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存在让企鹅们警惕,但又不见他们动作,陌生的人类不是它们熟悉的危险动物,倒是有一只刚刚成年的企鹅对他们分外好奇,小眼睛时不时地就看过来,看过来。
勒凡觉得好玩,伸出手去,无形的力量让海底一部分的磷虾被拢聚在一起,接着被他带上了岸,并不是很多,一滩小虾而已。
勒凡蹲在地上,抓起一把虾扔向那只充满好奇与探险精神的企鹅。
那企鹅警惕的瞅了瞅他,大约是确定没有恶意,就吃了。
吃完还要。两只短短的小鳍一扇一扇,冲着他发出叫声。
勒凡又抓了一把抛出去,这回吃虾的又多了两只。
勒凡笑了,抓过楚轩的手,塞了一把活蹦乱跳的虾,“喂喂。”
楚轩看了看他,依言抛出小虾,很快被抢光。
等苏茉玩够了赶来时,就见两个男人身边围着一群企鹅,用尖尖的嘴在他们身上时不时的顶一下,扇着鳍发出叫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而勒凡则露出笑容,伸手在企鹅脑袋上摸过,居然也没有被拒绝。
苏茉钻进企鹅堆里,说:“我也要摸。”
她伸手就摸,那企鹅看她与这两人站在一起,竟然也没拒绝,让摸就摸。
于是苏茉快活了。
被企鹅包围的三人在企鹅群里耗了一天,弄上来无数磷虾,顺带也赶走了些贼鸥。
勒凡看着飞走的贼鸥,笑:“它们要饿肚子了。”
“你同情?”苏茉在喂食中扭过头来,很是义愤填膺:“这种鸟最坏了,专杀小企鹅,还吃企鹅蛋!”
“我知道。”勒凡说着,笑了一声:“人总是同情弱者,但也没见你同情磷虾,同样都是被吃的,只因为它小而不能讨好你,所以你就觉得它活该被吃。”
“……什么啊,”苏茉皱了一下眉,不满地说:“我又没那么说,只是说贼鸥罢了,怎么说到磷虾上去了。”
“一样的道理吧。”勒凡淡淡地道:“都是吃和被吃,没什么不同。只是你专注在眼前看到的或喜爱的‘弱者’上,忽视了你不喜欢不注重的生物。就像人都喜欢羊,因为羊毛可以纺线,羊肉可以入食,羊骨可以熬汤,连羊头都可以做艺术品,它们看起来柔弱,并且能创造价值,所以人对吃它们的狼恨之入骨。人皆怜羊,谁愿悯狼?”
“我不这么觉得。”苏茉低头拨弄着地上的磷虾,道:“你说的那些跟我没关系,我只要自己高兴就好,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勒凡答的很快,面沉如水,不动声色,“人类本来就是以自己好恶决定走向的动物,你没有问题。”
只是企鹅被吃就是残忍,磷虾被食就是活该,企鹅可光明正大捕食微小的磷虾,而小小的贼鸥只能躲在一边伺机而动,是以连名都冠以“贼”字。身形差别如此之大,企鹅猎食的对象是比它小无数倍的鱼虾,而贼鸥却有挑战企鹅的勇气,所以生物链上磷虾为羊,企鹅为狼;企鹅为羊,贼鸥为狼。只是磷虾虽小,不引人注目,这小却不是被无视的理由,就算小,也有存在的意义,尽管那意义在人看来是被吃,可也不是活该被吃吧。
“小就要被吃吗?”勒凡垂下眼,看着地上依然在努力挣扎往起蹦哒的磷虾,突然有一种极为难过的心情。他总是杀人,为各种理由,杀该杀的或无辜的。这是生物链上的规则,杀他们才能饱腹,才能存活。
企鹅们五官可亲,可温驯可活泼,让人喜爱。
他想他一辈子都做不了企鹅,但也无法做磷虾,太弱小到只能被吃,连为自己生命定义都无法做到。
生物链上他只能站在狼的地方,吃羊,为活着,被说变态,被说残忍,还有人说狠毒,更有那个强化了巫师能力的女人,临死前给他下咒。
他只是为活着,存活而已,连生活都不是。
“我先回去了。”
勒凡说着起身,再未发一言,脚步徐缓的走了。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
人皆怜羊,狼独悲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楚轩回到冰屋的时候天空漆黑,冰屋里也是黑压压一片。
睡在地铺上的人像个小动物一样,脱下的棉服叠好当成枕头,却没有垫着,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盖的严严实实。
听到动静,被子里的人钻出脑袋,黑暗中一双眼睛闪闪的亮,看到他也没有吭声,很快闭上眼又钻了回去。
楚轩脱了外衣走过去,揭开他身边的被子躺下,即使不在一个被窝里,也仿佛面对着面一样亲近。
“苏茉呢?”声音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问。
“她还在玩,说想看企鹅怎么睡觉的。”楚轩说。
“哦。”勒凡应了声就不再说话,仿佛已经睡去了,冰屋里安安静静的。
“你吃东西了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楚轩睁开眼,等了一会,说:“没有。”
屋子里又沉默了一会,仿佛那个人已经睡去,楚轩依然睁着眼,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
直到对面的被子里动了动,黑乎乎的身影从被子里钻出来,也没有用手电或者别的,坐在那里穿衣服,穿好衣服就坐到一边穿鞋,过了一会就走了出去。
等了一会他走回来,在屋子里用煤油炉升起了火,小小的煎锅里倒上一层薄薄的油,新鲜的刚打理好的鳕鱼块在里面发出滋滋的声音。
楚轩依然躺在黑暗里,看着炉边的身影,侧面的轮廓在微弱的火光里若隐若现,嘴唇紧紧抿着,似乎非常专心的样子,取出苏茉放在空间袋里的调料盒,洒盐和各种调料。
有些水汽在黑暗中升起,还有些油烟。
盘膝坐在地上的男人将鱼块在煎锅里来回翻动,还要小心不要将太嫩的鱼块弄散。做这样的事,似乎心情也随着翻动的鱼块平息了,楚轩看到他转过头来,冲自己笑了一下。
等了一会热腾腾的鲜嫩可口的鳕鱼块做好了,勒凡唤他吃,楚轩就起来认真地吃。
做饭的人却没吃,只抱着保温瓶里早上煮的热咖啡慢慢喝着,喝了一会又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去了。
苏茉回来后脱了衣服躺进自己的被窝,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躺了一会,很快就睡过去了,毕竟几十个小时没有睡了。
三个人的呼吸声在睡梦中逐渐均称规律,甚至同步起来。
尽管被子里不冷,但空气还是很寒的。勒凡睡着睡着就缩到了被子里,拉拉扯扯中觉得被子走风,迷迷糊糊的扯好后又睡了。
醒来的时候,勒凡发现自己的腿伸进了楚轩的被窝里,贴着他的小腿,隔着衣物也是暖的。
怪不得不走风了。
稍稍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苏茉大约也是一样的,整个人裹着被子缩在他身边,连鼻孔都没有露出来,严严实实的捂着像是被子里长出一个大冬瓜,鼓鼓的。
跑南极来真是太冷了,还不如去北极,那里海水多,温度也比南极高。
这样想着他也没有动,依然躺在自己的被窝里,腿也没有收回来,转回头看着对面人的睡脸,睡觉也没有摘下眼镜,透明的镜片后面睫毛紧紧的贴在一起,浓浓的一抹黑色。
被注视的楚轩缓缓睁开眼,刚睡醒的样子,眼神懵懂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好像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像小孩子一样无辜迷茫的眼神。
过了一会,大约是彻底清醒过来了,竟然也没动,就枕着棉服枕头,在被窝里看着他。
两人在这个南极酷寒的早晨,躺在各自的被窝里,谁都没有动,似乎也不想动,就这么互相看着,表情安静甚至祥和。
勒凡在被子里用脚蹬了蹬他的腿,楚轩虽然无感还是察觉到自己被子不一般的扯动,他把被子揭开一点,低头往被窝里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来,那眼神像是在问‘你怎么睡到我这里来了’,勒凡歪歪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又觉得冷,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下巴,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虽没有话说,心里却好似有种熟悉的贪恋,希望这一刻无限漫长永不会过去。
只是这贪恋的情绪都淡薄的仿佛快要抓不住了。
等了一会苏茉也醒了,从被子里钻出头来,睡的红扑扑的脸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发出呜呜的声音又钻了进去。
“我饿了。”
在苏茉第二次试图起来又被冷回去后,勒凡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苏茉哼哼着,缓缓地把脑袋探出来,接着伸出手,将勒凡的脸扭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早安,我做饭。”
“早安。”勒凡回亲了一下,撑起身子拿保温壶喝咖啡,一天一夜过来保温壶里的咖啡也没那么烫了,正喝着,苏茉钻进他的被窝,勒凡差点呛着,还没问‘你要干嘛’,就见苏茉像个虫子一样从他身上爬过去,然后抬起身在楚轩脸上亲了一下,“早安啊楚轩。”
“早安。”楚轩礼节性回吻。
苏茉说:“你俩早安了?”
楚轩摇头。
勒凡:“……”这么冷还要纠结这种事,我看你即使被冻成冰块也没治了。
闷闷地腹诽着勒凡也没说什么,弯下身在楚轩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自觉的等着楚轩亲。
苏茉虽然在勒凡的被窝里,位置却是两人中间,于是她就躺平,看着两个男人在她眼前亲来亲去。
过了一会她在被子里用脚蹬了蹬,说:“这谁的腿?”
没人理她。
又过了一会,她又问:“我现在到底在谁的被窝里?”
她虽然问着,却看不出一点紧张之色,虽然身边都是异性。
左边这个早就把她从里到外看光了,献身都不要。另一个,苏茉都不觉得他是男的,毕竟楚轩一直给人的印象是无性别的,仅仅是一个人形机械。要她在这两人身边生起防范色狼的心思,真是不容易。
“一半在我这,一半在他那。”勒凡回答她的问题,继续躺回被子里。
“你确定吗?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