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官差只有满脸的无语,照这个走下去,得什么时候才会到蜀州啊!
这两位哪里像是发配的人,分明比游山玩水还要自在。接下来,他们都很怀疑这两个人会不会跑去买辆马车再赶路。
“几位,能否去找点水来?”才想着,走在前面的两位贵人又开始在休息了,太子殿下让找水呢,他们哪敢不去。
这位太子殿下对这位六皇妃,是被废的六皇妃也太好了,简直——如果不知道,还以为这其实是太子妃呢。
“好好……,太子殿下请稍等,小的马上就去——”官差连忙应承着。
温凌找了块大石又坐了下来,如果是他,一定会说:“你们,去给本殿下找水来——”怎么又会想到他了呢,习惯真可怕,当你适应了一个人的时候,想他,几乎成为了惯性。
“累了不?”刘楚宁见她面带微笑,目光有些迷离,似乎在想着一些什么东西,便走到她的身旁。
树影轻摇,微风略动。
温凌坐在大石上,抬头看向天空。
树影间,分明有道灰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谁——分明就是解伟良。
略一沉吟,难怪她出来三天,皇后居然能无动于衷。
原来,是早有人暗中跟着她了。
微微一笑,她背过身,在大石后地上的沙地写下一行字,然后悄然起身。
“休息好了,咱们走吧。”
“水来了。”一名官差提着水壶回来了,温凌点了点头,走在最前面,向前走去。
皇宫中。
泰安殿。
皇帝一脸阴沉地站在案前。
“父皇,儿臣来向您来辞行了,儿臣想去漠北。”刘楚晨微一鞠身,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皇帝头痛地看着自个儿的儿子。一脸的苍白,唇色跟张纸似的,还有那副身子骨,跟个女人没什么两样,动不动就在那里咳嗽,去漠北?去了就回不来了吧。
又是一个。
这哪里是想去?分明是在威胁他。
“晨儿,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才说着,又见他咳嗽了起来,弄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刘楚晨偷偷地抬眼看了看皇帝的神情,故意又轻咳了两声。要越心痛才越容易得手啊,要不难为他装得这么辛苦。
皇帝直想跺脚。这些皇儿,这叫他头痛死了。
“皇后驾到——”外面的宫人报道。
皇后娉娉婷婷地朝屋里走来,刘楚晨一脸恭顺了行了个礼,心下却清楚,这事越发不好弄,皇后可不好忽悠。
果然——
“皇上,殿下这身子越发不好了,皇上也别瞒他,这几日听闻都在为温凌郡主的事一直操劳呢。”皇后假惺惺地道。
老妖婆巴不得本殿下早点死呢。
刘楚晨在心里腹诽。
皇帝轻叹了一口气,这事越闹越大,如今连太子殿下也跟着去了,如何能瞒得住,这些皇儿一个个那温凌当得跟宝一样,要是知道了还不跟他拼命了,却听皇后已经得意地道:“定王一家有谋反之嫌,温凌郡主是独女,皇上念曾侍候过你那么久,只把她发配了去。如今,她已不是你的六皇妃了,皇上,六殿下身子如此不好,也应该再办个喜事冲冲喜了,再加上他不是没有了皇妃了么?正好再立一位皇妃,也好让宫中再添些喜庆。”皇后一脸的喜气洋洋的样子,巴不得现在就办起来。
发配——
刘楚晨只觉得胸中一阵气血翻腾,“父皇,你真的这样做了?”
皇后继续得意,“意图谋反,只是发配难道不是皇上格外开恩了么?”
刘楚晨脸上尤在笑,只不过是在冷笑了,“父皇明明就很清楚,定王根本无心谋反,要反,早几十年就该反了,何必等今日,你不过在借题发挥——”
皇帝气得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放肆,这些也是你能说的吗?你以为平日里朕宠你你就能这样无法无天了吗?”
长这么大以来,刘楚晨第一次这样的捱打,可以他的神情却丝毫不退缩。
“父皇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么?定王在军中声望太高,在百姓心目中声望太高,超过了你这个君王,你所不能容忍的,是这些。以前你不杀他,不是不想,只是不能而已,而现在,他老了,打不动了,所以你松了一口气了,这样做,你要寒了多少人的心,让百姓认为你是一个怎样的昏君——”刘楚晨一段话说完,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
他心知不好,但在殿下,他不能输,就算是不能说服父皇,哪怕是跟着一起去,他也绝不会——丢下她一人。
皇帝瞪大双眼,指着他,“你——你——你是朕的儿子吗?为了一个女人,你以为朕不敢把你怎样吗?”
“父皇当然可以把我怎样,不用父皇来废了,儿臣可以自废,求父皇把我一起发配去吧。”刘楚晨的神色反而平静,强忍住胸口一腔浊气,他心知不好。
“发配?来人,给朕把他关起来——”皇帝一声厉喝,左右皆出,刘楚晨闭上眼睛,身子一重,倒是真的倒了下来了。
☆、第六十六章 两种坚决
刘楚晨扶着身子,可是脑袋却感觉越来越昏沉。
他听到身边不知道是谁在高呼了一声,然后,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再然后,他就像陷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中。
他好像回到很多年前,一把满是血光的长剑,然后有一把温润的声音。
“他是我的亲弟弟,如果当上太子就一定要这样,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再接着,是他自己的承诺——
“温温,相信我——”
还有一把声音,异常的低沉,如坠入迷障一般,“切记,养蛊之人,最忌的就是心神不稳,容易受蛊虫反噬。”
身上痛楚莫名,他已经不知道是从哪里而来的了,就如同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啮着他一样,从皮肤一直到心脏。
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像是要离他越来越远了,那女子笑意嫣然,眉眼如画,丽质天成,一身红衣如同欲飞的凤凰一般,她在说:“你,不守承诺。”
转身,她头也不回地朝前方走去。
刘楚晨猛然坐了起来。
“六殿下,你感觉怎么了?”一名太医上前,捉起他的右手,刘楚晨却一把拂开他,“走开。”
下了床,他径自跑出屋外,外面,阳光暖暖地挂在空中,他抬手遮住额际,有点不习惯这样的阳光,外面宫殿重重,亭台楼阁,分明是在宫中。
几个侍卫想上来扶住他,都被他推开了。
泰安殿。
皇后坐在梨木椅上,手端着新上贡的君山银针,一脸的悠然,坐在她面前的皇帝却是一双怒眼圆瞪,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皇上,六殿下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每回也只是让人虚惊一场,你又何必太紧张,照我说,还是该给六殿下物色一位六皇妃,说不定冲冲喜,正好辟邪,那殿下就大好了。”皇后一边说着,心底冷笑,他越是紧张,她就越要给他添乱子,越乱越好。
皇帝早就一阵心烦了,挥了挥手,“哎,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这些儿子怎么就一个个都要跟他作对,才想着,便有人来报,刘楚晨醒来了。
来上报的人刚刚退下,刘楚晨的身影便如风一样冲进了殿来。
“父皇,请把我,一起发配去蜀州吧。”
皇帝用一双充满威严的目光盯着他,“你这个样子还想去蜀州?”
“生死有命,儿臣并不在乎。”刘楚晨坦然道。
皇帝怒得一拍桌子,“你以为你想怎样就怎样了吗?你哪里都别想去。皇后会为你物色合适的六皇妃,你除了在这里哪里都别想去。”
“我谁也不娶。”刘楚晨紧抿着唇,固执非常。
“由不得你。”皇帝一拂袖,怒气冲冲地出了殿外。
刘楚晨定定地看着一脸从容沉静的皇后。
“你赢了。”他笑。
皇后也笑了,笑得如花般优雅。
刘楚晨轻“嗤”了一声,“你最后能一直胜到最后。”
说完,转身,他出了殿外。
六天后,温凌一行人终于到了苍城。
苍城其实离京中也没有多远,也就相隔了三四座城,但苍城却是座非常繁华热闹的大城。
“咱们还是去买个马车吧。”刘楚宁和温凌走在大街上,忍不住提议到。
一旁的几位官差们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坐着马车去流放的犯人啊,这两人也算是开了历史的先河了,今后肯定能名垂千古了,只是,他们一众官差们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啊,照这么折腾下去,早晚得死。
然而,要是不坐,这两人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啊?别的官差都是拿着鞭子逮着犯人往死里抽着向前走,可他们呢——一天到晚跟侍候爷爷奶奶的照顾这两位祖宗。
城门处,官兵们新贴上了什么告示,人头攒动,窃窃私语。
温凌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想到可能是朝庭颁发的什么政令,还是去看下吧。
刘楚宁见温凌去看,自然也是跟在身后的了。
看到告示上的名字,她的脸也顿时发白起来。
六殿下——刘楚晨——三日后大婚——
三日后——
原来是这样。她多可笑,她还希望如果离开京城,他会愿意跟她一起,亏那天她居然还希望解伟良能把她的消息带回去给他,结果,温凌冷笑,原来真是只是她太天真了。
她才被废几天?居然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娶新妃了。
刘楚宁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凌儿——”
温凌摇了摇头,唇角便勾起了浅浅的笑,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我没事,咱们走吧,是时候要继续赶路了。”说完便走在了前面。
刘楚宁让那几个官差把他新买的马车驾了过来,牵着缰绳,他的笑意如玉般通透,“凌儿,上车吧。”
温凌回眸,轻轻点了点头,刘楚宁连忙把她扶上了马车。
自上车后,她便没再说过一句话,淡淡地望着窗外,她的心思远得让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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