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队，弱小的无法抵挡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们。
所以只能用楚轩的命，换取那些解开基因锁的强兽人们，为中洲队造势。
勒凡很恨。
从未有这样恨过自己的弱小。
恨到可以将自己碎粉的地步。
从猜到答案开始，他就恨自己的弱小，无法保护喜欢的人，眼睁睁看着他去冒险，去搏命，去赌输赢。
代价是生命。
他看着郑吒杀进战场，又杀回去。世界树的树叶也使用了，可依然是扣分的提示。
主神的声音在脑海里，平板又冷酷。字眼分明的告知中洲队每一个人，楚轩死了。
猛然一阵剧痛将他拉回现实，勒凡低下头，看着刺入肋骨的箭头。
拔出，丢掉。
远处的郑吒开始陷入杀戮。
不知道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勒凡勾了勾唇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下一刻，一场血雨腥风的屠杀开始上演。
长鞭刺进血肉的声音，那是一种钝钝的，闷闷的声响，像是用棍棒击打腐烂的苹果一样，溅起的粘腻物质四处飞扬。那些血液迸到脸上，一开始是热热的，温温的潮湿感，然后会慢慢干涸，肌肤表层的毛孔被覆盖收敛了，像是面膜一样的紧绷。
随着杀戮愈演愈盛，身上还未来得及干涸的血液又被覆上了新的猩红。
周而复始。
城墙上的人从未见过这样的战争。
他们看着城墙下方分离的远远的两个身影，很小了，他们杀的很远，或许是不想让人看见他们的样子，周边不停倒下的尸体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被层层推倒在地，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断肢、残臂、从中间被分开的身躯还神经质地抽搐。
肉眼无法捕捉的身影、在强兽人眼里看来或许就是噩梦。
它们的箭矢射不中他。
他太快，刚刚还看到一抹影子，后一秒眼睛伴随着头颅已经滚落在地上。
勒凡只觉得眼前白蒙蒙一片，什么都是不清晰的，一切都是模糊而没有具体形象的。视网膜好像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眼前一切都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红，像是坠入红色的云雾里，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自己。
连听力都好像丧失了。耳畔是气流轰鸣，空气的震动无比喧闹，传入耳蜗抵达耳鼓的全是这种声音。轰轰的。
大脑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下达各种指令，身体的每一丝肌肉都被调动起来，随着大脑下达的指令执行命令，翻腾，劈杀、抽打、闪躲，空之舞让他保持着疯狂的速度，整个人像是被射出的三重爆裂箭，巨大的摧毁力。
危险突然临近的时候勒凡转头，迅捷的速度踩着气流跃向相反的方向。
城墙上的人惊呼。
不知何时开始，战局中两个疯狂杀戮的人方位越来越靠近。此时勒凡距离失控的郑吒不过五十多米的距离。
恐怖的危险感让勒凡清醒过来。
眼前也清明了，耳朵也恢复了正常的听觉。
勒凡看着正向他走来的郑吒。
——是故意的吧？
——是。
勒凡微笑，来吧，在你的速度和爆发力面前，我无法使用任何技巧躲避的时候，当我的速度无法让我躲避危险的时候……会有什么结果。
长鞭再次挥出去，这一次将体内所有血族能量完全耗尽，随着手腕的舞动成为圆形的轨迹里，周边二十多米没有一名强兽人存活着。
默默地从指间的秘银戒指里抽出所有的血族能量，勒凡将长鞭缠上手腕。
赤手空拳。
杀红眼的郑吒也不知何时丢下了虎魄刀。
两个满脸血污，身上溅满内脏肌肉碎片的男人距离越来越近。
勒凡先动的。
虽然郑吒已经失去理智，可他好像还是不打算动手，似乎犹豫不定地向着斜上方厮杀，本能地想避开这个人。
勒凡步步紧逼。
郑吒往相反的反向杀出一米，他就跟上一米。
郑吒已经疯了。
勒凡慢慢地靠近他。看着他抓过一个强兽人，双手合拢，挤爆了那个强兽人的头颅。
完全像只野兽了。
勒凡终于找到时机扑上去，拳头挥出的时候，他看着郑吒血红的眼里闪烁的犹豫，以及根本压抑不住的杀意。
勒凡身上陡然升腾而起的杀意让郑吒停下杀伐强兽人的手。
无法多想的，他一脚踢出，“剃”。此时已经不是斩破气流的速度和之前的力道。
足以让勒凡被斩为两截。
勒凡避开，再次冲上去，空之舞被他发挥至目前所能发挥的最大限度。
“他疯了吗？”赵樱空喃喃，无法置信地看着场中两人。
程啸站起身，看了一会，回头看着躺在地上死去的楚轩苦笑：“都疯了。”
没有跟郑吒正式的，一点不保留的打过，一旦面对上，勒凡只能在内心里苦笑。
根本就无法施展出什么技术来。
他每一拳头都是最原始的，最本能的，却能精准地找出他的破绽。
在这样的“力”面前，他的“技”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这场战斗根本不是什么技巧的比拼，这是让两个男人变成原始兽类的厮杀。
那些本能的招式，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
基因锁的悬殊让勒凡落于下风，胳膊已经粉碎了一只。
郑吒血红着眼，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瞬间爆炸”的技能伴随着拳头挥过来时，勒凡已经完全无法避开了。
城墙上的人紧紧闭上了眼，不忍心也不敢去看，他们的朋友被一拳砸碎头颅的情景。
赵樱空的胸膛快速起伏着，呼吸都变得不稳，着急地却没有躲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战场。
程啸也一样，尽管焦急万分，也必须看到最终结果。
（要死了吗？）
时间仿佛停滞下来，勒凡看着逐渐接近自己头颅的那个拳头。已经不是熟悉的苍白肌肤了，郑吒的拳头已经完全变成了黑红色，上面粘厚的血液和尘土结在一起。
（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弄清楚，无论曾经还是未来。那个人，哪里轻易会死，如果主神都骗不过，怎么能骗得过敌人？！）
——怎么能死呢？
勒凡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拳头。
从醒来到现在，所有的记忆都被抹去，他隐隐知道自己的存在或许是个错误。
——生不对。
可是——死不起。
“我死不起啊……”他猛然侧身，居然从那避无可避的拳头下逃开了，不仅如此，勒凡大吼一声，疯了一般迎上去，郑吒的拳头落在了勒凡左边肩膀上，伴随着骨头的粉碎声，右手腕上的长鞭不知何时被攥在手心里，甩了出去。
郑吒大叫一声，脖子已经被勒住了。
“给老子醒过来！”勒凡狠狠地拉着长鞭，以杀死他的力道扼住了郑吒的咽喉。
只剩一只手可用，他可保不准现在的郑吒会不会一手把他撩开再扑上来。
“咳……你……”郑吒抓着脖子上的鞭子，艰难转头。
“醒了？”勒凡不放心的问。
郑吒点头，说不出话来。
勒凡松开手，像是摊烂泥一样软倒在地上：“帮个忙把我扛回去。”
郑吒连忙接过他，吓的够呛。
被放到骷髅梦魇的背部，勒凡趴在马背上，由郑吒操纵着无视重力的马儿爬上城墙，两人回到队友身边。
一路上敢拦截的强兽人都被郑吒杀光了。
下了马，勒凡坐在楚轩身边默默地看着。
郑吒走过来，也不管自己满身血肉，只是轻声问道：“真的死了吗？”
程啸点点头：“确实，心脏已经碎裂，血液也已经没有流动，经过了这两个多小时时间，他的大脑也已经死坏死得差不多了，他……确实已经死了，只是很让人奇怪啊，之前那片树叶化成的液体居然还可以灌下去，难道那叶子即便是死人放进嘴里也会不见？”
“两个多小时？”郑吒奇怪的回过头来，勒凡也跟着一起回头，狐疑地看着断墙外的战场，地面或许有数千甚至更多的碎尸密密地散落在那里。强兽人已经撤退了。
勒凡试着抬起左手，却已经完全碎掉了，无法动弹。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正在愈合中，血液已经不再往外流了。
唯一能动的右手挡住了额头，勒凡低头，一动不动。
“你刚刚解开基因所第三阶了吧？”赵樱空突然问。
郑吒闻言也看着他。
勒凡点点头。
“有什么用？”勒凡说，声音很哑，像是被沙子磨砺过的，破败不堪的嗓音淡淡地道：“程啸，一会给我上那个接骨的药吧。”
他始终低着头，被血液结成一缕缕的长发挡住了他的脸，阴影下面没有人看到他是什么表情，只见勒凡伸出手，在楚轩脸上摸了摸，随后整个人就向后仰去。
程啸给他检查了一番，对郑吒苦笑：“内脏受损，左边这半个身体已经完全损毁了，需要做个手术。”
可他还能坚持到现在，而没有当场死亡。程啸没有说完，他知道楚轩的死，对勒凡来说，恐怕不仅仅是伙伴死亡那么简单。虽然不了解他的过去，但是任何一个失忆的人，一片空白里，从心理学的角度上，勒凡对楚轩浓重的依赖和依恋，都让勒凡不只是失去一个伙伴的悲痛。
这股悲痛，化成了另外一种力量，让他在在强兽人中坚持了一个多小时的杀戮。并且促发了疯狂的搏命之举，让他以基因锁第二阶的能力去挑战郑吒失去理智后的基因锁第四阶。
并且活了下来。
程啸在内心叹服，除此以外，他也隐隐觉得，楚轩并没有真的死掉。
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隐秘，但程啸感到，如果楚轩真的死亡了，勒凡大约也会放弃一切努力，而不是现在这样，反而更疯狂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