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宽心吧,我会随时派人与你保持联系,任何阎王门的动静绝不漏你一份。”
“好啦、好啦,宇文弟弟——”原先缠在衣袖上的手掌得寸进尺地环上宇文琅琊腰际,并努力朝更上头的“禁地”而去。
“吵死了!滚远点!”宇文琅琊推开风裳衣企图凑上前的嘴。
“好好去玩吧。”龙步云挥挥衣袖,欢送两名冤家纠纠缠缠的身影离去。
水瑄确定两人走远才迟疑问道:“大师兄,你为什么骗二师兄?阎王门的最新消息不是已经……”
缉捕阎王门虽是官府之事,但非正非邪的阎王门行事向来不在意得罪各门各派,在江湖中树敌无数,偏偏武林中又无人敢与魑魅魍魉正面冲突,所以当各派得知官府竟然大刀阔斧针对阎王门,无不擦亮双眼,等著看龙步云将叱吒江湖的阎王门给剿个乾净,其中更有暗地里提供消息者,意图藉此拔除眼中钉。
龙步云捧起茶轻啜一口。“告诉琅琊,再让风裳衣从中破坏?倒不如让琅琊绊住风裳衣的一举一动,成效比叫琅琊去查阎王门底细来得惊人。”
况且,他开始认为风裳衣先前表明的“白无常”身分恐怕有几分真实性。
倘若风裳衣正是探子回报的资料中那名身怀异能的妖人。
※※※
进出汴京城客栈的次数太过频繁,让风裳衣及宇文琅琊甫踏入客栈大门便受到意想不到的热烈欢迎。
“漂亮客倌,您找著“宇文弟弟”啦?”店小二一见到熟客上门,亲切又不失贴心地招呼。
宇文琅琊蹙眉瞪向风裳衣,他非得向所有陌生人泄漏这恶心的昵称吗?!
风裳衣忙不迭摇头,“我没有大肆宣传!”
“那为什么店小二会知道?!”宇文琅琊咬牙切齿。
“这……”风裳衣搔搔头,笑脸转向店小二。“小二哥,我不记得有告诉过你,我准备去找宇文弟……呃,宇文公子的事吧?”
“您是没有告诉我,但前几日您追著宇文弟弟的後脚出去时,嘴里不断嚷嚷著“我要把宇文弟弟找回来”,沿途猛喊,现下大街小巷里谁不知道“宇文弟弟”的称呼呀?”
“又是你干的好事!”宇文琅琊低斥的字眼从牙缝间进出。
“当时我是毫无意识的嘛。”风裳衣委屈地辩驳,他压根不记得自己做出这么伟大的事迹,难怪他回过神之後,人不但站在龙府门前,嘴巴也觉得好渴咧,原来他喊著同样一句话长达数十里。
宇文琅琊不愿继续站在客栈大厅丢人现眼,直接交代:“两间上房。”
“只剩一间,宇文弟弟。”店小二笑咪咪地接话。
十来天前,不知哪个道上兄弟将对街的迎宾楼给拆得乾乾净净,导致迎宾楼得修复上好几个月,原先两家客栈瓜分生意,现下他们客栈成为独占的一家,生意好得不得了呢。
“一间就一间!带路!”
店小二领著两人上楼,突地忆起重要的事,对风裳衣道:“漂亮官倌,上回您说先不用查的那两个人昨夜还在咱们客栈里打尖住宿哦。”
“真的?人呢?!”白云和红豆仍留在汴京?
“早上便退了房,不过我听到红衣小娘子吵著要瞧瞧汴京西街的谢家小姐抛绣球招亲,白衣公子虽没答应,但我想小娘子再纠缠一两句,他就会点头了。”店小二提供最新情报。
“抛绣球?什么时辰开始?”
“午时。”
“我明白了,小二哥,多谢啦。”风裳衣送上甜蜜笑容外,也塞给店小二一锭分量颇重的银两。“要是有最新的消息——”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立刻通知您。”店小二上道得很。“两位好好休息,有需要再吩咐一声。”
门扉掩上。
“若红豆想留在汴京看热闹,白云不可能不依她。照这情形,今天午时前若没寻到他们,恐怕一切又得从头开始。”风裳衣自顾自地说著。
“找著了他们,你打算对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风裳衣偏著头沉思,“道歉吧,这是我欠他们的。”
“道歉?我以为你——”
“以为我寻找白云,就为了将他从红豆身边抢过来?”风裳衣读出宇文琅琊脸上明白可见的心思,笑著摇头。“我只想见见他们,知道他们两人都好就心满意足了。”
“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做错了什么?”
风裳衣反问:“你真想听?”不待宇文琅琊回答,他又苦笑道:“也好,趁著我俩还没有爱到死去活来之前,让你有个重新抉择的机会吧。”否则一旦深陷,接睡而来的麻烦事只会增而不会减。
宇文琅琊不明白他话中的涵义。
“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听完了,我自会清楚分辨你的真实心思。记住,不要移开你的眼睛,看著我……”风裳衣扳正宇文琅琊的脸,两人鼻眼相对。
他牢牢收览宇文琅琊瞳间的一切,眨也不眨。
“有个活泼可爱天真善良到无法无天、无能为力的漂亮小男孩——”
“那小男孩该不会在说你自己吧?”宇文琅琊打断他。
风裳衣笑得好神秘,对於听故事者的插话完全不理会,继续道:“十岁那年,老天无眼,竟然让如此可爱的他患上不治怪症,所幸天理昭彰,终於在半个月後,怪症不药而愈,谢天谢地。”
“不是说不治之症吗?我看倒好得挺快嘛。”宇文琅琊已经断定故事中的男主角就是风裳衣。
“说好倒也不算全好。病愈之後,俊美的小男孩发现自己变得不一样了。睁开双眼,眼前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像人非人;似妖似魔。刚开始小男孩很害怕,日子一长倒也习惯了,直到有一日那些怪东西都消失不见,他突然发现更有趣的事。”
宇文琅琊这回倒相当配合地不发言。
“他从每个人眉宇间读到很特别的玩意儿,藉著这些玩意儿,他看到了好多好多新奇的事物。“隔壁家的茅屋今晚三更会起火燃烧”、“王大伯养的一窝小猪会让野狗给溜进圈子里叨光”、“爹的酒坛子会被玩耍的孩子不小心打破”,一切看似平常生活的情景,三天之内,一一成真。”
预知能力?宇文琅琊脑海瞬时闪过这个念头。
“小男孩好骄傲,“全村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当时他是这么告诉自己。接著他能看到的越来越广、越来越多,也不仅仅限於三日之内会成真的事。小男孩不知收敛,仍告诉周遭的玩伴那些即将发生的事,将这些未来当成玩笑话……”
难怪水瑄受伤那次,风裳衣事先就告诫他有血光之灾。
““小狗子,你得当心哦,今晚吃饱点,否则明天以後就什么也甭想吃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儿时玩伴死讯时所说的戏言,你猜怎么著?”风裳衣似乎已无心留意字句中的“小男孩”直接汰换成“我”。
“他死了?”
“没错,夜里一条小毒蛇溜到他床铺上,天亮小狗子他娘才发现再也唤不醒的儿子,太迟了……”风裳衣轻叹,“当时我觉得自己好像用无形的方法杀了一条人命……接著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村人开始以为所有的灾难是我所散布出去,是我以妖术去暗杀预言下会断送的生命,否则怎会一语成谶呢?惊慌、恐惧、害怕、厌恶的目光如影随形……”
承受过太多异样、排斥、恐惧、羞辱的眼光,风裳衣平日喜溢眉宇的笑脸包裹之下,拥有一颗满布伤疤的心。
凡他所见之人,无论熟识与否,只消一眼,他便能断言其人之命盘及生死,甚至能看透数世之前所发生的事。年龄尚幼时,童心未泯,总以为这种独特能力带给他新奇的趣味及同龄玩伴的欣羡及佩服,久而久之,一双双敬佩的眸光转变为惊恐惧怕,村里邻人开始在他身後指指点点,暗地里唤他一声“妖人”。
妖人——不属於妖,亦不算人,这就是别人看待他的唯一评价。
风裳衣等待著宇文琅琊眼中闪过厌恶或恐惧,一如他长年所承受的不堪眼光。
“然後?”宇文琅琊反问,眼神淡然似水。
“啊?还有什么然後?”他的童年已经够惨了耶。
“难不成你想说的就这些?”亏他还眼巴巴地希冀风裳衣会讲出什么赚人热泪、扣人心弦的悲喜剧,没想到是这般无趣的桥段。
“我……”风裳衣蓦然为自己说得不够精采而汗颜,深深觉得对不起唯一听众。
“再多说点?”宇文琅琊鼓励他。
“呃,我……没有了。”看著宇文琅琊露出他预料之外的失望神情,风裳衣好生内疚。“我刚刚说得很烂?”
“是挺烂的。你如果在最後一段多安排些惨绝人寰的凌虐情景可能会精采些。”宇文琅琊给予良心建议,“最好是那条小蛇转而改咬小男孩,或是小男孩惨遭村人围殴——”
“我说的是真实的故事耶……”风裳衣可怜兮兮的皱著眉。虽然宇文弟弟没有表现出嫌恶,但也太漠不关心了吧?至少该为他流个两滴泪,安慰安慰他嘛,假哭也成呀。
“都过去了。”
风裳衣轻震,抬起眸,看著宇文琅琊吐露云淡风轻四个字的薄唇,听似无情无意,实则却是他一直一直一直在追寻的解脱。
都过去了。
多简单的一句话,而当初在咬牙熬过朋友、村人,甚至是至亲爹娘的复杂眼光中,他几乎要崩溃,几乎要弄瞎那双让他成为“妖人”的眼眸……幸好他撑过来、幸好他没做傻事、幸好他遇上了宇文琅琊。
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
“宇文弟弟,你真好……”哀凄凄的吸鼻声寻求慰藉,赖在宇文琅琊温暖怀里不肯离开,贴得死紧。“你是头一个这么说的人……”呜……他要一辈子缠著宇文弟弟。
宇文琅琊难得善心大发,举起手想拍拍风裳衣颤抖的背。
唰——
才抬起手臂,他的腰带竞飘然坠地,外褂领口滑开一大片。
“宇文弟弟……”风裳衣双臂环上他的颈项,双唇衔住他的下颚,脸上哪有什么泪痕?有的只是光辉璀璨的大大笑靥。
两人的身高真是完美组合,既不需谁低头,也用不著踮脚。
“不要动手打我,我只偷个小吻……”风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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