但不亲自手刃仇人同样不是。
举剑至眉行了个骑士礼,不等对方回礼,莱昂内尔就快步上前,挥剑自上而下劈斩。
荣誉感让他没有动用圣光。
但即便如此,这个骑士盛怒之下的劈斩,亦可以直接将眼前的人连带盔甲从中分为两段。
不知是否错觉,刚才他还觉得那个少年对手的脸上由种怯怯的懦夫像,但自己的剑一挥起来,对方的表情就变了。
变得庄严且专注。
少年的剑连鞘带柄,甚至护手都是某种感觉上很暗沉破旧的木头,没有任何装饰,但剑身却着实明亮。
这柄明亮的剑,以极快的速度挑了起来,并在他的剑身上轻轻一磕一引。
于是骑士这一剑劈歪了。
而且因为用力过猛,这一剑收势不及,直接劈在地上,斩出一道深入土壤的剑痕。
全场的人,甚至包括少年本人都惊讶地“啊”了一声。
凯文虽然穿着中队长的制服和铠甲,但全场没一个人认为这个少年是有真本事的,都以为他是某种军中有点关系的高层子弟,没人认为他能接住一个本领高强的圣殿骑士一剑。
但这种事就这么发生了。
莱昂内尔敏锐地捕捉到少年脸上的惊愕神情,他恍然了:“原来是瞎蒙的吗?”
他有足够的理由如此认为,不光是因为少年的表情,也因为刚才那一剑劈歪,他也因此空门大露。
少年却没有趁机刺他一剑。
骑士收剑。
拧腰、踏步、直刺。
标准的刺击动作,留三分力,剑上带着后手和变化,如同教科书一般。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凑巧接了自己一剑,但骑士已经收摄心神并反省了自己的错误。
刚才那一剑的确破绽太大,不然也不会被一个菜鸟凑巧接下来。
愤怒并不是失误的借口,观战的袍泽们都看着自己呢,不能再丢人了。
少年如梦方醒,长剑亦是一招直刺。
“结束了。”
莱昂内尔觉得对方的应对弱智到很可怜的地步。
自己先刺他后刺,等自己剑尖扎在他胸口了,这少年的剑估计都没递出来一半呢。
这样想着,他的剑又快了三分。
却不料少年中途变招,旧剑换了轨迹,搭在了他的剑上。
力道不大不小,正好能稍稍引偏他的剑。
骑士已有了准备,自不会再被轻易带偏剑路。
手腕一抖,他的长剑压了回去,继续直刺。
这一剑,不扎在心脏,也扎穿他的肺。
“一招就收拾掉你。”
正这么想着,他感觉到对方剑上的劲力又是一变,
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铮”的一声,一柄长剑旋转着飞上半空。
围观者又是齐齐“啊”了一声。
莱昂内尔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眼前剑光一闪,手上一空,剑就脱手了。
等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骑士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撞死。
但眼前的少年再次露出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骑士正觉得诧异,少年却以迷茫的语气说出一句极侮辱人的话:“所谓圣殿骑士,真的只有这种程度吗?”
没人觉得少年是真的无意间说出这种话,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借机侮辱对手。
这位骑士之前的确表现得非常愤怒,但正因如此,他同意与对方单挑赌斗这个行为也显得越发高尚——虽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会输。
但这种“高尚行为”却得到了这么个下场,人都是向着自己人的,骑士的部下们才不管长官是不是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他们只看到这“可恶的贵族小子”先是偷袭砍了自己上司的马、又不知道用什么卑鄙方法赢了赌斗,此时还欠揍无比地口出狂言侮辱人。同仇敌忾之下,他们纷纷在人群中大喊道:
“还啰嗦什么,这里是战场,本来就不用跟他单挑赌斗的。”
“一定是这小子用了什么作弊方法才赢了决斗,不能算,长官再比一次。”
“还比什么,干脆杀了他!”
“对,杀了他!”
铁甲骑士原本对少年升起的些许敬意此时已经荡然无存,而且部下们的话在他听来也很有道理。
他的确不知自己是怎么输的,也许真如部下们所说,是这小子做了弊。
即使真的不杀对方,他也希望再比一次。
但说过的话又不能不算,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皱着眉半晌不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可怖()
这时,莱昂内尔身后人群中的另一位骑士站了出来替他做了决定。
这位骑士名叫盖尔,是个花白头发的中年人,较莱昂内尔年长,资格也老。
他语气平和,说话的内容也显得非常有道理:“小伙子,你刚才赢了比斗不假,但虽然莱昂内尔骑士答应可以放了你,我们却没有。所以……”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无耻,骑士斟酌了一下,道:“不如我也跟你赌斗一场,你赢了,我放你走,如何?”
本以为这个目中无人的骄狂少年就是不破口大骂也会搪塞推辞,说不定还会撒泼动手,正好借机将他擒下。
但刚才还是一副如在梦中的样子的少年,反应却再次出乎他的预料。
“再比一场?太好了!”
少年的声音欢快无比,他又道:“不知如果我赢了你,另外几位骑士大人是不是承认结果呢?”
“这……”
花白头发的骑士老脸一红。
他有些羞愧,但更多的是恼怒。
羞愧是因为少年明显在讽刺自己这边说话不算。
恼怒,自然是因为这小子狂妄言辞的刺激。
赢了我?
你还差一百年呢。
骑士回头以目示意。
人群中其他几位圣殿骑士自然了然他的意思,都点了点头。
于是他回过头来,打算告诉少年这次所有的圣殿骑士都已经同意这次就算数。
但少年的声音再次抢先响起:“不用为难了,不如你们一个个都来比一场吧!”
盖尔愕然了。
他仔细看去,发现少年竟一脸的期待和开心。
但他以这一脸故作无邪无辜的表情说出来的话语却如带着倒刺的刀,听在年长骑士的耳中,比放声谩骂更难听。
——这算是在讥讽我们吗?
————————————————————————————
塞得的西北城墙外。
残破的尸体已经枕籍了厚厚的一层,如一座小山,把开始时攻城车撞出的城墙缺口都遮掩住了。
尸山之巅,一个浑身浴血的银眸少女身体笔直,拄剑而立。
少女面无表情,目视海面之外的远方,似乎思绪已经飘走。
但缭绕的星芒,飞舞的斗篷,还有被踩在她脚下的铁与血,越发映衬出少女的强大与威严。
还有美。
——丝毫不娇弱的、可怕又冷酷的美。
属于强者的美。
围着尸山、仰望着少女的教廷军士兵不约而同地逡巡不前,后面的人依旧推挤着涌来,但前面的人已经开始想办法后退。
人毕竟是怕死的,更何况是死于这种冲上去也拿不到任何战果的战斗。
死也要死得更有意义,不是吗?
好在海水已开始涨潮,漫过了士兵们的脚踝,一些尸块已经随潮水飘起,越发不利于进攻。
再过不久,这里的海水就会涨到一人多高,想打也打不了了。
撤退的命令很快传来。
这些教廷军士兵如蒙大赦,快速退走。
如果这些士兵能活下来,那位尸山上银发少女那可怖又美丽的复杂形象,恐怕会伴随深深印在他们的脑海,伴随他们一辈子吧?
————————————————————————————
“铮”!
又一柄骑士剑高高飞起,插入地面。
年长骑士盖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吸取了莱昂纳尔的轻敌教训,不但谨慎小心地使出了自己最强的剑术水平,还在剑上附着了无坚不摧的圣光。
那个狂妄少年的长剑理应磕着自己的骑士剑刃就断为两截才对。
但少年的剑只是轻轻贴上他的剑身,一带一引一绞,骑士的剑就飞了。
他与莱昂纳尔一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剑是怎么脱手的。
只觉得少年剑上传来的劲力,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复杂狡黠。
“难道他真的在以某种魔法道具作弊?”
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剑术高过自己这帮从小苦练的圣殿骑士?
别开玩笑了。
除非这个少年是打从娘胎里开始练剑,练了几十上百年。
——————————————————
佣兵少年凯文兴奋极了。
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但这的确发生了。
一开始,在与那个铁甲骑士比第一剑的时候,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