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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金宰阗的意识,也慢慢地模糊起来,模糊起来……
因为这一天世界上风平浪静,没有什么新闻好报道,死去的金宰阗,居然也享受了一番新闻人物的待遇。在同一天的《**晚报》头条新闻上写道:“我市**大学一男生在学校历史悠久的钟楼上跳楼自杀身亡,自杀原因不明。近年来,大学生当中自杀的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据专家讲,这是因为他们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的原因。”
而电视台的新闻里却说,该男生自杀是因为争风吃醋。当然,也不能排除这男生有精神病,比如抑郁症或是精神分裂症啥的。
其实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出来反对,因为死者,是永远也不会开口的。
人生譬如朝露,总要化为流云而去。
金宰阗畅游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四周是如许的寂静,听不到一丝儿声响。原来死亡就是这样的感觉啊,既和平又宁静,没有地狱和天堂的分别,也没有忧愁和烦恼。早知道这样,他就早一点自杀,早一点脱离那个红尘俗世,来到这个空空荡荡的世界了。
过了很久很久,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金宰阗听到了一个声音。这是人的话语,却不同于以往他所听过的任何人的嗓音。它充满了磁性,让人在不知不觉当中被它吸引,它又笼罩了圣洁的光辉,让人生出虔诚崇敬的心情。
那声音由远而近,渐渐地,充斥了金宰阗周围的空间,洪亮而动听,却是一句问话:“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这是在问自己吗?金宰阗扭头四处看了看。除了他自己之外,是一片黑暗,看来,这个声音是在问金宰阗了。“你是在问我吗?”
金宰阗大声回答说,心中却忐忑不安,希望不要是自己自作多情才好。
“这里除了我就只有你一个,我当然是在问你了!”
“哦,这样啊。那我告诉你吧,我是自杀后才到这里来的!”
“那你为什么又要自杀呢?要知道,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这仅有的一次生命应该怎样度过呢?每当……”
“每当回首往事的时候,他能够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解放而进行的斗争!”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算了吧,老大。这段话我都不知道背过多少遍了,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都已经写上中学课本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以为就我知道这段话呢。想当初我第一次见到这段话的时候,还是一个全身瘫痪的穷瞎子躺病床上用铅笔在垫了木板槽的纸上用乌克兰文写出来的,本来认为它根本流传不出去,没想到这些年过去,居然也上了中学课本。”
“什么,你见过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他可是八十年前的人了!”
“八十年算什么,我都活了几百亿年了。”
“几百亿年?你到底是谁,怎么可能活那么长时间呢?”
“咦,我刚才这么说过吗?你应该是听错了吧!你还是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自杀吧!而且你自杀也不找一个好点的方法,像什么上吊啊、吃安眠药啊,多舒服,一点痛苦也没有,非得跳楼,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弄得我差点就摆不平……”
“好了,好了,你就别再絮叨下去了,还是先听我说吧。我之所以要自杀,是因为我,不愿意待在那个冷冰冰的社会。那是一个只为名利的社会,人们都为自己而活着,不去关心别人的死亡。”
“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这自古如此,你又能怎么样呢?”
“不是这样!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那你说说,人应该怎样生活呢?”
金宰阗该怎么回答呢?
“人应该怎样生活呢?”这样的问题,金宰阗在一生当中,虽然想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想清楚过。而他自己,只是庸庸碌碌的生活,直到自己的死亡。在这短短的一生当中,金宰阗其实也是在为自己而活着,没有去考虑过别人怎样生活。所以,他同样也是一个自私的人,没有资格去批评别人。
但金宰阗却知道,人不应该这样生活!
这样活下去,也许可以平安度过一生,年老的时候,却会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带来良心上的不安,会因为自己的虚度年华而悔恨,因为自己的碌碌无为而羞耻(汗!又用了中学课本上的话)。人活在天地之间,是应该为所有人的幸福而生活!
于是,金宰阗开口了:“我不知道别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正确,但我相信,人的一生,如果不能给其他的人带来幸福,那还不如不活!”
“但大家都为自己而活,你一个人奋斗,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如果这样,我就要尝试着改变这个冷漠的社会,让大家都不止为自己而活。”
“你又凭什么改变社会呢?”
“因为这个世界充满冷漠,我所能做的,就是用爱来影响别人,用‘仁’来改变世界!”
四处又恢复了寂静,金宰阗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令对方满意。反正黑暗和寂寞也不错,虽然无聊了一些,总比冷漠的社会要好得多。
但这寂静并没有维持多久,金宰阗的耳畔又响起了那洪亮而动听的声音:“你将获得一次新生,作为轮回的代价,你要记住你刚才所说的话。”
话音刚落,金宰阗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他的身体又在开始下沉了,他的意识也在渐渐地模糊起来……
第一卷 叛乱的国度 第三章 苦难人生(一)
(更新时间:2005…5…8 22:20:00 本章字数:3381)
这是光绪二十八年,直隶河间府任丘县,一队逃荒的独轮车在艰难的行进着。
四野是水茫茫的一片,偶尔有庄稼的枝梢露出水面。道路上尽是烂泥,但路两边的人行道,丛生的杂草顽强地护住了地面,草根织住了泥土,所以独轮车仍可以在这上面走。赵顺推着独轮车,也就是推着他整个的家。老婆抱着三岁的女儿坐在独轮车的右边,左边是破棉被、破衣服、破锅碗和一些零七杂八的东西。九岁的儿子狗剩走在车子的前面,黑瘦的肩上套着一条粗绳。和这个队伍中所有的男人的装束一样,爷儿两个的全部衣服,就是条裤衩。黑黑的皮肤,嶙峋的骨头都暴露在外面。虽是暮秋,但太阳燃烧大地的热力仍没有减退,人们的肩上、胸上沁出了细细的盐粉。终于,这一队人来到一个庄子上,他们寻到几间破牛棚,就在里面挤着住下了。
他们是任丘县城南八里坡的人家,也是蒙古人吉林将军希元庄中的佃户。嘉庆年间的三省教案,为仅次于洪杨的一次大规模叛乱,仁宗在宫中求卦,占得“三人同心,乃奏肤功”。其后果然,所谓“三人”,是额勒登保、德楞泰、勒保,德楞泰本人因功封一等继勇侯,长孙倭计纳袭爵,做过杭州将军;次孙叫花沙纳,官居吏部尚书,倭计纳的袭爵的儿子叫希元,做过吉林将军,死在光绪二十年。希元家的小姐,就是小醇亲王载沣未过门的妻子。
赵顺一家人本来在八里坡过得挺好,没料到自从光绪二十七年来,一连两年的大涝,地里的庄稼全都泡了汤,颗粒无收,接着又来了更大的打击,因为小姐服毒自尽,八里坡所有希元家的佃户,都被退了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得从庚子年说起了。义和团入京,德国因为公使克林德被杀,算是受害最重,所以由瓦德西当联军统帅,瓦德西到京不久,就提出要求,应该派亲王为专使,到柏林向德皇谢罪,而且指名要求,以十八岁的小醇王载沣,充任专使。于是光绪二十七年四月,明颁上谕:“醇亲王载沣着授为头等专使大臣,前赴大德国,敬谨将命。”又派上书房师傅,为载沣授读的前内阁侍读学士张翼,以及德国话说得跟柏林的土著一样的副都统荫昌为参赞,携带国书礼物,在五月底由上海坐德国船放洋。
到了柏林,载沣打回来一个电报,说德国外交部致送照会,要求专使以跪拜礼觐见德皇。军机上奏,慈禧太后大惊失色,原来客使跪觐,以前一直是大清朝与列国交往的一大争端。乾隆五十七年,英国所遣通商专使伯爵马戛尔尼,双膝着地见高宗,洋人引为奇耻大辱,而中土则以为“一到殿廷齐膝地,天威能使万心降”,是件最得意之事。从此以后,嘉、道、咸三帝,都因为洋人不肯行拜跪礼,拒见外使。直到同治年间,迫于情势,才作了让步,由总理衙门与各国公使,多次磋商,用五鞠躬礼觐见穆宗于西苑紫光阁,在各国已认为格外尊礼,而朝廷还觉得过于委屈。如今以洋人所绝不愿行的“野蛮”礼节,强加之于中国皇帝的胞弟,明明是故意折辱,倘不力争,何以见祖宗于地下,更有何面目再见臣下。
为此,函电交驰,极力磋商,结果总算免行跪礼。但觐见的情形,却又大出慈禧太后意外。德皇不独以隆重的礼节,接待载沣,而且降尊纡贵,亲到行馆答访,情意殷殷地谈了许久。又邀载沣至但泽阅兵,参观曾来华游历,觐见过皇帝的亨利亲王所统帅的海军,甚至还作了德国皇后茶会的主宾。
这前倨后恭的用意,他人茫然,而慈禧太后肚子里雪亮。故意以跪礼来为难谢罪的专使,是表示对她纵容义和团的不满,而优礼载沣,纯然因为他是皇帝的胞弟!
及至载沣回国,两宫已在回銮途中,慈禧太后特地在开封行宫,召见载沣,细问使德的情形。载沣那知老太后已有猜忌之心?少不更事,对在德国所受的礼遇,只有夸饰,绝不隐讳,说德皇如何对他期许,又劝他留意军事,说是确保政权的唯一要诀,就是将兵权抓在皇室手中。
慈禧太后心想,载沣素无大志,才具亦平常得很,说话有些结巴,往往辞不达意,此刻眉飞色舞,无非觉得此行很有面子而已。究其实际,并未将劝他的话,好好去想过一想。只是无用之人,易于受人摆布,倘有人利用他的身分地位,暗蓄异志,所关匪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