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了,六个月,180多个日日夜夜,他再也没有见过她。随风说,她也没有在家里出现过,或许是被送到了远离他们的地方。
她那样阳光明媚的女孩儿,该是很快能淡忘他带来的情伤,找寻到新的幸福。此刻,她又是在谁的身边,笑靥如花呢?
他悄悄握紧了拳头,他不想要,在别人身边看见她的笑容。
可是此刻,他又有什么资格来不想,是他,亲手推开了他此生最爱的人。
如风蹲下身来,忍住此刻涌动的情绪。
没能得到他的爱,是她的遗憾!就算再不是她的宁远哥哥,可是仍然没有办法对他的伤痛无动于衷。
“你……”
“宁远!”
如风才一张口,便听到了走廊另一头传来的焦急的呼唤。随风抱着包急匆匆的冲过来,来势太急,蹲在宁远身前的如风,被撞得歪了一下。
“宁远!”随风慌乱的拉起宁远,一手紧紧的抚上他的伤口,“他们打电话说你不小心撞到桌子了,怎么还没有去包扎,医生呢,医生!”
宁远一言不发的被她拉着向急诊室走去。
如风默立一旁,看着姐姐和他,渐走渐远。
僵硬的站了一会儿,她才强迫自己转过身来,拍拍自己的脸。
醒醒吧,司徒如风,他早已经说过不爱你了,现在,他是姐姐的爱人,不是你的了。
他的幸福快乐,都是另外一个人的责任,不是你的了。
抱紧手中的东西,她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坐在医院门外的大路边,她又开始茫然了。
身上只有早上秋妈妈塞的一百块钱,车费用掉两块,刚刚一瓶水用了两块,还剩下九十六块钱,从今早秋妈妈的钱包来看,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拿钱给她了。
她刚刚拿着身份证和银行卡去银行说是密码忘了,重设一次,顺便查了查,还有52块钱静静的躺在那里。
她撑着腮帮子,无语望天。什么情啊爱啊都是浮云,生存才是大事。
眼珠转了转,她要不要去找哥哥们啊?
一想到这里,立马就想到昨晚的那一系列乌龙场面,顿时使劲的摇头,现在这个时候去见哥哥们,比杀了她还让人郁闷。
又叹了一口气,为嘛大哥赚钱那么厉害,一个电话一个签名就能赚来,她现在才觉得这么困难呢!
喝了一口水,她继续苦想中。
忽然,她猛地跳起来。
二哥的眼睛一直都看不到颜色,只有穿在她身上之后,他才能看得出来。那现在她的灵魂在秋如风身上重生,二哥还能不能看到?
要是不能看到,那二哥岂不是以后永远都再也看不到这世界的五颜六色了?
要是能看到,那她现在岂不是很容易一眼就被二哥认出来?
保险起见,半个小时以后,如风从一家超市里走了出来。
穿了白色的T恤黑色的裤子,这下,她放心了,二哥再看,也只能看到黑白两色。而此时,她也悲哀的发现,身上的钱,终于只剩下了十六块。
她摸了摸扁得几乎没感觉有东西的口袋,再一次心情沉重。她已经选了大卖场里面最最便宜的东西,为嘛还这么贵?
某人完全不去想,她以前穿的衣服,是这个的无数多无数多倍。
写字楼里的白骨精英她干不成,体力活的她总能行吧。
把手里的一堆东西提回家里,秋妈妈正在房间里织十字绣。已经年过四十,年华老去,被秋池辞退后就再也没有找着合适的工作,平时就是帮着打点零工,偶尔秋如风拿点钱回来,便也勉勉强强过下去了。
“小风?”她有些奇怪女儿会在这种时辰出现。
如风硬着头皮,把路上想好的借口支支唔唔的说出来,总之就是不小心得罪了某位权贵,被辞退了。
没想到秋妈妈沉默半天之后,完全接受了她这套说辞,“是不是秋池?”
如风满头汗,不点头也不摇头,脸色怪异。
秋妈妈便自顾自的理解了,“我就说让你不要去招惹他,这下可怎么办。”
如风想着那不到一百块钱连提款机都提不出来的银行卡,只得小心翼翼的问,“家里还有多少钱?”
秋妈妈摸出钱包来数了半天,如风很有耐心的等她把夹层里的零钱都数了一遍,又去里屋床铺上摸了半天,最后,出来告诉她,“两百块!”
如风于是沉默,医院那里,尚未结算的钱要月底才能拿到,现在才月初,难道她们两个人就要守着这两三百块钱过活。
“我再去找工作!”
吃过中午饭,她便揣着秋如风的几张证件出门了。
写字楼里的白骨精她当不成,找个体力活维护温保她总还做得到吧!
然后,事实证明,连体力活的地方都不录用她。
快餐店送外卖,她不会骑自行车。你说开车?她要是能有车开,就不会惨到来送外卖了。
有公司门外亮堂堂的“招聘”两个大字下面,华丽丽的写着“工作经验两年”,她默然,医院里面的工作经验适不适合这家服装公司?
物业公司里的清洁工呢,她于是更默然,人家老头上下打量她两圈,“我们要求三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已婚已育妇女。”美其名曰,“踏实肯干不怕脏不怕苦不怕累。”再看她一眼,“小姑娘你没发烧吧?”看着她,眼神怪异。
再然后,好不容易,看到电线杆上贴了一个招聘广告,某大型娱乐场所招聘女公关,学历不限,工作经验不限,要求五官端正,身高一米六以上,月收入不低于一万五。她咬了咬唇,再怎么不经世事,她也知道,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什么专业技能要求都没有的女公关,能比大哥公司里刚刚招来的青头大学生工资还高。
天已经很黑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时,秋妈妈正坐在门边破洞处,等她。
不可否认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满是感动。
虽然那声妈妈叫不出口,她仍是几步走过去,扶着她。
秋妈妈什么都没有问,只笑着拉她的手,“回来就好,饭都已经做好了,我们去吃饭啊。”
饭菜很简单,一个蕃茄炒蛋,一个青椒炒肉,秋妈妈一个劲儿的吃青椒,不停的把肉往她碗里夹。
如风看着那小小的一碗肉,几乎都转移到她的碗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明天再去找工作。”她说。
秋妈妈欣慰的看了她一眼,又给她挟了一块鸡蛋,“没事,慢慢来,总能找到好的。咱们不急,啊?”
如风抿嘴笑了笑。
秋妈妈顿时红了眼睛,如风一愣,连忙问她,“你怎么了?”
秋妈妈抹着眼睛,“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女儿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说过话,这样对她笑过了,今天陪着她一起吃饭,还这样说说笑笑的,她就忍不住要掉泪。
她的发间已经有了灰白色,眼角的皱纹,也已经很明显,掩去了年华正盛时的妖艳。如风按住她的手,“放心,我会好好孝顺你的。”
不管秋如风是死在二哥的手下,还是死于她的意外重生。现在,她已经在秋如风的身体里,便应该承担起她的责任。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灵魂重生,会不会终有一日再归原位?
如风轻轻的叹一口气。
她仍然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死而复生,还复生在别人的身体里。想起弥留之际模糊听到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二哥施了司徒家的禁咒。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二哥好好的,她的身体也的确是死了,到底是哪个环节的原因。
你去死
夜已经很深了,宁远的房间还亮着灯光。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钟淑琴走了进来,“远儿,你还不睡?”
宁远正埋头看着公司的资料,头也没有抬,“母亲,你先睡吧,我还有事忙。”
钟淑琴站在一边,看着儿子越来越瘦削的身形,以及,已经近乎自闭的沉默。她忽然,有些迷惑了。
当日那样的报复是真的对了吗?
看着司徒今一夜白发,看着那司徒如风悲伤欲绝,昏然倒地,她的确有一瞬间的快感。可是,那之后,却是无穷无尽的茫然。
她想要看这场面太久太久,可是真的看到了之后,她为什么会这样慌乱无措,甚至,隐隐的心疼。
“宁远,你对那司徒如风,是真的,对吗?”看着儿子近日的反常,她的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答案。
宁远的手一僵,缓缓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钟淑琴的心,就怦的乱了,“远儿!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吧!”她慌忙阻止了他,然后勉强笑着,“你先忙,哦,对了,额头上有伤,你也要早早休息,我出去了。”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房间。
直到房门紧紧关上,她才扶着墙,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努力的找借口安慰自己,随风对远儿一往情深,每日里嘘寒问暖的从不间断,远儿爱的肯定是随风才对。一定是她想多了,她使劲的点着头,对,就是她想多了。
这样想着,她才觉得心里好受点,把那快要清晰明朗的某种恐惧死死地压了下去。
宁远收回视线,入眼所及之处,尽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报表。
他只是微微的一恍神,便又重新埋入工作之中。
有些事,有些人,不能去想,再多想一点,便会沉入无尽的疼痛,那种疼痛,远比单纯的悔恨遗憾更加灼人肺腑。
当控制不住非要去想的时候,就强迫自己工作。只要身体和大脑忙得没有一丝空闲,便不会去想了。
“叮铃铃!”手机响起,屏幕上“司徒随风”几个字不停的跳跃,宁远面无表情的看着,没有去接。
过了一会儿,响声停了,片刻之后,只听得短促的“嘀”一声。
宁远随手按了一下,是随风发的短信,“远,你没接电话,是睡了吧?额头上有伤,是该要好好休息,做个好梦!”
眉头一皱,宁远删除了短信,便将手机关了丢到一角。
伸手揉了揉额头,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手机,手指轻轻滑动,屏幕上出现了如风甜美的笑脸。
忍不住的,柔了眼中漠然,弯了嘴角。
这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号码,可是,再没有响过。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响了。
而如风,终于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