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调息片刻,心口的痛感渐消,慕挽歌翻身下床,脚步虚浮行至桌前倒水喝。
壶中的水凉了,她只嗅了嗅便放下杯子,正欲扬声唤灵璧时,房门开了。
洛辰修走在前,身后跟着四五个婢女。
“醒了。”他见她已起身,不禁扬起嘴角,快步走到她身旁,顺手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
“你受不得凉的,要仔细些,莫要大意。”
洛辰修动作轻柔,语气更是柔情四溢,一旁布菜的婢女们时不时偷瞄,羞红了脸急忙低头。
待婢女退下后,洛辰修才牵着她来到盆架前,他亲自帮她擦脸。
“我自个儿来”
慕挽歌不习惯被人伺候,更何况还是男子伺候她,欲伸手去夺洛辰修手上的手巾,被他躲开了。
洛辰修将她的手压回去,而后一手轻轻捧住她的半边脸,另一只手拿着手巾轻轻替她擦着脸。
动作轻缓,也很仔细。
“你手上有伤不宜沾水,净面这等小事我来做便好了。”
慕挽歌浑身乏力的症状并未好转,无力与他纠缠这个,便任他伺候了。
给她擦完脸,又帮她把没受伤的那只手也擦了一下,而后才牵着她坐到饭桌前。
慕挽歌是真的饿了,喝了一碗清粥后才记起他的手掌先前被醒魂玉烫伤,比她伤得严重多了。
顿了顿,她偏头看身侧吃相优雅的洛辰修,“你手上的伤”
洛辰修将手伸出给她瞧,许是方才碰了热水之故,他手掌的伤口周围有些红肿。
烫伤最忌的便是碰热水,他却浑然不在意。
慕挽歌斥责的话说不出,收回目光,用左手使汤匙挑菜,很顺利将菜送入口中,余光瞥见洛辰修在笑,她又瞥了他一眼,平静道,“用完膳后我替你上药。”
“嗯。”洛辰修含笑应了一声,开始往她碗里夹菜。
两人伤的皆是右手,但洛辰修此时精力充沛,并不似她的四肢无力。
虽然如此,但伤在掌心,用筷子时始终是会疼的。
有时慕挽歌也惊叹洛辰修的坚毅,起初被沈知阑的裂心掌所伤,那是锥心之痛,他竟能忍着剧痛在她屋外淋半宿雨而一声不吭。
便是此时,他仍旧能如常使筷子。
打小便是锦衣玉食的贵公子,他却与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不一样。
两人安静吃完,洛辰修唤人进屋收拾,慕挽歌回了里间,在床上坐下,若有所思。
洛辰修亦跟着去,在她身旁坐下,欲伸手去揽她,她拧眉挡开他的手。
见他露出受伤的神色,她轻声解释,“先前我与你说的并非哄骗你,这几日”
意识到屋中婢女尚在,她不便多言,立即噤声。
洛辰修亦不催促,眉梢的伤感散去,静静凝望她。
待婢女退下,慕挽歌才道,“结缡蛊在我身上便是情蛊,你接近我一分,我便痛苦三分,克制不住是要命的。”
顷刻间,洛辰修面凉如水,下意识抬手欲抚上她的脸,一瞬间又醒悟,急忙收回,身子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些,离她远一点。
以为这样便不会伤害到她。
“阿挽,你为何不早早与我说,若早知是这样,我”
慕挽歌轻声打断,“若与你说了,你便会选另一种引蛊之法,可那样无论成功与否皆非我所愿见的,成功了,你依然会成为一个废人,若是失败,你便会死。”
洛辰修抿唇不语,面色难看至极。
见他如此,慕挽歌不禁笑了起来,打趣道,“堂堂大将军,任性之时倒更似孩童。”
洛辰修并未因她的逗趣而展颜,眼底的沉郁只增不减,开口时声音低哑,“你行事一向我行我素,可我只盼日后你能多信我半分,莫要事事瞒着我。”
闻言,慕挽歌恢复正色,道,“我尽量罢,你得给我些时日适应。”
洛辰修未在多言,坐正身子,兀自陷入沉思。
他只想陪着她,可此时他的一言一行皆有可能给她造成伤害,他若不言不语,兴许便能与她多待一刻。
可他亦懊恼自个儿的迟钝,早前竟未发觉她的异样,解蛊之法也许是她有意误导,但她后来的种种不适反应,他竟亦无所觉。
两人沉默静坐,使得气氛凝重,慕挽歌率先打破沉默,“你的身份已昭告天下,如今你是王爷,是皇帝的儿子,那楚香寒何时认祖归宗?”
洛辰修瞧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淡淡道,“父王说册立世子一事不急于一时,且先瞧瞧局势再论。”
“洛王深得皇帝信任,洛王府的世子之位不会空悬太久的。”慕挽歌笑了笑。
皇家之事,她不欲掺和的,但谁让她是慕家后人呢。
有些恩怨,早在几百年前便结下了。
她父母亲的死
“洛辰修,我亲生父母死得蹊跷,你当清楚我不会放弃追查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若有朝一日你我走不下去了”
“阿挽!”
洛辰修面色大变,表情有点凶狠的意味,显然是被她未尽之言激怒了。
他知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说的不共戴天之仇,便是隐隐有了怀疑,她亲生父母的死或许与皇室有关,也许是皇帝,也许与洛王也有关系。
慕家军的兵权,放眼天下,觊觎之人多不胜数,而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害死慕啸天夫妇的人,世上没几人。
若真如她怀疑的那样,届时她怕是会毫不犹疑选择弃他而去。
第42章()
温馨过于短暂;三言两语后,二人陷入僵局。
慕挽歌说的这些,洛辰修并非一无所知,这便是他最惶恐的;他知晓的内情甚至比她猜测的还要多。
权势越大之人野心越大。
觊觎慕家军兵权之人;费尽心思,而此时慕挽歌的身份虽未公开;却也是人尽皆知了。
得到她便等同于得到了慕家军兵权。
她如此聪慧的一个人;其中利害早已想的明白。
洛辰修何尝不知,她最初答应他的求亲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而如今;她愿舍命救他;他既欣喜感动,同样亦觉得难受。
她做每一件事似乎都算计好了的。
不会因任何人而例外。
而他偏偏想要成为那个能令她破例妥协之人。
“阿挽;你不能这般狠心待我的”
洛辰修笑得沮丧,凄苦难言,明明几个时辰前还好好的;他还活在云端,一觉醒来,他便跌落尘埃之中。
慕挽歌未料到她的话会让洛辰修有如此大的反应,但也因他这样的反应过于反常,似乎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
她心下一沉,侧目打量他时神色复杂。
“洛辰修,许多事我得理一理,你”
“总会有真相大白之日;这些日子让我静一静罢,你亦如此,此次身子损耗过甚,若不静养,便白费了我的心血。”
她一向有话直言,如今倒是会委婉安抚人了。
洛辰修是头一个。
她打破惯例。
可洛辰修并未察觉,落寞离开了。
夜里,慕挽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烦意乱的,心中有事,到了下半夜仍旧毫无睡意,索性披衣下床,打开房门到院中赏月。
事实上后半夜已无月色可赏,夜空中亦只有几颗星星明灭可见。
“主子”灵璧一手提灯,一手揉着眼睛,尚未睡醒的迷糊模样。
慕挽歌转过身,见她这副模样,亦知她这几日怕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灵璧你回屋睡觉去,我独自待会儿便回屋了,不用你陪着的。”
灵璧自是知晓自家主子的性子,说一不二的,说了叫她回屋睡觉便是真的不欲有人打扰,是以灵璧提灯回了屋。
待灵璧回了屋,院中便只有慕挽歌一人,陪着她的是檐下亮着的几盏灯笼。
目光落在洛辰修歇息的那屋,与她的屋仅一墙之隔,那么近,却如隔万重山。
先前那番话终究是伤到他了。
这么想着,她不由自主抬脚往洛辰修的房门前而去。
忽然,一颗石子击打在她前方的柱子上,引起了她的注意。
常做这种事的人只有风辞。
她讶异扭头,一道暗影自墙头跃下,悄无声息落在她身后,
“大半夜来翻墙,你可真是好雅兴。”慕挽歌看着一身黑衣如做贼的风辞,觉得好笑不已。
大名鼎鼎的风辞公子偏有这爬墙头的嗜好。
风辞先扫了眼她的屋,房门开着,屋内燃着灯,而她方才分明不是要回自个儿的屋,而是隔壁。
目光移到她身上时又是一顿,她身上披着的是男子的外袍。
注意到他的目光,慕挽歌亦低头瞧了瞧,轻笑,“他先前在我屋里睡”
脱口而出的话及时止住,这是夫妻间的亲密之事,风辞虽与她交好,但到底是男子,毫无顾忌说这些话终归不好。
“你为何此时来?”她尴尬笑了笑。
风辞眼眸微暗,她问他为何会来,连他自个儿亦不知忽然有这种冲动是为何。
她中毒昏迷不醒的消息早已传开,他想来瞧瞧她。
可将军府的大门始终紧闭,他命人送来药材,皆被挡了回去,不用想也知是洛辰修所为。
洛辰修是铁了心不让他见慕挽歌的。
思及至此,风辞心生愤恨,冷哼道,“我也想白日里光明正大来瞧你,可此处是将军府,是某位王爷的府邸,我等平头百姓哪有那么大的脸面,来到这将军府外被挡回,只能另辟蹊径了呗。”
他故意拔高了声音,慕挽歌白他一眼,小声警告,“你小声点儿,夜深人静的,这两日洛辰修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会子将他吵醒,有你好果子吃。”
听她如此维护洛辰修,风辞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心中明白是一回事,亲眼见她与洛辰修恩爱有加,怎可能不心塞。
“呵,你如今倒是有贤妻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