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傅山才道:“大人不用担心,不管这人是否能治好皇上的病,至少,皇上的病情不会再恶化!”
“嗯,那就最好!”
傅山这么说,韩鑛舒了口气。一颗担忧的心渐渐冷静下来,他也恢复了首辅大人的风范。韩鑛看了眼天色后道:“傅大人,咱们快些带他去乾清宫诊病吧!”
“下官这就去准备!”
大皇子监国的诏书下发之后,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婉琴皇后现在成了后宫的主宰。就在诏书下发当天,皇后便让秀儿将乾清宫的人员安排到了文华殿去当差。坤宁宫跟景仁宫的侍女接管了这里的一切,将监控范围扩大到了整个乾清宫。唯一没有换下的只有吕强跟几个曾经南巡过的老侍卫,以及随堂太监,乾清宫总管方正华。因为皇后跟内阁有了约定,内阁大臣们也就不太着紧宫里的事情,所以对于这些,外边的大臣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后跟慧妃对于这一次会诊显然也很关心,她们在帘后密切的关注着。傅山守在旁边,这郎中进来之前曾有侍卫仔细搜身,又用磁石检查过,傅山也亲自试过这郎中没有练过武功。所以傅山完全相信只要自己守在他周围,就可以确保皇上无事。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郎中没有直接切脉,而是用了三根长达六尺的细丝把脉。这丝线把脉让傅山彻底放下心来,同时也勾起了他的好奇。这丝线把脉向来只故老相传的听过,不想今日可以一见庐山真面。
皇帝御榻仍旧是用帷帐掩着,在榻前侍侯的清儿跟铃儿两人将丝线轻轻缚住皇上的手脉,那个叫荆厚的郎中就在六尺见外的地方诊病。只见他右手的食,中,无名三只手指绕住丝线扯直,然后以拇指来感应。皇后她们看到这郎中握定丝线后,就闭目切脉。傅山在旁看得仔细,这郎中除了拇指在三个手指间来回感应,绕线的手指也似乎按着某种规律在振动。傅山还没有看得个真切,郎中已经松开手指切完脉了。
“如何?”首先问出声的还是韩鑛。【歪*歪*书*屋*论*坛】
那郎中面带一丝微笑道:“还好,皇上龙体不算太差,这大概是傅大人的功劳,每日都在为皇上开天门穴。皇上的初染的病症就不消在下详说。金热而水寒本是常理,但皇上乃感染寒气郁结于心,按五脏之气,心气属火,一昧以风寒驱之无异于水火相交;人但血衰体赢气逆,七表脉阳而实阴,八里脉阴而实阳,辟如天之四时颤倒,地之五行错乱,魂离无所附主,是以皇上昏迷不醒。”
韩鑛他们自然是听热闹,深知歧黄之术的傅山暗道:这番见解倒也说得过去,不知他如何下药!于是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请先生开方!”
郎中躬身退到外厅,然后提笔开了处方。傅山拿到手一看,只见上边写道:
“夜交藤四钱,淮小麦五钱,莲肉三钱,甘草一钱三分。夏枯草二钱,干百合三钱,紫苏叶二钱,薄荷四钱;以文火煎熬,三碗水煲成一碗,隔三时辰服用一次!”
“薄荷?”皇上患的是风寒,太医们之前开药哪敢下薄荷,所以傅山看到这味药,不由反复思量。
郎中解释道:“薄荷清热解表,疏风透邪,皇上五腑蕴火所以小人才下了这一味药。先清热醒神,再观后效。”
傅山点了点头,将方子交给了宫女,吩咐道:“你拿去给方公公,让他按方子煎药!”
宫女乖乖的去了,现在方正华是乾清宫的专职后勤总管,宫内人的一干吃喝拉撒全归他管着。皇上的病情能否好转在此一举,韩鑛自然不敢轻易离开。他让中书舍人将奏折拿来偏殿给他批阅。傅山则对这郎中的医术很感兴趣,拉着他到太医院论道去了。
对于病榻上的皇上,傅山当然不担心。宫里还有皇后跟慧妃娘娘,再不济也有珠儿跟清儿两个丫头。
过了五六天,满朝大臣们都知道现在宫里有个揭了皇榜的郎中在给皇上治病。如今皇上的病情如何,外朝也只有几位内阁大臣跟六部尚书知道。理由很简单,皇后娘娘以皇上不容外臣打搅为由,除了以上这些人,其他大臣概不接见。从首辅韩大人最近几天的心情来看,皇上的病应该有了起色。
韩鑛当然有理由高兴,中医向来见效缓慢,不想这个布衣郎中倒真有几分本事。皇上第一次服药之后,待自己去叩安时,明显感觉到皇上的面色好了许多。到了三天后,皇上居然睁开了眼睛。虽然只是一会,这就足够所有人双手加额庆贺了。
那郎中也极受礼遇,被安排到皇城的庐舍。皇城庐舍是建给内阁大学士休息,又或者守夜的地方,就在内阁大堂旁边。傅山经过这几天的交往,知道荆厚是一个医术高超的郎中,便每日都来跟他谈医论道。
此时宫中内外的人都松了口气,这是自从皇上病了之后,所有人第一次露出笑脸,仿佛不用多久,皇上就可以痊愈了。文武百官递上来的奏折更是堆满了内阁的案桌。当然所有人并非真正的所有人,有人高兴,就总有人不高兴的。
这一日,空闲下来的傅山又在皇城庐舍找荆厚聊天。
“荆兄,在下对荆兄丝线把脉甚是仰慕,不知可否指教一二。”傅山在犹豫了几天后,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毕竟傅山对于中医兴趣极浓,见到比自己高超的技艺怎么都想学习一下。
荆厚此时今非昔比,他是救驾有功的功臣,自然说话就底气厚了不少。
“在下只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荆兄莫要谦虚,这丝线把脉在下也只在典籍中有人说过,但如何诊脉法门却丝毫没有。不瞒荆兄,在下曾经研习此道,但都不得其法。这丝线长而细,附在人脉如何让人感应到脉搏跳动。只要医者稍微手颤,更是难以诊断。所以在下是诚心求教。”
听到傅山这么说,荆厚嘴角微翘甚是自得。连皇上口封的‘神医’都不及于己,这天下第一又舍我其谁!
“傅兄,并非荆某人藏私,而是碍于门户,碍于授业恩师的嘱托,荆某不好私授。”
傅山一听如此,原本应该知难而退才是。但这丝线把脉实在引人,傅山一横心,拱手道:
“在下为人甚痴,对这妙手神医之术一旦得见总想知其一二。荆兄既然为门规所限,在下不才,愿拜荆兄为师,不知荆兄可否答允。”
荆厚没有想到傅山居然这么‘不要脸皮’,心中不由暗悔,早知道就说这门手艺是家传的好了。只好拿个理由推塞道:
“岂敢,岂敢!大人位列巡风使,乃朝廷命官,小人怎么让大人屈尊!”
傅山话既然出口,自然没那么容易退却。他还要劝说,刚开口只听见外边‘噗,噗,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峰回路转
脚步声是朝他们这来的,也就是说有人找上门来了,是谁这么着急呢?傅山跟荆厚都停止了对话。
“砰”
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的他结结巴巴说道:
“傅……傅大人终于找到你了……方公公……说阿如突然病……了,娘娘传你去!”
这个太监傅山认识,是乾清宫外门侍侯的太监,一向都跟着方正华。傅山听他说完霍然站了起来,脸色霎时变得铁青:“你说她突然病了?!”
那太监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连连点头示意他赶快去。
“我这就去!”
傅山抬脚便要赶往乾清宫,在旁的荆厚突然道:“傅兄,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小如姑娘病了要不要小弟效劳?”
傅山回头看到是荆厚,僵硬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他略作轻松道:
“不碍事,小如姑娘是皇后娘娘驾前最为得力的女官,娘娘很是倚重。只是这小如姑娘身体向来不好,今日突然旧疾复发来势凶险,皇后娘娘才急召在下。好了,现在不多说,要是在下无能为力,在下再让人来请荆兄。回头见!”
说着便出了门口,传话的太监也跟着去了,只留下荆厚似乎怅然若失的站在那,不知想些什么!站了片刻,他转身在自己的包里捣弄了些东西。做完之后,他拿了本《伤寒论》悠哉悠哉的看了起来。
一个卷目都还没有看完,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荆厚起身打开门一看,又是方才来传话的那个太监。
他拱手道:“公公这次来不知有何见教?”
那太监尖着嗓子道:“奉皇后娘娘口谕,宣你前去见驾!”
荆厚行礼回道:“小人遵命!请公公稍待,小人准备一下就去!”
太监打断道:“不用了,皇后娘娘很是着急,你随杂家走吧!若是惹恼了娘娘,可就是大罪了!”
荆厚没法子,只好跟着太监出来了庐舍。两人在路上静静的走了一阵,荆厚似随意问道:
“那小如姑娘的病好点没有?”
“你去看过就晓得了!”
荆厚又问道:“公公可知道傅山大人跟方公公在何处?”
“我说你这人哪来这么多废话,宫里头的规矩是不给乱打听的,要见什么人,待会不就看到了!你只要治好皇上的病,其他的都好说!”太监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是,是!”荆厚唯唯诺诺的应着,脑袋里却在想着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见就要到午门,上直卫分布在皇城周围,府前军的禁卫威风凛凛的守卫在午门口。徐承言跟常晖秉承父风,对手下管束极严。在寒风中,所有人都钉子一样笔直的站着,让人感觉到潇刹静穆的氛围扑面而来。
那太监丝毫没有在意,他赶紧小跑两步走到右边的洞门口递了牌子过去。守卫的指挥使知他是熟人,但仍旧检查了一遍门牌才示意放行。
太监正要往前走,却发现后面的那个江湖郎中没有跟上来,而是在午门前呆呆的站着。那太监只好急匆匆的走了过去喊道:
“快些走了!”
谁知荆厚并不理会他,仿佛这个太监透明一般。那太监哪受得他的气,张嘴就骂道:
“你丫在这挺尸啊?!没见过世面的忘八小子,不要以为你医治了皇上就尾巴上天,得罪了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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