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柱背对着张小蔓,看不清楚他脸上什么表情。
静静的站了没一会却看见他肩膀一耸一耸的。
张小蔓愕然。
怎么好好的话还没说两句就哭了?
真的有那么伤心?
张小蔓立刻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了,苦恼的想今天是要怎么把这件事善了。可她对这个父亲一点也不了解,连称呼都还混淆不清的,要她安慰一个大男人,没搞错吧?
要她是一个男子就好了,直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都说得过去,可她是女儿啊,而且身量还不足,而且还半夜三更的,而且还是站在黑漆漆的村口,而且那个做父亲的半点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貌似更不想回家。
她真的后悔这次出门了,太冲动。
这样一个人站着无声地哭一个人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张小蔓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抖着双腿哆哆嗦嗦的走到张二柱的前面,看着急忙擦眼泪的张二柱,一句话还没开口就险些哭出来,感觉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像是有人狠狠的扼住了她的脖子,整个人都像是要窒息而亡。
张小蔓颤抖的把话说了出来,“娘好像怀着孕,是吧?”
李月婵是怀着孕的,因为还不到三个月所以不显怀张小蔓平时根本注意不到,再加上她说话是时候气急了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件事,那么……
张二柱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刚刚还觉得委屈哭红的双眼如同牛眼一般被撑大。
在月光倾洒的黑夜里,张小蔓听见他骤起而又急促的呼吸,两父女同时对上了眼睛,俱是齐齐一震。
李月婵的这一胎根本就不稳,老早戚济民就说过恐怕留不住,但李月婵非要生下孩子,张二柱劝不住就下令不让她干活,平时也更让着她不让她生气动怒影响胎气,更是决定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一家人就进城里去谋条生路,让她过上好日子。
他为数不多的强硬只为了保住孩子保住媳妇,想不到因为轻飘飘的几句话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就失去了他们一起期待的宝贝,还有她……
张二柱转身就跑,眼睛火辣辣的像是又有什么要流了出来。
张小蔓跟着疾跑了一段,慢慢的却缓了下来直到停止,她站在原地咬了咬牙,一跺脚居然是往张二柱的反方向跑。
咚咚咚……咚咚咚……
渐行渐远渐行渐促的心跳声中,两父女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见。
张小蔓一口气跑到了村外的半山腰,那里有一个庄子,早一点的时候她和李月婵才从那里出来,戚济民还让李月婵小心安胎不要动怒生气要保持心情舒畅身心愉悦,否则别说是孩子大人都保不住。
就是戚济民,她要找的就是他。
只有他才能救李月婵一命,因为他是戚御医的孙子,戚家唯一的继承人,戚老爷的传人。
如果连他都救不了李月婵,天下就没有人能救活她。
张小蔓上了台阶呆呆的望着高悬的戚宅两个大字,一顿,纵身一扑奋不顾身的叩响了戚家的大门:“救命啊——”
……
戚济民给李月婵把完脉,将药方开好之后,天色都已经蒙蒙亮了。
张小蔓木然的站在角落里,视线停留在床脚没完全擦干净的血迹上,自把戚济民带进门之后她就一句话也没说,偶尔戚济民回头看她一眼她都还是那副一开始站立的样子,连眼神都没有晃动一下。
张二柱蹲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月婵,双手始终没敢伸出去握紧李月婵的手,一直垂在身侧颤抖。
李月婵整张脸没有丝毫血色,眼睛大大的看着床顶,一动不动的像个死人。
屋子里的血腥味还很浓重,虽然临时叫来让胖婶帮忙收拾了一下,可血流的太多一时半会不是那么快就能散开的。
潮湿的环境再加上沉闷的气氛,戚济民无论如何都觉得一句话想要说出来实在太难了,可后续事项也很重要,前面的救急不过只走了一半,他无论如何也要交代一下接下来该注意的问题,眼下却是叫他怎么开得了口?
第十七章 眼泪()
张小蔓像是察觉了他有话要说,侧过身转了过来。
戚济民马上说道:“你娘福大命大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后面这些日子你要多注意了,不可以让你娘碰冷水吹冷风,不可以轻易下床最好都呆在床上,不可再生气动怒了否则……吃食也要弄些好的,药要按时服用……”
戚济民说了些什么张小蔓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她脑海里只回荡着两个大大的血字:小产。
李月婵小产了,因为她。一个陌生的灵魂,占据了别人女儿的身体还让人小产了。
不可原谅!
她不能原谅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却听见戚济民继续说道:“我明天要走了。”她“唰”的抬起头。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
戚济民苦笑的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多想了。”
不,就在戚济民避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张小蔓明白他的离开与她有关。
“是因为我?”张小蔓看着想站起来走人的戚济民,“你爷爷不喜欢我?他不要你跟我在一起?”
“不是的,你不要乱想,我离开是因为家里有事必须赶回去,我……”戚济民又看到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平静无波的看着他找借口,他无聊的将视线转向远方,“这次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相见,以后到了京城一定要来找我。”
张小蔓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
戚济民回头往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送到她眼前,“这是我从出生就带着的东西,给你留个纪念。”
看那玉佩的色泽和年代,打磨的精细程度,就算张小蔓是个门外汉也知道此物价值不菲。
只是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张小蔓看着眼前的玉佩眼也不眨一下,问戚济民,“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东西?”
戚济民与张小蔓对视了一会,很快的又移开了目光,他调笑的说道:“当然是美玉赠美人,各得其所。”
他还以为她不懂吗?还是以为她很好骗?
如果不是刚刚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说不定就心甘情愿的让他骗了去,可她毕竟不能重头再来了,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挽回。
张小蔓垂下下眼皮,轻声说道:“拿回去吧,以后都不要相见了。”
戚济民不敢置信的站起来,转过身一动不动看着张小蔓,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前一天夜色中还温婉柔和的跟他说要照顾好自己的女人,今天天还没大亮就对他说不要相见了?
是他的梦还没醒还是他压根就没梦见过。
或许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好想法在作祟,她怎么可能对他喜欢,昨夜的月光太撩人他没看清楚她一直都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仿若千年古谭亘古无波,包容你的好与不好,隔断所有的妄思妄想。或者他看清楚了,只是以为他能够激起一点点波澜,卑微而渺小的期待着。
然后他希望她能给他一点希望,原来一直是绝望。
戚济民的手颤抖着,又往前递了递,“拿着吧,我希望你能来找我,我会等你的。”
张小蔓看着他的手眼前划过另外的两只手,白白嫩嫩的被保护的很好,看得出来从小就被父母呵护着长大,而那两只手不久前才同样颤抖着对一个人说道:“娘好像怀着孕,是吧?”
张小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变得温和很多,就在戚济民以为她会答应他的时候,张小蔓拿过玉佩挂在了他的身上,“只当是我送你的,好好珍惜,别辜负了父母的一片好意。”
“保重。”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出了门,好不容易抑制住鼻头酸涩的感觉,张小蔓微笑着进了偏房,也就是四兄妹睡在一起的房间。
张小蔓看着床上排排坐的三兄妹,嗔怪,“怎么都不出去都坐在这里干什么?”她换了一口气,才几步走过去关心的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饿了吗?”
张大福低着头不发一语,张小福抬头看了看姐姐一眼就低下了头,张小桃怯怯的看了看张小蔓又看看两个不说话生闷气的哥哥,有点虚弱的说道:“大姐,二哥说小妹妹不在了,是真的吗?”
早早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以后会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张小桃一直认为娘亲肚子里面会是一个小妹妹,那么她就可以带着她玩了,像大姐带着她一样。
可大哥早上气势汹汹的叫她起床,还跟她说小妹妹没有了,为什么呢?
她不过是昨夜让二哥三哥一起陪她等大姐回来,难道大哥就生气了骗她?
可大姐都没生气呢,还对着他们笑了哦。
张小蔓笑着刚要回答,张大福就冲冲的抬头骂了张小桃一句,“就你话多,难道二哥还会骗你!”
张小桃泪盈于睫,反驳道:“我相信大姐,大姐说还在就还在!”
“随便你!”张大福第一次大声吼了小妹,站起身甩门而去。
张小蔓一直看着,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淡了。
有些时候是不能把小孩子当做什么都不懂的,他们只是没来得及想,但他们会记在心里。
然后就成了一个梗。
张小蔓不希望弟弟妹妹心里有一个梗,所以她希望能简单的过去,却不知道梗的本身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人心更不是她能握住的。
那么就让时间慢慢的冲淡吧。
张小蔓抱了抱张小桃,看一眼还盯着门发呆的张小福,说道:“时间还早,还想睡就再睡一会,大姐去给你们煮粥。”
“嗯。”张小桃听话的点头翻身钻进被子里,眼睛却看着张小蔓不愿闭上。
张小蔓笑了笑转身出了屋,张小福看了大姐一眼又低下了头。
烧火煮粥张小蔓已经很熟悉了,她出偏房看见正屋门口还坐着戚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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