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磨台旋转着,完全是因为那只修长的大手不停的旋转,他的动作不快不慢,速度均匀,容色不温不火,明明是最粗糙的低贱活儿,可他站在那里竟像是在创造着天底下最完美的食物。
“你困不困?困的话可以趴着小憩一会儿,等我做好了喊你。”
“不困。”她特意回答的很大声。
看着他做事情她就像是欣赏美景一样,怎么会困?
赵贤唇边尽展笑意。
过了一会儿,她问,“外面的人都说你去给皇后娘娘寻药,可是你却去了陈州,如今又回来,还会去秦州吗?”
顿了半晌,他回答,“我母后缺的药引,孙先生其实有的。”
“如此说来,寻药只是个幌子,你不会去秦州。”
“嗯。”他低应,又道,“我准备去江淮,去陈州是要事先查一件事情。”
颜含玉那一刻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许诺等他两年,他在筹谋,在谋划。
许久,静默。
颜含玉只望着他的身影出神,思绪飞扬。
一直等他端来一只白玉碗,是白嫩幼滑的豆花,冒着袅袅的热气,上头还淋了一层熬制过的红糖,粘而滑,软而糯,看上去便让人食指大动。
仰面望了他一眼,颜含玉含笑道谢。
她拿着汤匙舀了一口,轻吹了两下,却是往他嘴边送去。
“第一口应该犒赏给做甜豆花的人!”颜含玉笑道。
已经送上了嘴边,赵贤张嘴就吃下了。
他弯唇,下一刻头一低,唇已经覆上她粉色的唇。
颜含玉恍神的瞬间,香甜的味道同时融入她的口中。
她的脸瞬间红成牡丹的颜色,他竟然渡了一小口到她嘴里!
那一小口甜豆花入口即化,香甜的味道意犹未尽,那种甜而不腻的感觉充斥着她整个感官。
“吃吧。”一声浅笑,满满的都是宠溺。
红着脸,垂着眼,羞着眉,一张一合的小嘴,吃完了一碗豆花。
再抬头时,见他敛着眉,半眯着眼,双手揉着太阳穴。
颜含玉紧张的问,“怎么了?”
“就是有点头疼,无事。”
“等会儿我不打扰你了,你早些睡。”
又牵着她回到暖阁,刚进了门,连身上的裘衣都还没退,赵贤却是一把拥着她,紧紧的,似乎要把她嵌入怀中。
这般的赵贤颜含玉还是第一次见,有些不知所措,紧张的悬着手。
许久,她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平稳有力的心跳,便慢慢平静下来。
她缓缓举手,一只手落在他的胸前,轻点,再轻点。
“玉儿!”他低唤一声。
“嗯?”她回应。
“最后一次了。”
“什么?什么最后一次?”
他放开她,望着她的目光犹如古井般深邃。
这一次他却是没解释,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京中不管传什么话,你都不要相信,知道吗?”
颜含玉心中一紧,“我只相信你!”她以后都会选择相信他。
他抬起手帮她取了遮耳帽,又伸手轻抚她额前的发,一下,一下,又一下,神态认真。
听他说了这些话,颜含玉也没心思再起那些旖丽的心思,问他,“我能不能知道你去江淮做什么?”
“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回汴京遇上的江淮匪徒吗?”
“记得。”颜含玉点头。。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听他说起江淮的匪徒,颜含玉便知他去办的事定是与此有关。
纵使满心疑惑和忧虑,可想着他一日奔波,又在外面受了雪冻,颜含玉还是决定让他早些休息。
“说好了不打扰你的,你还是早些睡吧。”
“四更天了,是不早了。你睡暖阁,寝室就在后面,我去别的房间。”
“我就在这里躺一会儿就行。”她指着外榻,哪好意思进他后寝室去。
再抬头想跟他说话时,见他又拧着眉,一只手按着太阳穴,“是不是又头疼了?”
“你早些睡吧,有话我们明日再说无妨。我明日晚上离开。”
“不如你躺着我帮你揉一揉,反正我这会儿也睡不着。”
赵贤低头看着她。
白皙的小脸儿,染了一层红晕,粉嫩又清透,那模样装着一本正经的随意,却眉眼娇羞而不自知。
这样美好精致的容颜放眼整个天下都没一个人能比的过。
聪慧,勇敢,率真,这般性情又有多少人能比得上。
“玉儿。”
颜含玉心脏颤了颤。
“抱你一会儿可好?”
颜含玉腰身一扭,却是什么都不回答。
以前都是她主动,他今天好不容易主动了,却要先问她的意见,叫她如何回答!
哪知身手一双手拦腰就把她抱起。
颜含玉还来不及惊呼,那双臂膀已经稳稳的抱着他,她连忙伸手攀着他的肩。
时至四更,赵贤半拥着她,手又怕压疼了她,支着手虚压着。
颜含玉几乎蜷在他怀里,像只小猫儿一般。
她全无睡意,只听他略低的声音响在耳畔。
“江淮湾的水匪原本只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江湖人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可是近十年的时间却是名声越来越广,而且这么多年朝堂竟无一人能查出他们的位置。”
“前几年我们在江淮遇上的水匪,被抓住的两个人,送到官府之后却紧跟着被人劫走,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
“这么说来这个江淮湾肯定是有人护着。”颜含玉接着他的话。
“他们不仅有人护着,更甚者他们在外海行走自如,与高丽,东瀛,琉球都有生意往来,贸易往来一直到如今都未断过。”
“颜含玉惊的坐起身,“两年前皇上不是下了禁海令?不得与海商交易?”
见他眉宇轻敛,也不知是不是头疼,颜含玉屈腿坐在一旁,让他靠着,“我帮你揉一揉。”
赵贤闭着眼,轻应一声,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长发如瀑倾泻,靠着的男子姿态随意而又慵懒,凭添了几分别样魅惑。
颜含玉不自觉舔了舔唇,垂下眼睫,纤指触到他的前额两端,准确的按到太阳穴,一下一下的揉着。
只听他声音又起,“父皇在时,一直未禁海,前两年皇叔竟行了禁海令,不与海商通贸易往来,可那些人与海商贸易依旧不断。”
“我从三年前就开始查那些人的来历,外人都以为这些人的落脚点在江淮湾附近,来回搜捕,都查不出来,却不知他们其实聚集在楚州外岛,更甚至他们的人早已分布在淮南东路各州,亳州、宿州、海州、泗州、楚州、滁州、真州、扬州、泰州、通州,十州遍布他们的人。如今已查不出他们内部到底分布了多少人?只知他们由两个人管制,一个叫江冲,另一个叫吴农。”
“三年前那些人入淮水劫银,其实是因为他们内部发生内乱,吴农意欲在江淮湾称王称霸,与江冲反目,这才进淮水抢平民之财,吴农的人好几次被抓,意识到离不了江冲的帮助之后,吴农妥协,只得听从江冲的指挥。”
“被抓的人都能被救,难不成护着他们的是朝中官员?”如若没有朝中官员相护,一群土匪支撑这么多年怕是不会这般容易吧?颜含玉脑中灵光一现,却是想到一个人,“淮南东路的节度使是周迟令,周家是陈州人,你去查周家人?查周迟令去了?”
“嗯。他管辖的地段出事,肯定是查他。”
颜含玉疑惑道,“我竟忘了一件事,周迟令出任淮南东路节度使多年,江淮出现这样的水匪,皇上竟从未责难于他。”
在周迟令之前可是一连换了三个节度使,周迟令没找到江淮的土匪,反而放任那些土匪的扩散,皇帝不责问周迟令,反而任周迟令为冠军大将军,此事也颇为蹊跷?
是因对江淮的土匪无可奈何而坐视不理?还是另有缘由?
颜含玉紧步跟上赵贤的思维。
只听赵贤继续道,“江冲跟周迟令确实有暗中往来,这也是我近些天才得到的消息。”
“如果这消息属实,你又何必亲自去处理这事?着人检举了周迟令不就成了?勾结土匪,还允许那些土匪与海商通贸,这可是死罪,还可以直接上升为叛乱之罪。皇帝容忍不了叛乱,这样的罪定下,满门都逃不了。”
“没那么简单。”赵贤转念又问,“可知道城西厢平子巷的顾家?”
“知道。”那是跟方姑有过牵扯的人家,她当然知道。
“其实被抢的官银不只顾家分了羹,京城四大商户都有。最终却唯独顾家出事,那是因为顾家知道了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才遭此祸事。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正是我亲自要前往探查的原因。让人检举周迟令,定下周家的罪不会那么容易。”
“官商匪勾结,如若真是这样,皇帝真的会一点都不知情?”颜含玉提出疑惑。
“我皇叔有一支极隐蔽的暗卫队。”赵贤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颜含玉却当下就明白这话的意思,皇帝是知情的。有禁军保护皇帝安全,另外一直别人都不知道的暗卫队,他们的任务怕不只是护着皇帝的安危。
一国皇帝能容忍这些的原因是什么?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江淮水匪其中有他的人,甚至朝野上下都有他的眼睛,如此,他操控着的不止只有朝堂,还有江湖。
“皇帝又为什么会下禁海令呢?”
与海商通贸其实得利不少,汴梁之所以繁荣的这般快,正是因为保持着与四海通贸的密切关系。
这一次没听到赵贤回答的声音。
感觉到他的呼吸平稳,颜含玉收了手。
望着他的睡颜,起身拿了条锦被给他披着,又给他把了脉,除了有点虚乏,倒是没有别的症状。。
第二百八十五章()
蜡尽,烛灭。
静幽幽的夜,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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