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哥哥嫂嫂照料,轮不到姨娘操心!”
三姨娘彻底地面如死灰了。
这边送走了三姨娘,六爷和七姑娘却被拉到了南槿屋子里,一对孩子吓得脸都白了,南槿一看,便朝仆妇们喝道:“手下轻些!”
南槿其实有交代让她们不要吓着孩子,但这些仆妇平时干惯粗活,又向来对嚣张的三姨娘看不顺眼,哪里会注意轻重! 眼下两个孩子被放开,南槿心中愧疚,但此时却实在不是个表达的时候,她便只是将两人拉到椅子上坐了,便叫众人散开了。
南槿正琢磨要如何说合适,姜怀林却先开口了:“大嫂,你将姨娘如何了?”
南槿心中一叹,也不多想,照实回答:“我将她送回你舅舅家了!”
“大嫂这是为何?姨娘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嫂?”怀林早看出这家里的不对劲,只是他向来被三姨娘护着,对家中诸事参与不多,个中情由不是很清楚,只道是他娘和南槿有了矛盾。
南槿温声回道:“六弟,姨娘她没有得罪我,我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让她离开,她眼下是得罪了咱们整个姜家。” 说罢又将宅子的事情细细跟他解释了,其实她心中还是庆幸,这个六弟没有歇斯底里、听不得说,眼下只要她还能劝,这事儿就好解决。
怀林其实已经算是姜家顶懂事的一个孩子,但是自己亲娘出了这等事,让他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先前是被吓到,此刻心里却满满的都是不好受,他呐呐地问南槿:“我去跟姨娘说,让她将卖宅子的钱要回来,这样她可不可以回来?”
南槿叹息,其实她清楚得很,那钱进了他舅舅口袋,人家本来也是打着这钱的主意来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他要回,三姨娘就更不能了,一个嫁出的女儿,还是给人做小,眼下又被赶回了家,以她娘家的势利,她回去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南槿花钱买下宅子的时候就是打定主意给三姨娘吃些苦头,钱倒是其次了,但眼下她不可能跟这孩子说实情,既然他还对那家存着期望,那便让他看看现实好了。
于是南槿没有回驳他,点头算是答应,当然如果三姨娘真能将钱还回,南槿也不可能不让她回来,赶她走并不是南槿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让她安分的手段而已。
姜怀林点点头便拉上一边安静掉眼泪的七姑娘走了,他没多说话,南槿反倒不放心,又在身后叫住他:“六弟,无论如何你都是姜家的孩子,姜家能走到今天,都是各房子弟一心努力的结果,祖训容不得咱们无故分家,你明白吗?”
姜怀林转身安静听完,才朝她一弯腰,道:“大嫂说的,我都明白了,大嫂放心,我去去就回。”
都说谁在乎谁就输了,南槿在乎自己对姜怀中的承诺,因此不能轻易让姜怀林出差错。 但她并没有把握,在姜家和自己生母之间,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到底会如何选择。 所以她不得不一再叮嘱,而她说得太多,已经露出弱势,如果姜怀林有心,便可抓住她的弱点,比如他一去不回,她便难做了。
南槿担心的就是这个,但眼下只能期望他自己明白,只有他自己主动留在姜家,三姨娘才能有放心回到姜家的一日。
南槿为了姜怀林的事情担心了一阵,后来却渐渐放了下来,因为姜怀林每日里开始来她这儿停上一会儿,有时候只问候几句,有时候又带了些东西给小梓商,反正情绪都很稳定。
南槿只知道姜怀林往舅舅家跑了几趟,却不知他做了、说了些什么,只听说三姨娘回了娘家果然不好过,她便也没再关注其他。
一个月后,姜怀林拿着几张银票进了南槿的屋子,仿佛如释重负,又还带着一些不安。 迎风细细数了那些数目,跟当初她掏出去买宅子的钱还是差了些。
南槿笑笑,仿佛随意地与姜怀林道:“去将姨娘接回来吧,那些银钱便当做姨娘孝敬娘家的好了,只盼她从今往后是真明白了的。”
姜怀林一个月里头一次笑得真心开怀,朝南槿一揖,便快速走了出去。
迎风见他没影了,才朝同样一脸笑意的南槿道:“奶奶尽是做好人,万一三姨娘不愿意回来可怎么办?”
南槿嗤笑一声:“三姨娘可比你想得开,不至于因着与我置气而置自己下半辈子于不顾,更何况他儿子还在这里呢!”
说完她看着一脸不服气的迎风,佯怒训道:“你有空操心她,还不如帮我想想回家的事情。”
南槿所说的这个家不是别家,就是她在南郡的息家。 她已私下里差人送了信回去,九月末她要回家,这是她出嫁两年多以来头一次回去,悄悄地回去。
☆、12第十二章 再回息家
南槿当时嫁到姜家,是以南郡南姓商户人家之女的身份嫁来的,这南家其实跟丰清远的粮行一样,都是息家暗中管辖的商户。
息家在南郡经营数百年,一直以低调而求在南越国内自保,哪怕在如今息家已是雄霸一方的时候,息闵对外仍旧只愿公开其部分被皇家认可的南疆守军数量以及明面上的息家产业,他甚至辞受皇家颁赐的南郡王封号,只当他的息家家主,几乎是将自己埋进了土里,只愿别人不要注意到他的存在。
也因如此,南槿一直觉得,息家不能言说的秘密实在太多,以致她不得不时时刻刻小心谨慎。 这一点在她嫁到姜家后,变得尤为重要。
在搞定两位傻傻地冒出头的姨娘后,姜家终于安静了一阵,南槿也终于为自己找到了可以回一趟娘家的机会。 要带上小梓商,又要有姜家的仆从跟着,这着实是个麻烦事儿,所以最终南槿还是请了南家派人过来,姜家这边她便只带上了迎风。
她名义上将姜家交给姜怀山,但实际上姜家商铺的运行都有自己既定的规矩,只要不出大事,压根儿不需他插手。 南槿心下放心得很,这个一直假装低调的二哥,虽然他也怀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但是短短时间内要兴起什么风浪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南槿走时只跟姜怀岳道了声别,姜怀岳知道她此行的所有细节,所以只是告诉她让她安心回去,姜家这边有他在。 南槿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其实小小地惊讶了下,姜怀岳在她心里一直是需要照顾的弟弟一般的角色,即便他的年龄比她还要大上两岁。
带着梓商,她们一路都走不快,小家伙已经一岁半多了,到了可以满地乱跑、实际却又不怎么站得稳的年龄,最是欢腾活泼,连在马车里都不安生。 迎风耐性好得很,随时保持在他的一步外,南槿却看着头疼,终于没忍住,一把捞过这个小混蛋,问他:“妈妈跟你说的,见到外公要叫人记得了吗?”
迎风在一边就笑了起来:“小少爷这么小,哪记得那些?奶奶就放过他吧,看他这小可怜样儿!”
南槿仔细看着干脆瘫在她怀里的小人儿,他从小不爱说话,但偶尔与姜怀岳玩闹时却能说上很多,也比同龄的孩子清晰了很多,姜怀岳一直惊叹她生了个不得了的小家伙,这么小就这么聪慧。 南槿心中欣喜,但偶尔听他叫上一声‘娘亲’,却是含混不清,倒是‘妈妈’这词儿叫得清楚,所以大部分时候南槿都只听得他叫她‘妈妈’。
南槿每听他叫她,其实心中都难受,她以一己之私将他带来这个世界,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父亲,即便她爱他疼他护他,也无法弥补他自小缺失的父爱,这是她的罪孽,是她无法偿还的债。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特别能体会当年父亲将她嫁给姜怀中时候的心情,一定是痛不可抑的。 父亲疼爱她,又觉得是他自己犯下的过错害了她,这样的感情叠加到一起,足以让他自责一辈子。 但其实她自己心中清楚,卫瑜桓是因为她父亲的过错而报复于她,但所有她所承担的痛苦,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她选择爱上卫瑜桓,选择相信他,选择委身于他,选择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他,这些都与父亲无关,是她自己的错。
她曾试图这样说服父亲,但是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父母爱儿女,与女人爱男人,这所有的感情,只要你付出,就是将伤害自己的权利交予对方。 所以卫瑜桓借由她对他的爱伤害了她,然后这种伤害又借由她父亲对她的爱,转嫁到父亲的头上。
那一场以爱为名的战役,卫瑜桓大获全胜。 她的父亲失去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下半生的顺遂,而她,她是输得最惨的一个,她失去了以息风迎的身份自由行走的权利,也失去了让自己的孩子拥有完整的父母之爱的权利。
她有罪,对小梓商,她几乎罪无可恕。
一路上他们花去了四天时间,到达南郡南家的时候已是第四天的傍晚。 其实南槿从未见过南家家主,当时事出仓促,父亲亲手安排的一切,她都没有参与,只是拿着这个身份就匆匆出嫁。 是以见到南夫人的时候,南槿着实尴尬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唤了一声“母亲”。
南夫人在一家子仆妇面前安然受了,一进到屋里,却还是急忙跟南槿说清楚了原委:原来这家里也只有南家家主和南夫人知道事情真相,家中下人都只道老爷夫人很早以前收了一名养女,一直养在外地,直到出嫁时他们才听说这消息。
南家家主不在,南夫人拉着南槿聊了会儿,南槿这才知道原来南家是没有子女的,难怪父亲选了他家。
南夫人是个四十左右的和蔼妇人,看着南槿的眼神倒真像是看着自己的亲闺女。 南槿开始不习惯,但心中慢慢地还是热了起来,或许她从来只将南家当做自己掩人耳目的工具,但是对于南夫人来说,这个半路突然多出来的女儿,对于他们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慰藉。
晚餐南夫人特地交代不在家中吃,她只让仆从将她和南槿、迎风还有梓商送到了南疆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 四人一路走进一间包间,南槿还在忙着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