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康均丢下这话,就进屋去了,后院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褚暖看着他,等待着,一会儿以后,他才动了动身子,走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
她亲自给他沏了茶,端放到他的面前。
“这是我给唐伯伯带来的茶叶,味道挺不错的,你也尝尝。”
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果然是好茶,入嘴后那幽香久久没有散去,甚至渗进了肺腑。
她的唇角勾起了笑,两人的过往仿佛仍在眼前,若说她在这个世界上至今觉得对不住的人到底是谁,恐怕,便是他了偿。
不管是在多年前,还是在俞城时,他对她来说都是有着重要的意义的,两人总是不断地错过,有时候想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份了吧?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将他视为最无可替代的朋友。
“方淮,我过得很好。”
她开口了,声音很轻。
“我现在每一日都与傅臻在一起,与孩子在一起,我想,这样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平平淡淡,却细水长流。”
褚暖抬起头,两年的时间未见,他看上去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仿佛……仍如记忆中的那个会为她不顾一切的男孩子。
“你知道吗?每个人的生命中都存在着过客,这些过客或许曾经烙下很深的痕迹,但过客终究是过客,那就像是手心里的流沙,再怎么用力想要抓住,都会从细缝里溜走。而我跟你,注定了是彼此的过客,无数次地相逢,无数次地纠缠,却终究还是会溜走,只留下淡淡的时间能完全冲刷掉的痕迹。”
他抿着唇,好半晌才吭声。
“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笑,对上了他的眼。
“我是什么意思,你懂,我也懂。”
他不再说话,那放在石桌上的手却攥成了拳头。
她看着那袅袅升起的茶香,长长地叹了一声。
“方淮,该放手的还是得要放开手,勉强握在手中,也只会弄疼自己。你不是一个傻瓜,为什么偏偏在这一点上冥顽不顾呢?你明明知道,你跟我之间已经再也没有可能了,为什么你就不能让自己好过?”
看到他这样,她心里也难受。
她时常在想,若是最初的最初,她没有将他拉进来,那么现在他是不是就会好好的?
那是她唯一觉得后悔的事。
她看着他,眼底的光带着一丝哀求。
“放开手吧!我不想你这样绑着自己,你得走出来……当你走出来了,你会知道到底谁才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你想说什么?”
他抬起头,眸光一凛。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丁莹莹是我最好的选择?我应该选择跟她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过去紧拽着不肯放开?”
方淮猛地站起身来,那垂放在身侧的手紧攥。
“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我想要怎么过,那是我选的,我不后悔就行了。”
他的反应,是她早就料到的。
褚暖仰起脸,在来这之前,她就猜到他不可能那么简单就妥协,她熟悉他的性子,不撞南墙心不死,又岂会是她一言一语就能劝得动的?
但是,她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她仍是在乎他的,只是这种在乎,与爱情无关。她与他相识多年,她想要看到他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在过去的记忆里将自己绑住,跟时间耗一辈子。
“是,我知道,你想怎么过,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可我今天所说的一切,都是站在朋友的立场说出来的,也是发自我内心的。”
她起身,声音传进了他的耳。
“方淮,你死心眼,我也死心眼,你认定的事不会改变,而我亦是。你以为,你现在抱着那些过去我就会回头吗?那是不可能的!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傅臻,也只会有一个傅臻,我过去是在利用你,你还不清楚么?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是为了把你逼走才撒的谎?可是事到如今了,我根本就没有理由继续撒谎骗你了,不是吗?”
“我的话今天就摆在这了,我也只说最后的一次,你放不放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反正那是你在过,最后是你难受又不是我。而我要说的除了这一些,另外的是要提醒你,丁莹莹要结婚了,她要嫁给别的男人了。”
闻言,方淮不由得一怔。
“你说什么?”
褚暖对着他的眼,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
“两年前,丁莹莹怀上了你的孩子,再之后,你抛弃了她,她也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她已经说了,不管你回不回头,她都会独自抚养孩子。但是,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单亲妈妈会遭受白眼,孩子长大以后也会遭人非议,她熬得很辛苦,撑得很辛苦,如今,她为了孩子,要嫁给另一个男人,她是迫不得已,因为她明白,她根本就等不到你,纵使她再不愿,她也要为丁家着想,就算这婚事最初是她母亲逼的,她也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答应。”
“或许在别人的眼里,这是一件好事,我也觉得,如果她注定等不到你,那么与其继续这样耗下去,与别的男人结婚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我也在想,为了孩子而嫁给根本就不爱的男人,真的好吗?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孩子而有个健全的家庭?为什么孩子的亲生爸爸要这么狠心?你……真的能够忍受自己的孩子喊一个陌生男人‘爸爸’吗?”
她看着他,方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实在的,他与丁莹莹的孩子,他根本就没有见过,两年过去了,他的孩子也一岁多了,他连孩子的模样都不知道。
是不想见吗?还是不敢见?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跟丁莹莹之间,本来就是因为利用关系才会在一起的,孩子的存在也是意料之外的事,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会有一个孩子。
所有的事情暴露以后,他尚且能对丁莹莹狠下心肠,但是那个孩子呢?他的亲生女儿呢?他……也能做到真的心狠吗?
他没有答案。
说到底,他是愧对那个孩子的,大人之间的恩怨,与一个孩子没有半点的关系,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只是被牵扯进来的。
他心里也明白,与其说是不想见,倒不如说是不敢见。
他没有办法面对他的亲生女儿,也不敢去见。
而褚暖的每一句话,就好像将他的心撕开来摊在空气下,暴露无遗。
“方淮,那是你的孩子,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那个孩子的身上仍然有一半流着属于你的血液,这是你怎么都摆脱不了的。你能不爱丁莹莹,但你不能否决那个孩子的存在,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她会喊你‘爸爸’,会跟你说话,她还会问你,为什么你不要她。”
他往后跄踉了几步,脸色苍白。
褚暖看着他。
“去面对丁莹莹面对你们的孩子吧!爱情这种事于人的一生来说不是最重要的,那反倒是可有可无的事,没有它,你也不会停止呼吸,只是会痛上一段时间,等过了这段难熬的时间,你就会明白那不过是不足一提的过往,而再深刻的事,最终也会沦为记忆。唯有陪伴在身侧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也是陪你走一生的。”
“方淮,我希望你能幸福。”
她说完这话以后,就率先越过他,朝着门口而去。
他伫立在那,耳边尽是她的那些话,挥之不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手,紧攥的拳头展开,之前攥住的时候痛意一阵一阵地传来,但当松开的时候,那痛意是慢慢消褪,时间久了,就好像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其实他心里是明白的,这两年来,又更甚是更久之前,都是他自己不肯放开。
他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其中,一再地为难自己,也是不肯放过自己。
他的孩子,他的女儿……
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良久后,他五指收拢。
若是他现在才来握住,还来得及吗?
第二百八十六章 【番外】我是你想不到的无关痛痒(五)()
容沫兰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两家的见面,就在这个周末。
丁莹莹带着女儿回到丁家,客厅的地上铺着爬行垫,小沁正坐在上面玩着玩具,她还小,说起话来含糊不清的,但却是足以软化她的心。
她看着女儿的脸,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她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地攥紧,在一开始,她是真的打算耗下去的,可是就如同容沫兰所说的那般,现实很残酷,就算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着想。
单亲家庭会让女儿在往后的日子里面对怎样的事,她明白的,女儿现在是她的软肋,为了女儿,她能把一切抛弃。
丁炀下楼,瞥了她一眼后便坐到垫子然后把小沁抱到自己的腿上撄。
手边放着童话书,他将书打开,对睁着一双大眼睛的小侄女开口。
“小沁,舅舅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偿”
也不知道小沁究竟有没有听懂,她挥舞着双手,咿咿呀呀地咧开嘴,显然很开心。
他细声地说着,小沁的模样尤为专注,看上去刹是可爱。
她本就躺在他的怀里,听着听着眼睛就开始打盹了,没一会儿,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丁炀帮她抹掉额头上的汗,他一直都在部队,在那种男人居多的地方向来习惯粗鲁,因此在小沁刚出生那会,他连碰都不敢碰,就怕自己会不小心把这奶娃给摔了。可是过去了这么久,他对带孩子是熟悉了不少,也较以前更有耐性了。
这种改变,就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他将孩子交给保姆,保姆抱着孩子上楼,偌大的客厅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丁炀这才坐到沙发上去,扭过头来看着她。
“真的已经决定了吗?”
丁莹莹回过神,轻微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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