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十分孝顺,要说因为这事,母子两个离了心,确实不可能。
刘海见叶云兰有些上道了,翼哥儿等几个没有性命之忧,料她是不会再闹上门去,又哄劝几句,让小厮赶了马车过来将人送回了刘府。
章杏回了米铺之后,再也没有出去了。雪下了一地。次日推窗,满目苍白。她昨夜里做了半宿的针线,乍见了这样亮光,一时间只觉得眼前都是白花花一片。
“宝珠,马车套好了没有?”章杏问道。
孙宝珠打了手势。她昨夜里就得了吩咐,今儿一大早就将这事做好了。只不过,这么大的雪天,这时候就往京口赶,路上怕是有些不好走。
章杏已是打定了主意,不顾赵子兴挽留,执意出了盂县。雪天路滑,他们一行人走得小心,约莫申时才到了京口。京口城门附近站了许多人,路被堵住了,马车一时前进不得。
章杏心中诧异。这么大雪天,这些人不猫在家里,怎地都跑城门口来了?她叫了谷雨过来,说道:“你去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谷雨没多会,就气喘吁吁跑回来了,脸上惨白一片,喘着粗气回道:“夫,夫人,皇上驾崩了”
章杏手一抖,险些将马车帘子都扯了下来,愣愣盯着谷雨。
谷雨顺了顺自己的胸,又说:“太,太子殿下伙同承恩侯府正月十五发动宫变,未成,被当场射杀,皇,皇上驾崩了……”
章杏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太吵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说话。
太子逼宫,皇帝死了,皇九子继位,皇九子是严贵妃所出。
京口距离东京都快马加鞭也得四五天的功夫,正月十五,这场宫变居然已经发生了四五天了。这里的百姓不是皇城根下的,他们所受的约束要小得多。每个人都在说这事。虽然告示旁边还站着手持刀枪的巡防人马,也压不住人们心里的震惊。
章杏觉得自己的头都开始发胀了,让几个护卫先开了道,马车缓缓进了城里。
进了城里,里头的人更多,各自嘈杂声蜂拥而至,她听到的更多了。
大夏元平四十三年正月十五,怀德太子逼宫未遂,被射杀于乾清殿门口,原本卧病不起的大夏昭烈皇帝经此番变故,病情加重,于这晚病逝,享年六十八岁。临终前传圣旨,着皇九子纯奕继位。
章杏将车帘子掀开了一道小缝,看过去。算不得很远距离,她虽是不能看清楚告示上面写了什么,只凭那尚未着满的篇幅,就知内容不多。
这场风云惨烈的宫变竟是只在这寥寥数语中。
太子逼宫未遂,当场被射杀,皇帝驾崩,年仅七岁的皇九子继位。
皇九子纯奕,为昭烈皇帝之幼子,严贵妃所出,年仅七岁。
这场宫变到底是形势所逼,还是有人暗地推波助澜?死了多少人?倒下了多少势力?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所有太平顺和的日子从这日开始远去。
暴风雨真的来了。(。。)
:
第三百五十二章()
江南的春天,一夜风来,满目皆绿,似乎寒冬在一夜之间过去了。 沉寂了一个冬天的田野喧闹了起来,到处是忙着春耕的人们。这年正月发生在东京都的那场宫变随着寒冬的过去,也像是被人们忘在了脑后。
京口锦绣阁铺子里。章杏从织房出来,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晴空高照,冬日的寒气却没有尽除,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仍然有股刺骨的寒气。她适才在织房里坐着,觉得无处不冷,一出来,却是另一番天地。
萧得玉端了杯热茶来,递给章杏。章杏喝了,这才觉得僵硬的手脚有了些微暖意。她将杯子放回时,冲已是梳了妇人妆的萧得玉笑了笑。
萧得玉脸一红,端了盘子去收拾。
章杏从盂县回来之后,就办了小暑与萧得玉的喜事。这两人在锦绣阁共事久矣,彼此情愫暗生。年后,小暑求到章杏面前来。章杏问过萧得玉想法,见她也有意小暑。便促成了这事。如今,锦绣阁交由了他们两人管事。章杏也只偶尔过来看看。
萧得玉又将近来锦绣阁的账簿拿出,说道:“自打年后,咱们铺子的出息就大不如前了,偏丝麻的价还在往上涨。您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章杏细细翻看了一遍,摇头说:“做买卖原就是有起有落的。丝麻价高,也不是咱们一家在收,你们只管按市价去收就是了。铺子的绣成布,多看看镇上同行,若是他们涨价。咱们也跟着一起涨。他们不动。咱们就不要起这个头了。”
萧得玉点头应下了。
章杏又在院里坐了会。
她也跟着下乡里收过几回丝麻。价钱确实在往上涨,然而铺子的买卖却是在大幅下落。这些事情的原因并不是她所说买卖有起有落的缘故。而是乱象已是从微末之中开始显现了出来。
京都发生了这么大事情,江陵郡守都换了人。他们这里虽是与京都隔了老远的路程,但是乱象还是蔓延了过来。只是没有那么陡然。京口小镇,附近乡农多是大字不识的,对外界事情多是人传人听,许多事情许是只有事到临头才会发觉。
到底今非昔比,细细观察了。还是能从些微上看出不妥当来。
京口渡口自打年后就繁忙了起来,这里原是鲜少能见到大船的,因为渡口小,水也浅。但是,近些天来,却常常可以在江面上见到十几杆的大船过去。偶有停息的,也是放了小船靠码头后,匆匆买了零碎用物,再扬帆而去。
集市上的人也不如以前多了,各家的买卖都冷清了下来。他们锦绣阁对面的达仁药堂早换了卖杂货的。因是不景气,杂货铺的刘掌柜成天唉声叹气。也准备辞伙计了。
小暑匆匆进来了,面带喜色叫道:“夫人,二舅老爷回来了。”
章杏惊喜站起身来。
小暑高兴说道:“方才是码头那边的传了话过来,说是咱们二舅老爷的船已经到码头了。”
魏闵武去年十月间带着马帮去了东北,年节期间因天气寒冻未回,这一耽搁,竟又是数月之久。
章杏披了件衣裳匆匆往码头去。到了码头,果然看见了两艘挂着云氏商号徽记的船停靠在码头旁边。
引船卸货的管事与章杏也打过多次照面了,识得她是当家的妹子,立时过来说话。
“小的孙新见过姑奶奶。”
小暑站在章杏身后问道:“孙爷,你们当家还在船上吗?”
孙新摇了摇头,说道:“回姑奶奶,我们当家的前日晚上在西胡渡口转去了云南,没跟船一道过来。”
章杏听了他的话,愣住了。
孙新往旁边看了几眼后,又靠过来几步,递了一封信过来,低声说道:“姑奶奶,西南那边已是打起来,咱们当家的担心夫人安危,中途就这折回到云南去了。他临去之前嘱咐属下将这信交给姑奶奶。”
章杏心里咯噔一跳,她和魏闵武都知道,自己让他带走的东西非同小可,一旦走漏风声,他们几家就再难安宁了。魏闵武这时候居然丢下船,折回云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必去不可的大事。
章杏心里虽是惊跳,面上却不敢流露半点迹象。自打大年夜那场惊魂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身边已经不安全了。
她接了信后,一下子收进了袖子里,冲孙新点了点头,转头对小暑说道:“帮忙卸货吧,东西多,先放锦绣阁那边库房去,晚上让铺子的守夜的伙计注意些。”
小暑应了一声,带了人手上前卸货。章杏在旁边看着,待到货卸一半时,回了家去。到了房里,她也没有立时看信,洗了手脸之后,只说自己有些乏了。孙宝珠会意,伺候她歪下了,带了门出去,搬了个小几子守在门口做针线。
章杏这才看信。
魏闵武的马帮出了东北之后,就改行了水路,到了西胡渡口就接到了西南那边的文,中途折往西南了。
三月二十八日,西南军中哗变,沐恩候仅用三天时间肃清了西南军中严系人马,发缴文痛斥严氏,说他们颠倒是非,诛杀太子,企图谋朝篡位,其罪当诛,号召天下正义之士共缴之。
章杏看完之后,点了火,将手中的信化为了灰烬。
沐恩候举事的事还没有传到这边来, 西南云氏马帮遍布各处,魏闵武自有他的渠道最先得到这消息。想来过不了多久,西南这事就会传到江淮这边了。河源那边刘沉舟早就耐不住了,要不是有宣威大将军洛勇拦着,说不定早就过和河西,杀到江淮这边来了。
洛勇应该是怀德太子一系人马,去年怀德太子就是用他换下了严贵妃的兄长武恩侯。太子谋逆,事起突然,既是当场被诛,想来在京都的他的嫡系人马都没能逃脱干系。
洛勇一来隔得远,二来,也是他处的位置要紧,等闲不能轻易换将。严氏一系还没有坐稳京都,暂时也没功夫理会他。
但是太子被诛,这么大的事情,洛大将军心里未必不惧,他一时间没有动,不知道是不敢动,还是不方便动。但是西南哗变的事情要是捅开了,传到河西,他绝对会有所动作。
是响应沐恩侯,还是放刘沉舟过河西,亦或是干脆自己另起炉灶?无论是哪一种,江淮这边绝对会受到牵连。
而西北沈家,暗地筹谋了这么多年,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章杏看着信纸化成了灰烬之后,就将其埋进了房里盆景的泥土里。小眯片刻,唤了孙宝珠进来。换了一身衣,就去了锦绣阁。
如今的锦绣阁已是将旁边和记的织坊一并归纳了进来,一间做绣买卖,一间专做织布,两间铺子的后堂打通了,连成一个大院子。两边铺子的伙计织娘加起来,如今也有二三十号人了,分住在左右两边罩房里
章杏到了锦绣阁时候,小暑已经领着人将船上的货卸完归置妥当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