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了,多谢了!”
现在的擂台,则是五天前设下的,有宋一代人们最喜欢大擂台,就把这玩意用到了竞选上,一边一个擂台,崔世安和范老爷各占一个,不停宣讲自己的好处,求百姓们给自己投票。
开始还是斯斯文文的,后来就不成了,互相对骂、扔桔子皮,直到要打起来的时候,大汉警察们过来维持秩序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各位随便宣讲,只不能动手打起来,否则谏议员也不用选了,直接坐笼子吧!”
所以现在的擂台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看起来乱成一团了,实际上秩序还是维护好的,只不过两派支持者高声对骂,什么污言秽语都弄出来了。
赵筠看看楚风,有些儿不解:“我听说有商人靠本钱丰厚,大撒银钱积德行善,给老百姓们卖个好儿,这样看来,岂不是将来选上的,都是富商么?”
“断断不会的,百姓们上一次当,还会上两次吗?”楚风低声道:“至少,商人会拿钱出来讨好老百姓,这就比过去好上千百倍啦。”
大汉帝国的选举制度有了一个化蛹为蝶的起点。
第463章 尘埃落定
临安府下辖余杭、富阳、盐官、钱塘等县的谏议员选举和谏议院设置工作步入了尾声,其中钱塘县的选战最为激烈,若不是警察们严防死守,几乎就要上演全武行的好戏了。
这天秋高气爽,钱塘县衙署前面的广场上挤得人山人海,识字的掂着脚尖伸长脖子往布告栏上看,认不得字的老粗则逮住一个长衫儒服的就拉着不放他走:“先生,劳烦您说一声,这选出来的谏议老爷,都是哪些人呐?”
全县选出的十一名谏议员,名单就贴在布告栏上,这天钱塘县百姓到衙门口看榜,比故宋朝时候看殿试三甲跨马游街还热闹。
从古到今,都是天子设百官、百官牧万民,哪儿有让老百姓来选官的道理?——虽然谏议员并不是帝国官僚体系中的一员,但百姓们还是按照习惯认为谏议员就是官老爷,从选战中候选人略带谄媚的笑容和挨家挨户承诺许愿的过程中,他们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民贵,社稷次之,君最轻”:就连范老爷这样大斗进小斗出的角色,也一改往日作风,修桥铺路积德行善,以前见了苦哈哈们,他一张大胖冬瓜脸直仰到天上去,现在呢?那笑得是浑身肥肉上下乱颤,让人疑心他要抖下二两肥油来!
百姓选官,哪怕选的是没有品级没有实权没有俸禄的县级谏议员,也激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庄稼汉,也知道了看起来高高在上大汉帝国,原来离自己不远,大汉帝国的公民,和老爷们的距离,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大……
新崭崭的钱塘县小学,没有。雕梁画栋,却有钢筋水泥的坚固教室,没有金雀屏风,却有玻璃镶的明亮透光的窗户,没有汉白玉石阶和旁逸斜出的梅花,却有广阔平坦的三合土操场和花坛中迎风招展的五色菊花。
大汉帝国对各地学校建设只有。一条规定:凡某地学校没有官署建设得好,该处地方官立刻就地免职!
供着菊花、兰草的教师办公室,。陈设简朴而大方,正值午饭后的中午时分,方秀才没有像过去那样踱到茶楼喝上一壶绿云香片,而是留在这里和同事们谈天说地,因为今天是答案揭晓的日子。
牛先生翘着一蓬花白的胡子,点头感叹道:“常闻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范某人在蒙元治下何等不堪,在我大汉天朝治下,却像换了一个人,若是单看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当真称得上大善人三个字。”
范老爷做善事,短短十来天怕不花出去上千两银。子,就算临安百姓天子脚下眼界大,也不由得啧啧赞叹。
“不过,范某人大约选不上罢?此人以往劣迹斑斑,。市井中多有传闻,想必是不会选上的。”方秀才摇头晃脑,觉得不至于把过去声名狼藉的范老爷选上谏议员,“陛下搞这么个谏议院是为了体察民情监督官员,若是让堂堂天子脚下选出个有污点的谏议员,那成个什么话!”
被方秀才一顿。抢白,牛先生瘪着嘴不说话,马先生则喜笑颜开:“对,我可不看好范某人!相形之下,我宁愿选崔世安崔老头子。”
方秀才摇摇头:“崔世安固然是穷苦庄户人出身,能替穷人家说话,又是英烈遗属……不过嘛,他目不识丁,如何议论政务得失,匡正地方官吏?”
范老爷和崔世安是当下钱塘县的两大热门,这方秀才却说他两个都选不起,他到底支持谁呢?这下连马先生也摸不着头脑了。
还是教算术的杨先生解了围:“二位,你们不知道吧?咱们方老师也参加选举谏议员咧,只不过不像那些市井之徒,又是敲锣打鼓,又是擂台对骂,闹得沸反盈天不成个体统!”
啊?牛先生和马先生面面相觑,同事参选自己却不知道,这也太那个啥了吧?牛先生登时面红过耳,讪讪的道:“方老师赎罪赎罪,我二人实在不知道,要是早知道,一定把票投给您。”
杨先生眼睛一转,替两位同事解嘲道:“秀才公大名在外,士林无不仰慕,此次得票不知道几千几万,哪儿在乎您这一两票啊!当然,我是把票投给方兄的。”
方秀才除了报名之外,实实在在没有做任何竞选工作,甚至连一个办公室的同事都有人不知道此事,因为他有着充分的自信——就凭数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的教授蒙童,这钱塘一县谁不知道我方某人的学识、人品?他傲然道:“论人品,方某不才,总比那大斗进小斗出的范剥皮强上几分;论学识,想必尚不至于学圣人曰‘吾不如老农’。”
“哈哈哈哈,秀才公此次一定金榜题名……”牛、马两位老师干笑起来,杨先生则心怀鬼胎,吹牛更为卖力,只有方秀才浑然不觉,兀自等着好消息。
“老师、老师,名、名单下来了!”派出打听消息的小学生回到了学校,把抄录的名单递给了方秀才。
什么?钱塘县竞选谏议员得票第一名,高踞榜首的竟然是连自己名字都写不来的崔世安!紧接着他的名字,是过去声名狼藉的范老爷!
方秀才一个一个名字看下去,额头上的汗水就往外冒了,因为全县就十一个谏议员,他好不容易看到第十一个名字,就彻底失去了希望,但他坚持往下寻找,终于在最末两三个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得票仅仅为十二票!
“唉~方兄时运不济,正所谓子牙钓于渭水、圣人困于陈蔡,想必下次定然榜上有名!”几位同事嘴里说着劝解的话,心头则早已乐开了花:谁叫你自高自大,谁叫你看不起人?活该!
“酒好也怕巷子深呐!”方秀才苦笑着抱拳一揖,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却是清清楚楚的,那十二票全是爹娘、老婆、儿子儿媳、岳父母等亲戚投的……
临安府的谏议员选举结果让江南士林,让大汉朝廷中的儒生官员们大吃一惊:士林中有清誉、文坛中德高望重的夫子们,因为自恃德望、故作清高而不能深入百姓,扭扭捏捏的报个名,连劝亲戚朋友投票都要把脸红上大半天,结果几乎全军覆没;倒是商人匠户三教九流市井之徒,和百姓们打成一片,又能拉下脸来恳求,倒是上榜了不少,譬如范老爷,散漫使钱做好事,有人不以为然,可那些正好在他修好的木桥边居住的百姓,患病得他帮补了药钱的病人就不同了,他们当然把票投给了如今的“范大善人”。
临安新皇宫的朝堂之上,又是另外一层争论。
“礼崩乐坏,礼崩乐坏!”江浙总督文天祥和民政部长郑思肖为首的儒林官员们,气得满脸通红,顾不得朝仪就在朝堂上嚷嚷起来。
本以为谏议员的选举是清誉高、威望大的士林中人占大多数,哪知道除了乡间耕读传家的世家大族、乡宦士绅之外,寒门士子选上的并不多,反而是商人、市井之流居多,甚至余杭县还选出了个说书先生——据说是因为他的《大汉开国群英录》说得好,满城人都爱听,爱屋及乌选了上来。
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官员名爵乃国之重器,岂可如此儿戏!我们要求陛下宣布此次选举无效,至少将谏议员中目不识丁之辈、商贾货利之徒剔除!”文天祥花白的胡须一抖一抖,郑思肖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若纯以道德文章选谏议员,则和九品中正以及科举选官有何不同?”楚风笑笑,亲自端了两杯茶给两位气愤愤的忠臣兼重臣。
自唐宋以降,科举制度就和儒学越来越紧密的结合起来,儒生以科举出仕为谋生手段,皇家以儒学治理世道人心,天子选百官、百官牧万民,等于说天子为主人,儒门官员为牧羊犬,而以天下百姓为放牧之羊。
传统的力量,不可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面对现实,楚风保留了科举制度,但以孔子所说“君子六艺”为理由,在科举中加入了算学、力学、军事、商业、律法等科;同样,在采纳民意、限制官员腐败上,他也采取了折中调和的方式:允许相对开放的自由竞选,不过在初期,谏议院的权力被限制到了极低的程度,就算居心叵测之人加以利用,也必定无所作为。
这不是二十世纪的议会,不是古罗马的元老院,也不是古希腊的五百人议事会,顾名思义,谏议院只有提出意见和建议的权力,而采纳与否,取决于官署;它惟一的硬权力就是从民间收集信息,督促廉政局查办贪腐官员。
可就是这样低限度的突破,也让儒门士林难以接受,因为他们看到过去几百年间,读书、应试、做官、致仕后子弟继续读书、应试、做官的封闭循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传统意义上的旧儒,必将从此开始衰落。
而这正是楚风所希望的,儒成为逻辑自洽的“新儒学”,而不是条条框框圣人化的“儒教”——或许,与神坛上的儒教相比,追求天人之道的前者不仅是楚风的愿望,也更符合孔子的本意吧!
这一次,楚风还在踌躇如何说服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倒是很少在朝堂上发言的警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