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报仇,似乎无可厚非,似乎情有可原?”
陆猛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楚风摇着头,“不,敌我矛盾绝不能换位思考。”
“我们的道理,是耕田得粮食,做工得工钱;鞑子的道理是抢你的粮食钱财和女人,他们的强盗头子铁木真说过,‘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杀人性命,夺尽其所有财产,让他们的亲人流泪痛哭,*他们的妻子和女儿’。鞑子的道理,你们接受吗?你能设身处地的替鞑子着想,说鞑子千百年都是抢劫杀人过活,所以抢我们杀我们就情有可原?”
“敌人要杀我们,我们要杀敌人,只能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第二条路,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白狗儿做汉奸,就是站到了敌人一方,他母亲要为儿子报仇,也就成了我们的敌人。敌人,必须消灭!”
侯德富两兄弟一齐说到:“对,和敌人没什么道理可讲,只能一个字,杀!”
曲海镜也点头道:“若是因为年龄大就要同情,那在战场上,岂不是见了年老鞑子,咱们就得伸长脖子任他砍?不合逻辑嘛!”逻辑,这是从楚风嘴里听到的新词,他此时用上,自己觉得很恰当,有点小得意。
张广甫倒有点不同意见,“杀个把汉奸家属,有什么好争的?放在大宋朝都是满门抄斩,哪儿等得到她来行刺?”
众人纷纷出言附和,大宋律法就是这么规定的,琉球按律施行,并无不妥。
满门抄斩?这和现代人“罪不及妻儿”的观点相违背,楚风本能的准备反驳,又仔细想了想,这个时代人的家国观念是家在国前,古代中国称“家国”,而非“国家”,很难保证汉奸家属不行凶报复,就算暗地里替鞑子通风报信,后果也不堪设想啊!
是否真的要搞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那一套?
不,绝不!楚风捏紧拳头,对自己说:勿枉勿纵,是我建立秩序的原则。杀一无辜而救万人,我绝不为;恕一罪人而得万人之心,我亦不为!
汉奸家属,可令警察特别注意,可利用社会舆论让他们翻不起身、得不了势;我的安全,可以加强保卫,无非是让自己不方便点,但这都是在乱世中建立秩序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为了形势而任意改变秩序、破坏秩序,为了生存就杀害无辜或者放纵罪人,那和投降鞑子屈膝求生,有本质区别吗?
陆猛亲手杀掉了满头白发的刺客,人头和白狗儿、屠三喇子的首级一同号令到村外京观旁边。
法本、法华武功高强,但行伍中用处不大,于是成立总督卫队,法华任队长,负责楚风的安全;又在陆师张魁、钱小毛、许铁柱三个队之外,成立尖兵队,法本任队长,教授伏低窜高、单兵格斗的技术。
今后楚风再要出门,就必须跟着两名以上的卫士贴身保护,不消说,比以前的自由自在,实在麻烦多了。但他很庆幸坚持了自己的信念,绝不后悔这种选择。
现实主义者才能成为合格的领导者,但若是没有一点理想主义色彩的人,决不会成为力挽狂澜的领袖人物。
第七十四章 医国医人
敏儿躺在床上,小脸儿蜡黄蜡黄的,因为失血过多,身体非常虚弱。尽管按照楚风浅显的医学知识,用生理盐水为伤口清洗消毒,再敷上消炎止痛的草药,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伤口感染。小丫头发着低烧,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喊疼,往日活泼灵动的大眼睛,失去了光彩而微微发黄。
外间暖阁子里,王大海两口子愁眉苦脸。
“当家的,楚哥儿对咱们家敏儿的情意,可是深得很呐,以前洪家快嘴二姐还说什么偏房,看这情形,分明就是正房夫人的位分。就是不知道敏儿有没有福气消受,能不能迈过这坎儿。”
王大海没好气的瞪了老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废话。”
“我不是心里面憋得难受么?你又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半天不说话。”王李氏抹了把眼泪,指指里间,“我是怕敏儿没好起来,这里边又躺下一个……”
敏儿伤后发烧,楚风衣不解带的服侍了五天,只略微打了几次盹,熬得眼睛通红,赛如一只大兔子。女儿生死未卜,王大海夫妻也不讲什么礼数什么规矩了,任由楚风呆在女儿房中忙前忙后,担心之余,又为这年轻人的一番深情厚谊所感动,提着的一颗心,倒有小半从女儿转到了楚风身上。
楚风怎么不担心呢?如今的敏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也睡不着,不是呻吟喊疼,就是说胡话,什么“不要伤了楚哥哥”“楚哥哥,别丢下我”,声音细得跟小猫似的,让人听了心尖子疼。
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没有退烧药,万一感染了破伤风,可怎么得了?
“爹爹,他刚醒了,你快来看呀!”
“喂,大坏蛋,你肩上的伤口还没换药,我给你换啊。”
“你要是又使坏,我就、就……不和你说话了!”
“楚哥哥,你太好了!”
………………
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楚风百爪挠心,急得头发一把把往下掉。
“兵科长、民政科长侯德富求见!”伴随着仆妇的通报,侯德富已经走到了门外。
楚风走到外间,就见侯德富一脸猥琐淫荡的表情:“禀报总督大人,属下将武器盔甲海盐送往行朝,又报了泉州全歼蒲家骑兵的战功,陈丞相夸大人是海东屏藩、天南柱石,请了皇上御笔褒奖,嘿嘿、嘿嘿,还赐下一件礼物。”
“哦,知道了。”楚风不咸不淡的回了句,转身就要进里间。
“大人就不看看是什么礼物么?”侯德富一把抓住楚风,挤眉弄眼的做怪相,这才发觉楚风神情萎靡,眼睛通红,急忙问道:“怎么了?难道敏儿伤势严重?”
再看看唉声叹气的王家两口子,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离开琉球的时候,只说敏儿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侯德富还以为她的伤势好了大半呢,这才有心情开玩笑,没想到情况严重到如此地步。
楚风一点不关心陈宜中送的礼物,但礼物自己会走路。“贱妾雪瑶,拜见楚风楚大人!”
这、这不是那日在行朝,陈宜中晚宴上高歌一曲的歌伎雪瑶吗?陈宜中说他夫人对此女视如己出,怎么舍得把她送到琉球?
楚风一头雾水,傻看着雪瑶身着雪白的蜀锦小袄,外罩孔雀翎毛织翠边的玄色大氅,带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腊梅香味。她娉娉婷婷的轻摆柳腰,走进房中盈盈拜倒,又朝王家夫妻福了一福,“老爷、夫人万福!”
瞧着这么一天仙似的人物,王家夫妻手足无措,简直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王大海呵呵傻笑,王李氏也起身福了一福,待要送盏茶水,却想到这是自己喝过的,又往回收,一不小心打翻在地,面上窘得通红。
“老爷夫人不必如此,贱妾是相爷送与楚大人的,便是府上奴婢,当不得这般礼遇。”雪瑶柔声宽慰王氏,又向外低声道:“金风、玉露,进来将地上收拾了。”
两个小丫环,满身珠翠光华灿烂,跳跳舞舞的跑进来,朝众人团团做个万福,从怀里拿出苏绣手帕,几下子把碎瓷片、茶叶渣包了拿走。
妓女玉露两位,又是服饰华贵,又是机灵可爱,动作麻利得像变戏法,王家两口子看得眼花缭乱。
雪瑶又向楚风道:“大人心系大宋、勤于王事,相爷让贱妾多多拜上楚大人。”
这么个绝色尤物自己送上门,若是平时,楚风必然欣喜,少不得要调笑两句,但现在敏儿伤重,可没那心情,摇摇手让她起去,自顾着走进里间。
“咦?有病人?”雪瑶娇俏的小鼻子抽吸着,闻到一股子草药味。
楚风坐在旁边,感觉身后有人走动,淡淡的腊梅幽香传入鼻端,这是雪瑶身上的味道。他看着低声呻吟的敏儿,头也没回:“你怎么进来了?”
雪瑶春葱似的手指向敏儿棉被下探去,楚风大急,一把抓住她的皓腕。
“贱妾师从相爷,学得几分医术。”雪瑶郑重的看着楚风的眼睛,待对方的疑虑消失,香滑的玉手轻轻一翻,脱离楚风掌握,轻轻探入棉被下,搭上敏儿的脉搏。
雪瑶细细感受着敏儿的脉搏,忽而沉思,忽而眉头一皱,吓得楚风心惊胆战,“雪瑶,陈姑娘,敏儿怎么样了?”
“有我在,不妨事的。”雪瑶嗔怪的看了楚风一眼,摸摸手腕上被捏出一道印痕,这傻子,真下得手,捏得人家好疼!
受刀伤后失血体虚,整天不能睡眠,口渴喝水多,雪瑶问了病情,沉吟半晌,又揭开棉被,取下伤口处的绷带,只见敏儿肩头受伤处红肿隆起,伤口周边发热,以手轻触就喊疼。
“伤后口渴、发热,是毒气炽盛,须解热毒;伤口红肿难以愈合,是气血两虚。好在受伤未久,医治不难。”
“对、对,有什么办法快点治好?”楚风如同沙漠中遇到绿洲的旅人,欣喜之下抓住雪瑶的肩头,恨不得狠狠亲她两口。
雪瑶嫩脸微红,挣脱了走出门外,“金风,去开了那口藤箱,取丞相调制的玉枢丹、神异膏。雨露,取我的九霄环佩。”
玉枢丹、神异膏都是药物,九霄环佩却是张浑厚古朴的七弦琴。救治病人用得上古琴?楚风又搞不懂了。
雪瑶服侍半昏迷的敏儿服下丹药,又让人打来凉开水,洗净伤口处的污物,敷上膏药。“玉枢丹,由山慈姑、文蛤、千金子、红芽大戟、麝香调制,内服解热毒有奇效;神异膏含蜂房、玄参、蛇蜕、黄丹、杏仁,外敷止伤口肿痛。”
金风解开包琴的绒布套,将琴端端正正放在几案上,又在几后铺好蒲团;玉露捧出个古色古香的薰炉,点上后散发出如兰似麝的香味。
雪瑶坐到蒲团上,左手吟、猱,绰、注、撞,右手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轮,一双玉手变幻无方,琴声叮叮咚咚悠扬婉转,如清风吹过松林,如海潮轻卷浪花,叫人身心一阵轻快,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
一曲终了,刚才还呻吟翻覆的敏儿,竟然已沉沉睡去,嘴角微微翘起,小脸上竟挂着一丝笑意。
雪瑶收了琴、炉,拉着楚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