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诗社的人还找来了歌妓助兴?”我心里不由暗思,明末时代的文人召歌妓作乐已经习以为常,何况有些青楼女子的文采丝毫不逊于学子。
看来众人对轿子里的女子都很感兴趣,不自觉的围了上来,也不知轿中何人,诗社的主事人邢昉居然亲自走下主席台迎接。这时轿门被揭起,香风扑动,在众人的惊叹中,轿子里下来三个蒙着面纱的娇滴滴女孩儿。
走在前面的那一个年纪在二八左右,身形娉婷娇姿,举止风度超群,我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是何人!她后边的那个身形较小,大抵还是豆蔻年华,但一双明眸却如夺人心魄一般,再过几年必会长成天仙般的人物。最后一个女孩儿却是双十年华,长得鬓发如云,庄妍典雅,是个不可多得的古典美女,虽然她遮着面纱,但那娴静的气质让人心折。邢昉很满意美女到来引起的效果,笑呵呵的将她们三人引到主席台。
邢昉将她们安排好座位后,高声介绍道:“各位俊杰,此次诗社聚会虽是在下忝为发起人,但实际上却是三位姑娘提议的,更是由三位姑娘慷慨出资。当然了,三位姑娘的才学造诣非凡,两个月前就把在下折服。我那点文辞微不足道,今日姑娘们降临诗会,就让各位俊杰见识下姑娘们的文采!”
说着邢昉双手一拍,几个书僮在西面墙上挂起了一幅幅书画,有的是书法,有的是诗作,有的则是墨画,幅幅才气逼人,端得让人不可小觑了三位女子。原本来了三个大美女,会场的人都已经变得闹哄哄了,他们低声的讨论着三个女子的来历,朋友间也彼此开起了玩笑。看了她们得作品后,顿时鸦雀无声,片刻后称赞之声乍起。
一切仿佛都在邢昉的意料中,他呵呵笑道:“在座各位有做得首好诗的,不妨拿上来一起品鉴品鉴!若是上乘之作,也可挂在墙上供大家观摩!”
邢昉的话让下头的青年才俊们有了动力,纷纷埋头作诗!李仙侣开始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见到美女后顿时哑了声,痴痴呆呆的看着,见我居然不为所动,便高声道:
“黄兄,看到没有?美女啊!”
“嗯,是美女!”
李仙侣长叹一声,道:“小弟在京中住了数月也没有看到这么美的女子,黄兄久居京师,可知道这三位女子是何处人家的?”
我摇摇头:“不知道!”
李仙侣又顾自顾的说道:“看样子她们不仅美貌绝伦,而且色艺双绝,不知道她们的唱腔怎么样?要是她们能够唱一曲。。。。”
瞧着他嘟嘟囔囔的样子,我打断他道:“那你还作诗嘛?”
回过头来的李仙侣恢复一本正经道:“作,当然要作,我来这里就是以文会友的,多认识一个朋友也好啊!”
果然很多人都跟李仙侣抱有相同的想法,美女来了后,作诗的氛围顿时浓厚起来,不少文人才子都在争才斗帅闹得不可开交。更有些青年才俊仗着文采出众,拿着自己的诗到主席台请楼山先生们品鉴,实际上就是想跟几位美女套近乎。
“你也要上去?”主席台上十分热闹,我看李仙侣也跃跃欲试。
李仙侣放下笔吹干墨汁后,道:“当然,当然要了!我想了这么久才得一首,当然要给楼山先生他们鉴赏下!”
我呵呵一笑:“你是想给楼山先生看,还是给她们看?”
李仙侣嘻嘻一笑:“都是,都是!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黄兄别急着笑话兄弟,不妨也作一首,让小弟见识一下!”
我摇摇手,道:“这可不成!”
李仙侣哪管我推迟,将狼毫笔塞到我手里,一脸期待的等着我写。靠,我刚从军营回来哪有什么闲情写这个,要拒绝嘛,面子上落不下,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哪个不会胡诌几句诗来,我来到诗社聚会连首诗也不写有点说不过去。算了,就当浪费纸张,我稍一思虑便胡乱写了几句。
我刚写完,李仙侣一把揭起,边走边啧啧声道:“不错,不错,黄兄,小弟帮你一起拿上主席台给楼山先生鉴赏!”
“别。。。”
说着他就往主席台上走去,闪进了人群里,我要阻止都来不及了!看李仙侣那厮的表情,完全是想拿我的诗去作绿叶,好衬托他这朵红花!我只好重新坐下来,吕强忙低声道:“主子,要不要微臣去拿回来?”
我摇摇头苦笑道:“你们去抢,那不是引起更大动静!罢了!”
主席台上现在却是热闹非凡,一个个才俊都拿起自己的诗作上台。三位女子也不吝惜,一一予以指点评价,她们往往片语间能切中要点,就连吴应箕也连连点头称是!
“几位大家前辈,看看小可所作诗篇如何?”好容易挤上台的李仙侣忙摊开自己的诗作。
吴应箕显然经常接见这类无名的学子,他瞧了一眼上边的诗微微一笑道:“这首不妨就请三位姑娘点评。”
同坐在吴应箕下首的陈子龙也看了一眼,只见上头用楷书端正写道:
为爱归家疾,常恐上路迟。
鸡声三度后,鸟语一村时。
马忆槽边粟,人怀梦里诗。
不知村店月,随我欲何之?”
诗的下首还有李仙侣的留名,陈子龙读了一遍觉得这首诗算是上等之作,正想着三位才女会怎么评价。突然坐在中间较小的姑娘笑道:“这首诗倒是有趣!”
吴应箕跟她们通过姓名,知道说话的姑娘姓陈,便笑道:“陈姑娘觉得何处有趣!”
陈姑娘嘻嘻道:“这第一句就很有意思!”
说着年纪最大的姑娘也笑了起来,二八年纪的姑娘却一双妙目似恼非恼的横了陈姑娘一眼。陈姓的姑娘怕她恼了起来,便笑道:“哎呀,我不说了,还是柳姐姐自己去点评吧,这诗的意思只有她自己一人最清楚!”
三人的说笑看得出她们关系情似姐妹,现下要是在闺中这位柳姑娘少不得狠狠呵下陈姑娘的痒,不过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只得放弃了!柳姑娘转回一脸正色,仔细看过李仙侣的诗后道:“这首诗描绘了一个旅人赶路归家的心态,着实写得传神,第二句常恐上路迟有些口语化未能押仄。鸡声三度后,鸟语一村时。这一句算是意境之作!不错,不错!楼山先生怎么看?”
吴应箕呵呵笑道:“柳姑娘点评过了,我这糟老头子就不用说了!”
开始李仙侣见柳姑娘发恼,还以为自己的诗哪里得罪了人家,但后来得到她的赞扬心中不知有多美!
李仙侣脸上有些红了,忙道:“多谢两位赞赏!”
年纪最大的那位姑娘却道:“李公子这首诗可是取名《早行》?”
李仙侣忙点头道:“正是!”
邢昉过来道:“既然是佳作,那就挂于西墙,来人啊!”邢昉转身唤来书僮,又道:“李公子请!”
邢昉这是让他回座位的手势,这时李仙侣才想起自己找来的绿叶,忙道:“等等,我还有一首诗!”
第一百一十九章 热闹诗会(下)
李仙侣之前的那首早行算是上等之作,意外的是,他的诗不仅得到美人的赞赏还博得美人一笑,这让下边的学子又是羡慕又是眼红。正以为他要下来的时候,想不到他还有一首作品,难得他想要一人独占风头嘛?!台下排队的学子开始不满起来,不过还没等他们鼓噪,主席台上就有一人看李仙侣不顺眼了。
吴伟业好歹自己也是文采风流的人物,前头上来求品诗作的人,三位姑娘毫不借以辞色,就是对他吴伟业本人虽是客客气气,但绝没有当面说笑。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居然拔了头筹,多少激起吴伟业的好胜之心。
还未待李仙侣摊开诗作,吴伟业就排众而出,长笑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后,高声道:“在座的都是学子,不日将是国家的栋梁,一味的纵情山色未免失之本末。这位李兄先前所作是为爱早行,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仙侣想不到会被人当面讥讽,顿时满脸涨红。那位陈姑娘听到吴伟业说什么为爱早行,又是忍不住噗哧的笑了一声,柳姑娘则回瞪了她一眼。美人一笑一瞪的风情让吴伟业大受鼓励,他接着大声道:“忧心国事乃我辈的份内之事,铭心堂内曾有御笔警言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正是道出了我辈的心声。在下不才即兴作诗一首以明志向。”
吴伟业也有他自傲的资本,说着他摊开宣纸,拿起笔墨挥毫就书,只见他写道:
海角收残雨,楼前散夕阳。
行营原草泽,横卧即沙场。
骑马人如戟,呼鹰俗故狂。
白头苏属国,只合看牛羊!
吴伟业写完放下毛笔,向四方的学子拱手道:“让各位见笑了!”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面上却是现着得色,满心期待三位才女如何点评他的诗。
“果然是好。。。”
柳姑娘沉吟了会正要点评,李仙侣突然出言打断,高声道:“方才吴公子所言差矣!”
这声高呼不仅让柳姑娘稍有些惊愕的收了声,也让志高意满的吴伟业皱起了眉头,他是铭心堂主编张溥的得意门生,明刊上有些文章都是他代笔撰写的,现在给个无名小子呼喝,而且还是在美女面前给人呼喝,他哪还有面子,顿时脸上布满了寒意。
不过吴伟业也不是蠢人,关心国事那是大义所在,他已经占了理没必要再表现得气极败坏的,便故作大方的冷笑道:“这位有才学的李公子既然觉得在下说得不对,那就请点评下这首诗,让大伙见识下李公子的才学,在下就不信嬉笑玩乐还要甚于国事了!”
若是吴伟业不要出言讥讽,李仙侣早就识相退下台了,但是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泥人也有几分土性子。李仙侣一较上劲来今天干脆豁出去了,不卑不亢道:
“在下并非要品论吴兄的诗作,而是认为吴兄方才说的话错了!”
听李仙侣这么说吴伟业更加放心了,如果说诗,那是一时间所作,能推敲的地方还是有的,但是如果从内容性质来讨论,国事为重那是绕不过去的!吴伟业冷然一笑,扔过去一顶大帽子,道:
“怎么李兄还要怀疑那句御笔警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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