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桢莹白如玉的俏脸,登时布满了红霞,低下头去,素手不再按着剑柄,而是娇羞的搓揉着衣角。
嘿嘿,都老夫老妻了,还是这么害羞啊?楚风只觉得,那句被无数人引用而略显流于俗套的诗句,此时倒是恰如其分: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的娇羞。
哪晓得陈淑桢识得调笑,并肩而立的乌仁图娅听了,却信以为真,登时娇嗔道:“夫君忒也欺负人了,当初既然一见面就知道有夫妻之份,何必让我爬十多丈的塔楼?累得腰酸肩疼呢!”
初入辽东,因为乃颜汗几十年不洗澡的“粗犷”造型,楚风实在是对未曾谋面的乌仁图娅“敬谢不敏”,草原明珠不忿之下,偷偷从墙外爬上十多丈高的塔楼,去面见楚风质问此事,此时只当楚风真能知过去未来事,便当他故意捉弄自己咧。
不料陈淑桢听了之后顿时两眼放光,精神为之一振,玩味的看着楚风和乌仁图娅,就像原配夫人把一对“狗男女”捉奸在床:“什么什么,爬塔楼去见楚兄,嘿嘿,这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嗯嗯,得细细审一审哦!”
乌仁图娅立马羞得面红过耳,一张健康栗色的美丽面庞变得绯红,爬塔楼这事,一直没对外泄露过,也瞒着几位姐姐,这下说漏了嘴,只怕将来她们要笑话一辈子呢。
“女人啊女人,无论皇后还是总督,最终都是八卦之气充塞天地、纵横古今的女人……”楚风摇着头,非常装逼的说了这么句。
两位夫人对视一眼,同时挥动粉拳:我打!
随着战局大势已定,高岗上密切注视这战局的君臣们也放松下来,众人嘻嘻哈哈,一缓开战以来的紧张。
但海都和麾下的海押立武士们就截然相反了,屁股后面似乎永远甩不掉的汉军追骑,不断将落伍的武士们打下马来,想逃,以耐力著称的蒙古马,一百里内绝对跑不过爆发力强、身高腿长的大食马、辽东马,想回身打一仗,那就更没有可能了。
“妈**,汉军这是得理不饶人呐!”龟兹武士色愣格恼火到了极点,因为身后不断响起的马枪射击声,提醒他汉军的追骑已经不远了,偏生自己骑的马没有汉军骑兵的战马高大神骏,怎么跑也甩不掉追兵。
“兄弟,咱们不需要跑得比汉军快,只需要比其他的武士跑得快就行了。”赛力杜奸诈的笑着,回头看看已有不少落后的武士被击毙,他不忿的道:“哼哼,我就不信,就算他们追我们到六盘山也罢了,难不成还追到海押立、玉龙杰赤和撒马尔干?”
不仅色愣格,旁边的百户官和其他许许多多武士们都笑了起来,方才海都汗在前面传下命令,已经找到避开“汉军埋设的炸药”的道路,所以他们被追杀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殊不知,赛力杜一语成谶,在不久的将来,他确实会再次见到汉军的身影,听到震耳欲聋的炮声,看到那幅让他胆战心惊的金底苍龙旗……
海都逃走了,逃往六盘山大营,也许还会逃往葱岭金山以西,但不是所有人都跟着他逃走,一个万人队被留下来阻截追兵,只不过汉军骑兵没有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四个军的步兵压上来,就轻松加愉快的把这个万人队压上了河边一处平缓的滩涂地域,给追击敌人的骑兵让开了道路。
海押立的残余兵力,以及追击的汉军骑兵都已去远,这里已经听不到那山崩地裂般震响的马蹄声,但重重包围中的万人队,还在作殊死的抵抗——他们知道,落入汉军手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对面的王者之师,绝非空言仁义的沽名钓誉之辈,他们可是会用敌人的骷髅头垒成京观!
阿术留了下来,就在这个万人队的指挥位置上,现在,这位南下灭宋的功臣、围攻扬州屠杀淮扬军民,并和汉奸朱焕内外勾结,害死淮扬大帅李庭芝的凶手,自己也落到了重重包围、插翅难逃的可耻境地。
汉军渐渐清理了外围的敌人,一阵阵弹雨倾泻而出,对面的蒙古军就成片成片的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不,在汉地,在金底苍龙旗下,长生天已经失去了过去的威力,他们不会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只会下十八层地狱!
蒙古军的阵地渐渐缩小,汉军就像剥茧抽丝般一层层瓦解蒙古军的防御,令对手无计可施,最后突击到了核心阵地之前。
杀呀!困兽犹斗的阿术,双眼血红,脸上的肌肉可怕的抽搐着,他亲手持着大汗弯刀直上直下的劈砍,势如疯虎般冲向汉军——此时,他从骨子里渴望这时候有一阵弹雨射来,让自己像一位真正的武士那样战死沙场。
可汉军不愿意这么做,当面的仍然处于攻击矛头位置的攻坚英雄连连长李世贵制止了准备开枪的士兵。
士兵们惊讶的望着自己的连长,杀鞑子不手软的战斗英雄,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李世贵很快给了他们满意的答案:“这是个鞑子大官,看他穿着的翎根甲,还有鎏金的头盔,也许就是大屠夫阿术本人哩!断刃军的攻克占城荣誉二连捉住了忽必烈的龟孙子,毒蛇军的同安铁三营又追着海都去了,说不定拿住海都呢?咱们攻坚英雄连不活捉阿术,哪儿还有脸去见大汉皇帝、去见家乡父老?”
对,对!活捉阿术!
士兵们同仇敌忾,退下了弹膛中的子弹,关合上了扳开的击锤,端着明晃晃的刺刀逼了上去。
阿术看出了汉军的企图,不过这也正合他的心意,无论如何,肉搏中战死总比委屈的死在排枪之下更符合那颜贵族武士的身份,他举着战刀奔向了明显是指挥官的李世贵。
嗨!当头一刀斩落,势大力沉!
李世贵举枪格挡,只听得叮当一声响,步枪枪管竟然被这势如疯虎的一刀斩断,装着的刺刀也掉落在地!
汉军盔甲用精钢冲压、调质制成,刺刀也是淬火调质锋利无匹,但步枪枪管必须用含碳量较低的钢材——或者按古代称谓,“熟铁”制造,这样钻头才能较为容易的把枪管钻得光滑通透,利于子弹射出。
熟铁,强度自然比不上精钢,阿术称为智谋之将,其实武艺在蒙古那颜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这一刀威势极大,竟然将枪管连同刺刀一齐斩落!
变故一下子打乱了攻坚英雄连步兵的进攻节奏,有人忙着回护连长,有人刺出刺刀逼迫阿术退后,但显得有些凌乱,威力也小了许多,被阿术左冲右突,一时也擒他不下。
李世贵被战士们扶起,只觉得刚才那一下子双臂又酸又麻,这阿术平章盛名之下,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从身后士兵手中接过了一柄上着刺刀的步枪,预备再一次冲向阿术。
“来呀,爷爷教你怎么打仗!”阿术疯狂的叫嚣着。
李世贵笑笑,指了指阿术身后。
阿术回头一看,顿时面色变得难看之极:这时候,蒙古军的核心阵地已被突破,残余的武士们不是束手就擒,就是被汉军的排枪、手榴弹和刺刀送下了地狱,只有阿术一个人还在坚持抵抗,而他非常清楚,自己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唯一原因,就是对面的汉军希望生擒活捉!
自知难以幸免,存了必死的念头,阿术也是豁出去了,大叫道:“原来南蛮子只会倚多为胜,却不敢和蒙古武士单打独斗的较量,懦夫、懦夫,我呸!”
一颗光头越众而出,身形明显比普通士兵高了一个头,那人提着柄上了刺刀的步枪,笑眯眯的盯着阿术,就像屠夫盯着待宰杀的猪羊。
李世贵见了这位,顿时面露喜色,士兵们也退后好几步,敬畏而又崇拜的看着他。
“要是打赢我,就让你走!”那人冲着阿术道。
阿术喜出望外,自忖必死,却有了一线生机,要是自愿带兵阻截追兵,又凭本事打出重围,想必失陷皇太孙铁穆耳的罪过也可揭过一边,令汉人胆落更是让蒙古帝国恢复必胜的信念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阿术握紧了战刀。
“长生天保佑蒙古人!”大喝声中,阿术的战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雪练也似的当头斩落,在他的心目中,对面的光头大汉的脑袋,已经被这一刀劈成两片!
阿术快,对手的速度更快,那大汉不闪不避,只待大汗弯刀堪堪要落到头顶、观战士兵都惊呼起来的时候,他动了。
身形快得像风,阿术的视网膜中留下了一道虚幻的残影,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然后,他就势前扑的身子,只觉得下腹部一凉,浑身汹涌澎湃的力量就从那儿流失殆尽。
阿术苦笑着低下头,下腹处,对方的刺刀尖儿刺入五六寸,鲜血正噗噗的流出。
“记住,”那大汉戟指而道:“我们不是南蛮子,我们是堂堂正正的汉人!当你们的祖宗还在茹毛饮血的时候,我们就有了辉煌灿烂的文明!”
阿术看着对方的光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住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嘶声问道:“你、你是不是大汉帝国第一高手,法本军长?”
大汉嘿然一笑,黑黑的脸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是法本,但我并不是大汉帝国第一高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望着远处飘扬着金底苍龙旗的高岗,那旗下,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婀娜身影。
“那么,大汉帝国的第一高手是谁?”阿术渴求的看着法本,希望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你没有机会了。”法本提枪离开,身后,残害淮扬人民、勾结汉奸害死李庭芝等忠臣烈士的罪魁祸首,因为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身子弯曲得像虾米一样,他渴求的看着周围的汉军士兵,希望他们给自己来上一刀,但没有人满足他的希望,士兵们冷冷的看着这个屠夫,看着他慢慢的、慢慢的走向死亡,看着他的面色慢慢的变成死灰。
“万般带不走,惟有业随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全部都报……”法本的声音,从远处悠悠传来。
阿术痛苦的死去,他的脑袋被汉军干净利落的斩下,放在填充生石灰的木匣中,准备送到淮扬之地,祭奠壮烈殉国的李庭芝大帅,以及当年死守扬州,兵败被杀的军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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