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猪骨汤，煎红鱼还有炒通菜。
唐余吃得直皱眉，煎鱼就算了，不下多点油煎不成条，会散掉，可这个青菜是怎么回事？满满的都是油啊。
“下次炒菜不要放那么多油了，对人身体不健康的。”
唐爸夹了一筷子青菜往嘴里送，“哪里会不健康，下多点油吃了才不容易饿，以前我们在生产队饿得头晕眼花时就稀罕着炒菜下多点油啊。”
唐余无语望天。每次她让唐妈炒菜不要下那么多油时，唐爸每次都这个回答，陈芝麻烂谷子都谈了多少遍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惦记着不忘。以前何止是少油吃，还只能喝粥水呢。过了这么多年，唐爸的胃还停留在那个年代，还是认为油下多点是好事，吃了耐饿。问题是现在米饭管够了，不用喝粥水了，就算饿了也可以再吃嘛，又是在家里，还能有人不让吃饭还是咋地。
她也说不通他，都刻在骨子里几十年的老观念了，哪是那么容易移除的？而且唐爸在这方面挺大男人主义的，如非必要即家里要宴客唐妈一个人忙不过来或是唐妈去了哪里还没回家，他是能不进厨房就不进厨房，因为他觉得那是女人干的活，即使他赋闲在家时也是如此。但是他又会以自己的口味来要求唐妈怎样炒菜。
唐余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下多油的菜她就很少动筷或不动筷，久而久之，唐爸唐妈也注意到了，唐妈炒菜就会下少点油，唐爸也不会说什么，甚至有时还主动让唐妈不要下太多油。现在的炒菜已经比之前少油了，但还是不在唐余的承受范围内，所以她就只能继续少吃不吃油多的菜了，
吃过饭，唐余去找经常一起搭船出海的桂花婶子。
桂花婶子手脚利落，炒菜很有一手，村里有人在嫁女儿的前一天也就是起嫁，也是要办几桌简单的席面和族人并过来帮忙的人一起热闹热闹的，很多人就会请桂花婶子来帮忙。
唐余这次就是过来找她帮忙动手炒饭的。
桂花婶子一听唐余要给她四十块钱就只是请她帮她炒饭，而且只需要工作半天，哎哟妈呀，她这不是来逗她玩呢吧？她给人当小工和出海都没拿过那么多钱呢！
“我说唐余，你该不会是看婶子条件不行，来逗婶子开心的吧？”
桂花婶子的男人因为欠了别人很多赌债，为了躲债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回过家了，也没往家里寄过一分钱。他们一共生育了两个女儿，她男人走的时候，小女儿才一岁半，大女儿也才刚刚五岁。无声无息了一年多，她娘家人让她改嫁，说那人指不定已经在外面成了新家了，哪里还会想起她们母女。
她不是不心动的，她还那么年轻，可不想守活寡。但她放心不下两个女儿，孩子她奶重男轻女得厉害，因为她生的两个都是女儿，孩子奶话里话外都讽刺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对她的两个女儿也是不待见。孩子有时候看到她给别的孙子发糖果饼干时，就会凑上去，孩子奶是一点儿不客气地让她们一边儿去，更不用说会给糖果饼干她们吃了。孩子哭了她也不理，还在笑眯眯地逗着她的孙子。
每次孩子哭着问她奶为什么不对她好，她心里都会很难受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搂着孩子说：“她不疼你，妈妈疼你，咱不稀罕她。”
几岁大的孩子不是很能理解改嫁这词的意思，但她已经能从别人口中知道她妈妈可能要跟别人生小孩了，不会再疼她和妹妹了。桂花婶子的大女儿就抱着她的大腿哭，问她：“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妹妹了？我会听话的，我也会照顾妹妹的，你别不要我们好不好？”大女儿一哭，小女儿也跟着哭起来。女儿的哭声让她抓心挠肝般难受。
从那刻起，她就绝了改嫁的心思了。孩子奶对她们不好肯定是不能留在这里的，她一个改嫁的身份又哪有什么底气要求别人对她孩子多好呢？她不能改嫁，不管她男人回不回来，她都要把她孩子养大成人。
唐余来找她，也有敬佩她当母亲的心的原因。
四十块钱也的确多了点难怪她会不相信，但这个价钱是她深思熟虑过的。她本也不是要赚多少钱，主要还是要给那大妈好看。而且这个炒饭她也能自己去卖，钱差的太多，她也不会乐意继续给唐余帮忙。
第三十五章（）
“婶子，你见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玩笑话了？我这是认真的，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材料我都会准备好，你就负责拿锅铲就行。你如果答应了我就不去找别人了，明天你人准时来我家，到时我们一起出发。”
“哎，这好事啊，我答应，我答应，你不要再找别人了。”桂花婶子忙不迭地应了。傻子才不答应呢，这钱都快顶上一个大工的钱了，人家那才是真正出技术又出力的，她赚大发了。
唐余又跟她说了这是饮食生意，必须把自己给整饬干净了，指甲也要剪短了清干净。桂花婶子不断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她才放心地走了。
她没有回家，本来想去找圆圆的，半路才想起她去她县里表姑家玩了，转身又去找唐志伟。
唐余家和唐志伟家是同宗同房的，但两家并不怎么来往，应该说唐志伟家和其他人家都很少有来往。因为唐志伟的爸爸唐建明是个酒鬼，还是嗜酒如命偏偏又是一沾酒就会发酒疯的那种。发酒疯了就讲疯言疯语，逮着谁就念叨谁，严重的时候就打老妈老婆孩子。终于有一天，他老婆跟人跑了，唐建明的发泄对象就只剩下了唐志伟和他奶奶。唐余和唐志伟相熟还是因为俩人当了几年的同班同学又都是周国良的朋友。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用出去干活，老子要一个人养活你们几个。你们怎么不去试试，赚钱哪是那么好赚的，都跑了，有种不要回来了啊。要不是你们拖累了老子，老子早就发达了，老子一个人哪用过这种窝囊日子”
唐余到的时候，唐建明正在骂骂咧咧，志伟奶奶五婆在伤心地抹泪，唐志伟面无表情。
撞见别人家里的闹剧，唐余觉得很是尴尬，还好唐志伟很快看到她然后就出来了。
唐志伟还有点不好意思，唐余当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几天早上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做的话就帮我卖一下包子吧。”
“有空，什么时候开始？”唐志伟松了一口气，她没有问他那些糟心事。
果然直入主题是最好的，别人的家事帮不了的话不能乱问。
“明天开始，大概是六点到九点，你过去集市帮我爸卖包子，我明天有别的事做，我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每天给你二十块钱人工费，你不要嫌少啊。”唐余打趣道。
“我不要你的钱，就帮你卖几个包子还要拿你的钱，我成什么人了我？平时不都你和你爸一起去卖的吗？你要去干嘛了？”
“你不要拒绝地那么快，你不拿钱我也不敢让你白干活啊。我们朋友归朋友，账目同样要分明，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国良和我卖煎饼，也没有说不拿钱的，你就安心受着，也没有几天呢，等我姐回来了再替你。我明天要和国良早点去镇里，还有其他东西要准备，顾不了包子摊才找你的，你可要帮我的忙啊。”唐余一副没他就办不了事的样子。
“那钱也太多了点，我咋好意思拿那么多钱？”虽然他很需要钱，但唐余的钱也是她辛苦赚来的，他不应该拿那么多的。
“我请别人也是这个数的，难道请你就要给少点吗？请别人还不如请你，你也不要以为这活很轻松。你要帮我爸担担抬抬，忙的时候手脚要快，还要‘卖得了笑’，跟人讲话嘴巴要甜点。你还觉得那点钱多吗？我还怕你干了第一次之后觉得我坑了你呢，不过那也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我应了就是，唐余，你，你”唐志伟有点吞吞吐吐，不太好意思说出下面的话。
唐余打断他，“你不要跟别人说我请你花了多少钱啊，万一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很有钱，个个都跑来借钱怎么办？”
唐志伟很感动，明明是帮他把话说出来，为他着想的事情，却偏偏说成是自己的原因，是她要他帮她。他觉得他在她面前可以卸下心防，没什么是不能讲的。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本来也是想请你帮我保守这件事的，我不想让我爸知道拿去当酒钱。”其实也没那么难说口，反而说出来之后轻松了不少。
“哦，那更好了，我们谁也不要说出去。明天不许迟到啊，不然扣你工钱！”唐余说到最后凶巴巴的，活脱脱一个小气苛刻的老板的形象。
唐志伟被逗笑，连声道保证不误了小老板的正事。
唐余走得很远了，他还留在原地，过了些许时候才进屋。
他爸爸还是在骂骂咧咧，他奶奶已经止住了泪，唉声叹气在洗碗。
他走过去蹲下，拿起洗碗盆中的碗，和他奶奶一起洗。
“你过来弄脏手干嘛，我一个人洗就行了。”五婆睁着她那双哭肿的老花眼看着唐志伟说。
“你爸这个样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做工的钱都拿去买酒吃了，你的学费怎么凑得齐啊？”五婆说着又忍不住落泪，她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的泪。
“奶，你别担心，没钱我就不读了，反正我成绩不好，读书也是浪费钱。”唐志伟别过头，不敢再看他奶泪眼模糊的样子。
五婆听了就斥他：“成绩不好你为什么不努力，啊，不读书你想去做什么？你毛都还没长齐，去做工谁要你哟！奶身子骨还硬朗，还能再干几年活，学费不够就先欠着，奶打蚝攒了钱再给你交，万万不要再说不读书这种丧气话。”五婆拍了拍他手背，“人越穷越要读书，要活出个人样来。我没教好你爸啊，万万不能让你也走上你爸的老路。”说着她又垂下泪来。
唐志伟握紧拳头，低声吼道：“我跟他不一样！”眼里似能喷出火来，他恨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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