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时,就连损失最为惨重的肉孜买提,也羞愧无地的低下了头,他在城中卖肉固然从不缺斤少两。但是外出采买牛羊的时候,趁白灾即将到来逼迫牧人卖跳楼价,在春荒时放高利贷,这些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坏事可没少干过!
所有的哈密力人,都觉得嘴里很有几分苦涩,自作自受的味道可不好受,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家庭,更是低低的啜泣着:“难道我们哈密力人就不能像汉人一样受大汉皇帝保护吗?难道我们天生不是劫掠别人,就要自相残杀?”
陈宜中回头笑笑,文天祥上前一步,手中举着一本书:“不,你们本来不是这样,我中华于大唐朝之时,你们乃是青海与河西走廊上的回纥人,受我大唐皇帝册封,安居乐业,物产丰足!我这本《唐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想必你们族中典籍也有记载。”
原来,回鹄的祖上与大唐关系良好,年年进贡,代代受封,以佛教信仰为主,民间生活安定富饶。
唐朝衰落,回纥便被吐蕃击败,不得不逃离青海、河西走廊,其中一部便逃到了西域,成了居于哈密力到轮台之间天山北路数十城邦的高昌回鹄,然后由于阿拉伯帝国、喀喇汗朝的入侵,葱岭东西诸多佛国相继崩溃。导致了信仰和民族文化的改变。
其中,早期阿拉伯人多属于沙漠游牧贝都因民族,文化上带着劫掠的特性,本属于定居农耕文化的回鹄在改换宗主、宗教之后,也在文化上承继了贝都因人的特性,从温文有礼变得勇猛好斗,从信奉辛苦耕耘到肆意劫掠。
这些过往的历史,在文天祥口中娓娓道来,哈密力人自己也有历史典籍存世,自然知道他所言不虚,昔日的丰衣足食,如今的残破凋敝,两相对比顿时恍若隔世,一时间嗟叹之声四起。
楚风摸了摸鼻子,有点阴险的笑了笑,昨天与文天祥议定的这个说法,其实还是有些狡辩的因素:
昔日回纥的强盛,离不开地处盛唐与西域交通的丝绸之路的因素,丝路商队直接导致了诸多西域城邦国家的繁荣,位于河西走廊要道的回纥自然得天独厚,赚得盆满钵满;北宋西夏占据祈连山,陆上丝绸之路不再畅通,外贸转向了海上丝绸之路。杭州、泉州和广州逐渐取代了长安和洛阳,位于玉门关外的丝路第一城哈密力,自然也由盛转衰。
只不过,哈密力人是不可能想到这些的,而且随着大汉帝国驱逐蒙元、收复西域,陆上丝绸之路又将重现辉煌,哈密力人只要肯把自己牢牢绑在大汉帝国的战车上,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享受贸易带来的繁荣,而这便是陈宜中收服西域各城人心的基础,也是让西域各族倾心归汉的前提。
对此,楚风很有底气。他静静等着哈密力人的决定,他等得起。
哈密力人等不起。
抚今追昔,所有人都怅然若失。
是的,北元稳定了北方之后也对丝绸之路的恢复下过功夫,统治波斯、俄罗斯的几大汗国都得通过这一带与中央皇朝取得联系,驿道上来往的传骑络绎不绝。
可这又怎么样呢?一切都和哈密力人没有丝毫关系,他们享受不到税赋收入,反而要付出养活站赤系统的摊派费用,海都和忽必烈的战争更是波及这里,让市面一片凋敝,和几百年前的富饶相比,简直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见文天祥一语折服了哈密力人心,陈宜中又道:“我大汉皇帝吊民伐罪而来,所到之处百姓无比欢欣鼓舞,惟有哈密力,改土归流还有诸多推诿,岂不谬哉!诸位细细思量,是改土归流、归化大汉,还是像过去那样浑浑噩噩?”
没有任何疑问,哈密力人的选择不约而同:“归化,我们要归化大汉!”
于是,楚风趁热打铁颁布了三条法令:
其一,改土归流,废除一切贵族、巴依老爷、亦都护等等称号,惟有大汉帝国设置之西域总督府以下各级署衙为合法制度,拥有治理之权。
其二,政教分离,允许信仰各种宗教之自由,但所有教派的所有**都不可作为断案和施政的依据,一切民事纠纷刑事案件的裁判均以《大汉钦定宪法》和附属各法为准。
其二,归化入籍,许西域汉唐故地上的各族番民,如蒙古、吐蕃、党项例,经考试合格,或纳税超过定额,或投身汉军服役,便可入籍为公民。享有完全之公民权——这个条件比南洋各海外地殖民地,以及波斯、天竺、犹太的夷民入籍要宽松得多,汉唐故地上番民的权利,也比海外夷民的优厚。
后世的《大汉帝国史。圣皇本纪》记载:此三策一出,西域各族心悦诚服,尽拜吾皇为天可汗,少壮有力而投汉军者纷至沓来,以通西域各族文字、情况而欲入朝参赞者如过江之鲫,学校、邮局、车站之设立,似雨后春笋……咦,古有三箭定天山,吾皇以三策而定西域,善之善哉!
哈密既定,许仲远和阿依古丽举办了简朴而温馨的婚礼,一切都是战友们亲手操办的,看着新房中的物事,许仲远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由行军毯改成的被子,上面的针脚粗的叫人害怕,毫无疑问,出自姜良材的手笔;门上贴着的大红喜字呢,歪歪扭扭的,多半是刘国泰那把随身小剪刀的功劳。
可这一切,都是战友们火烫的心意呐!
今天,他就要正式迎娶阿依古丽了,陈宜中总督大人亲自为他们主婚,现在新娘子以总督府为娘家,正在梳妆打扮,等待着他前去迎娶呢。
唢呐响起来,鞭炮震天响,外面血战淮扬连的士兵们起哄声一浪接一浪,许仲远很有点不好意思的出了门。
刚刚跨出门槛,他就被战友们抬了起来,放到了披红挂彩的战马背上,他有些恍惚的嘿嘿笑着:“俺老许,如今也要当新郎官了?”
“傻子!想老婆都想得快疯了吧?”姜良材朝地上啐了口,打趣道:“这许妻子是走了什么桃花运,把哈密力的一朵花泡到了手!”
许仲远嘿嘿的笑着,任由战友们牵着马走,想当初他还担心阿依古丽没有父母婚礼未免冷清,现在自己这边有战友们帮衬,新娘又由陈宜中主嫁,真真再完美不过了!
许仲远的幸福不止于此,当人群经过行宫的时候,突然大门敞开,大汉皇帝楚风和两位皇后青衣小帽而出,来到了队伍前面。
“参见……”许仲远一边叫,一边想下马敬礼。
“今天你是新郎,我是宾客,不要拘礼,快上马!”楚风微笑着制止了他。
什么?大汉皇帝亲自替一名少尉排长结婚道贺?岂止许仲远,就连姜良材、刘国泰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要知道多少将军都不曾得到这样的殊荣啊!
身穿青衣的陈淑桢丽质天成,与她平日的戎装相比,少了三分英姿飒爽,多了五分柔媚七分俏皮,展颜一笑令众人不敢直视:“诸位为帝国征伐四方,劳苦功高,许仲远又是出玉门关后第一位迎娶回鹄女子的汉军官兵,故而吾皇亲来道贺。”
听到这里,许仲远只觉得眼睛里热辣辣的,酸酸的,差点儿就要出丑了——大汉皇帝乃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豪杰,替他站岗放哨做仪仗队,就是军中至高的荣誉,值得功勋部队打破头去抢夺资格了,那么皇帝亲临道贺,又是多么大的恩宠?
“谢、谢吾皇,吾皇厚爱,许仲远粉身难报!”强压着激动难以自已的心情,许仲远在马上举拳行礼。
迎娶的队伍吹吹打打,向总督府走去。
雪瑶明媚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心说待会儿倒要看看那哈密力的第一美人什么模样,究竟有多美?就值得这楚呆子巴巴的赶了来参加婚礼?
她悄悄捅了捅楚风的腰眼:“喂,楚呆子,你动机不单纯吧?别说只是为了鼓励军心哟~”
嘿嘿,楚风干笑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看看而已,看看而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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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之后,白杨树发起了新芽,大汉帝国的军队分道进兵,意图将西域收于囊中,北元之北廷都元帅府兵力摧折殆尽,海都于轮台以西巡梭不前,而忽必烈龟缩西蒙古无力南下,大汉帝国的进兵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蒙元北廷都元帅府驻地别失八里以东,戈壁滩上生长着一丛丛的沙枣,胡杨林于春风中舒展着枝叶,树丛间时不时有清澈的泉水流过,迷迷瞪瞪的黄羊、狡狡猾猾的胡狼穿梭其间,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那支高歌猛进的军队。
刺刀闪光、军歌嘹亮,金底苍龙旗迎风招展,正是大汉皇帝楚风率第一军四万余虎贲,直捣北元统治西域的中枢!
第608章 始返楼兰国,还向朔方城
西蒙古兀鲁塔山脚下。春日的暖阳照射着大地,带来温暖和光明,细弱的草茎拱开了泥土,更有早发的野花于和风中绽放。
东去春回,忽必烈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在过去的那个冬天里,他实在蒙受了过去几十年间从来没有过的羞辱和惨重的损失:
因为迁徙导致漠北诸部没有收集到足够的过冬粮草和烤火用的干牛粪,兀鲁斯制度下那颜武士们早已对生产变得陌生,仓促的逃走更让这种窘迫的状况雪上加霜,兀鲁塔山地处北方固然能防止汉军大举来袭,但愈发酷烈的北风带来了可怕的死亡,饿毙、冻死的部民比比皆是,家家户户都有呼天抢地的哀嚎。
偏生汉军还派斥候前来袭扰,他们身穿雪白的服装隐藏于冰天雪地之中,叫人肉眼难以发现,他们使用的步枪射程空前的远,忽必烈令人检查部民死亡情况和敌人留在雪窝子里的痕迹,发现最远竟有部民是在两百丈距离上被击毙的!
可恶的汉军斥候!忽必烈挥了挥拳头,狠狠的骂了句。
也许,一个加强排规模的袭扰部队,对于裹挟二十余万部民的忽必烈来说就像蚊子和大象一样。但蚊子的叮咬使得大象疲于奔命,等蒙古武士们骑着战马追出去,汉军早已坐上雪橇溜之大吉,然后再利用射程优势将他们挨个送进地狱。
“我操,那种枪的射程,怎么会那么远?要是能搞到这样的武器,蒙古大军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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