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1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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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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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不得了,山路上,各村各寨的人,漫山遍野往鼓鸣山走,一问才知道,昨夜不是焰火,而是陈家发的聚兵令,闽西山中,只要接了令,全村拿得动兵器的人,就得连夜往规定的方向赶。

哪里有仗打,讨虏军就往哪里去,三位大当家正嫌脓包新附军阵前起义,这份“投名状”有点拿不出手,既然陈家几十年来第一次发聚兵令,那里必然有大场面,及早赶过去,好好打一仗,正好做送给陈大帅的见面礼嘛。

过了华安城,得知要去鼓鸣山和张弘范对阵,李世贵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妈妈耶,御赐金刀九拔都,这位战无不胜的元朝名将,李世贵曾经在校场上隔着二三十丈的距离远远瞧上一眼,那威严、那眼神,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九拔都麾下的兵马,更是威武雄壮,熊腰虎背的身材、百战精锐地气势,骄兵悍将啊!凭这些山民就想挡住他地一万铁骑,那不是痴人说梦吗?千户大人毫不怀疑,张弘范伸出根小指头,都能把自己打得粉身碎骨。

李世贵和手下的老兵油子们不敢去张弘范刀下送死,可他们也逃不掉了。 新附军地各级将领从亡宋跟着贾丞相那阵开始,就比赛着吃空饷、喝兵血,范家军非嫡系的千人队,能有个七八百就算天地良心的了,李千户这次带着别人的兵出来遭瘟,临出发一个个肚子疼脑袋疼屁股疼小脚趾头疼,泡病号又去了两三百,手上实打实的也就五百号人。 讨虏军是三股大绺子合伙的,实兵上千,人家也不是傻子,你这“阵前起义”忒也蹊跷,行军队列上自然也特别照顾了一下,两个夹着一个,叫你没法溜号。

现在,就更别想跑了,各寨义兵怕不有上万,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裹着,就是最滑溜的老兵油子,也没法钻空子开溜,只得被一路裹挟着往鼓鸣山赶。

青壮男子,大脚畲妇,刚高过车轱辘的孩子,满头白发的老人,数不清的山民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聚成了长龙,提着刀枪棍棒,背着干粮袋朝最初升起焰火的地方行进。

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仿佛不是去战场上送死,而是到山脚下开一场社火祭赛似的。 李世贵好奇的扯着人问:“你们是去当炮灰,并不是去喝喜酒、赶庙会,为什么喜气洋洋的,好像嫌命长呢?”

老人停下来,上下打量一番,笑呵呵的道:“听口音,将军不是本地人吧?自然不懂得咱们客家人的心思。 欠了情,就得还情,欠了命,就得还命,老丈活了七十年,就怕到死还欠着情、欠着命,这下好了,干干净净的来世上,干干净净的走,这心里面,舒坦!”

“老丈这话,说的对,又不对。 ”旁边一位身穿长衫,儒士模样的年轻人凑上来说:“报恩,固然是该报的,可这次并非为了陈家私恩。 试问陈家投降蒙元鞑虏,官禄名爵难道会低于两浙范文虎、江湖吕师夔吗?人家起兵抗元,还不是为了保我等百姓平安!便是在下没受过他的恩惠,也要投笔从戎,和鞑子周旋一番呢。 ”

老人愕然,摸着花白的头发愣道:“以此说来,咱们苦卤寨欠陈家的恩情,岂不是永远还不完了吗?”

“那也未必……”

说话间,几人随着大队转过山坳,到了一处畲寨。 这里的男人和健妇已拿起武器奔赴前线,留守的小孩、老人和少女,煮了鸡蛋、烙了米饼、熬了绿豆稀饭,抬到大路上劳军。

“吃点吧,自家母鸡下的蛋,热滚滚的呢!”

“刚烙的米饼,大哥尝尝嘛!”

“稀饭,绿豆稀饭,夏天喝了清热败火!”

畲人拿出平时舍不得吃,过节才享用的美食,他们已倾其所有,因为他们知道,已经离开的亲人,恐怕有许多回不来了,送给这些到鼓鸣山去的人,就跟送给亲人一样。

第218章 回头

 “起义”的新附军,身上穿着整齐的牛皮甲,更是成为了畲人重点关照的对象,热乎乎的鸡蛋,香喷喷的米饼,硬往怀里塞,一张张热情的笑脸,一片片赤诚的心意,让你根本无从拒绝。

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五六岁的小男孩,正是最崇拜英雄的年龄,一对姐弟捧着热气腾腾的鸡蛋,那姐姐指着新附军,对弟弟说:“山伢,你不是成天嚷着要看大军吗?看呐,他们都是陈大帅驾下的好汉,保守咱们家乡的大英雄哩!”

弟弟瞪大了眼睛,瞧着心目中的英雄们,奶声奶气的问:“叔,我爹说陈大帅在漳州杀鞑子,汀州杀鞑子,您一定立了好多战功吧?鞑子骑马跑得快,你们怎么追上去的?鞑子射箭厉害吗,有没有咱们寨子的雷六哥射得好?兔子跑老远,他都能射中呢!”

“什么英雄,他们……”讨虏军的士兵想说出实情,但看着孩子纯真的眼睛,却不愿意破坏一个美丽的童话,将下半截话吞回了肚子里。

被问到的“大英雄”,则从额头一直红到了脖子根,陈淑桢在汀州、漳州抵抗元兵的时候,他们还跟在鞑子屁股后面,在两浙征粮征税,何曾杀过一个鞑子?

怀里揣着的鸡蛋,手上拿着的米饼,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五根手指头几乎拿捏不住,烫得胸口又苦又辣,恨不得狠狠批自己两个耳刮子。

一群女孩子打着赤脚。 袒露着手臂,身穿畲人鲜艳的特色服装,拿着米酒和鸡蛋,把李世贵拦住了,“将军,喝一口酒吧,这是咱自家酿地女儿红!”“将军。 茶叶盐水蛋,带去阵上吃!”

原来她们见李世贵盔甲灿烂。 走在讨虏军行列中,还当是陈淑桢麾下将官呢,像一群欢快的百灵鸟,把他团团围住,一道道火辣辣的眼神,一张张纯真的脸庞,裸露的双臂和小腿更是肤色粉嫩。 但好色如命的李世贵,连一丝儿色心也生不起,默默接过土碗,灌了一口米酒。

畲家米酒放着冰糖和红枣,可香醇甜美的米酒,在李世贵地嘴里却比黄连还苦,他抹一抹嘴,低着头快步离开。

“柳妹子柳妹子。 将军喝了你的酒哩!”少女们银铃般地笑声传来过来,嬉闹着唱起了山歌,声音比江南三月的黄鹂更动听:“锣鼓听声歌听音,郎唱山歌妹知情,解下彩带抛过岗,但愿早日结同心~~”

齐靖远听到这火一般滚热的山歌。 心尖尖上一颤,陈总督身边那个叫杜鹃的女兵,每次训练结束之后,就是用一曲火辣辣的山歌向自己“挑衅”,说她是认真的吧,一大群女子嘻嘻哈哈的闹着,好像是在开玩笑,说她没那个意思吧,可为什么每次都冲着自己呢?想到杜鹃微黑而秀美地脸庞,带着火花的目光。 他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往上翘。

齐靖远故意拖到了队伍末尾。 “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是汉军铁一般的纪律,但这支队伍毕竟是刚刚接收的。 什么纪律都没来及细讲。 所以,他留在队末,从怀里掏出了汉国金灿灿的金币。

可是,劳军的人们没有一个收下他地钱,少女们欢笑着躲开了,像一群快乐的小鹿;老人们摇着头,慢吞吞的收拾着碗筷,他们将下一代,将自己的希望送到了战场上,他们已不需要金钱;孩子们好奇的看着那亮晶晶的金币,他们甚至还没见过这种叫做黄金地东西,更不知道许多人会为它丧失生命,但好奇心让孩子们围拢来,甚至伸出小手,摸摸“大英雄”手心里的宝贝。

随着少女的一阵叱喝,孩子们跳跳舞舞的散开了,金币仍然躺在齐靖远的手心,一个也没少。

只有一个老得身子弓弯,脸上的皱纹像闽西山地一样沟壑纵横的老妇人没有走,齐靖远一喜,“老人家,请你收下钱吧,咱们汉军,是不允许白拿民间东西的。 ”

老人家伸出了肌肉干枯的手,不是来拿金币,而是捧着两颗热乎乎的茶叶蛋,她脸上地笑容慈祥,却有些呆滞,齐靖远注意到这点,他猛地一惊。

“五十年前,槐花阿婆的男人投了军,就再没回来过,她眼睛早哭瞎了,耳朵也聋了,什么都不晓得。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大清早摸起来煮了几个鸡蛋,跟我们一起拿到了这里……钱,对阿婆已经没有用处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位高挑地山里妹子站到了齐靖远身边,银铃般的嗓音,带着说不出来愁绪,水波盈盈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将军,能替我往鼓鸣山捎个信么?”

齐靖远点点头,畲家妹子的脸蛋忽然红了红,低下头去,又抬起来,鼓足了勇气道:“请你告诉鹿回头寨的阿黑哥,就说东山头的盘花花,等着他回来喝甜米酒!”

岭岗顶上一株梅,

手攀梅树望郎来;

阿妈问涯望脉介?

涯望梅花几时开~~

齐靖远离开了,手中的金币终究没能送出,身后,本来欢快的山歌,歌声中有化不开的忧伤。

翻过了几道湾,转过了几座山,李世贵怀里的鸡蛋仍旧热乎乎的,因为鸡蛋揣在心口,有体温暖着。

他知道,自己不配吃这枚鸡蛋,而那上面散发出的热量,更是让心口针扎一样疼,扔掉?一万个舍不得。

他已记不清楚,多少年没见过百姓劳军的场面了,北元的千户官职,或许会收到溜须小人的马屁,或许撒下大把银钱,可以在妓院感受几分虚情假意的逢迎,但老百姓会在背后戳着你的脊梁骨,鄙夷的目光如芒刺在背,那唾沫星子,能让你从头到脚洗个澡!

三年、四年,还是五年?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这样滚烫的人心,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了……

新附军的队伍里,一名最顽劣最滑头,平素心如铁石的老兵油子,忽然就跪地上号啕大哭,声音就像受伤的野兽:“啊~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家在蕲州,全家都被鞑子杀绝了,可那年在池州,我竟然投了鞑子……”

哦,想起来了!李世贵回忆起来了,四年前,奉命驻扎池州,那时候,自己还是大宋朝堂堂正正的统制官,率军进驻池州的时候,百姓们就是这般,舞着红绸子,敲着欢快的锣鼓,杀了下蛋的老母鸡炖了鸡汤,拿出度荒的余粮蒸了干饭,淮南芜湖有名的红心咸鸭蛋、梅菜、香豆干,塞得你怀里满满的,两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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