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活在人世的感觉。可以恶意,可以自私,可以凶残。仿佛是一种证明,证明给那个永远不明白的人看,你看,我连一点痛苦都不舍得给你。却可以看着这些人因我痛苦。
你看,我还是活着。真正的活着,而不是虚无。
“说忘就忘了,你倒是说的轻巧。”苏茉将脸颊更紧的贴在他胸前,低低的说,“世间情感,无非爱恨。你忘得快,不过是爱大于恨。”
“还有的。”他轻声道。
“什么?”
“陌路。”他的声音更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手指小心的抚摸着女人浓密的长发,一点一点,从发丝穿过,滑落在头皮上摩挲。
“……你真狠。”她怔忡过后清醒,喃喃着说:“你恨他的,恨的。我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不恨,怎么舍得这么狠。”
黑暗中他的唇角微微挽起,极淡的弧线,尚未收起,便印在女人柔软馨香的发丝上,暖暖的湿意一掠而过,快如指间微风,转瞬即逝。
她尚未捕捉到这个亲吻的含义,便听见男人温醇干净的嗓音,那么缓慢的在耳边沉沉响起——
“我只是穷途末路。”
自古便有人说,情场如战场。
短兵相接,刀光剑影,撒豆成兵,阴谋诡计,无一不俱全。
赢者美人在怀,输者便该穷途末路。输家总是不得好结局,凌迟、腰斩、车裂、剥皮剔骨、抽筋放血……他先爱,便先输。明明白白全军覆没,无一丝翻盘的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剜掉血肉只剩枯骨,还不能抱怨。
穷途末路,不过如此。
“我真的不行吗?”她再问,依然言之凿凿,“和我一起。我会对你好,不伤你不负你,一生不为难你,活着一天,就与你并肩一天,他们厌弃你,我喜欢你。他们要害你,我便杀了他们护着你。”她偎在他怀里,慢慢的,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
勒凡抿着唇,很久才把扬起的唇角狠狠压下去,“这话是你第三次说。”
事隔数年,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已经想不起来,他去蜀山一去便是很久,常常会忘了这个世界的人与事。但每次听到她这么说,早已波澜不惊的心底还是能荡起圈圈涟漪,仿佛巨石砸过,溅起的水花冲的他浑身湿透,眼眶莫名酸涩。
尽管水面很快返回平静。可巨石落下的响动还是留在记忆里。
这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肯为他将手沾满鲜血,肯为他做尽一切,却没有抱怨的人。
所以,要善待。能护则护,能让她走好,就绝对不让自己成为她的拦路石。
“太晚了,好好睡。”
他说,抚摸着那些如海藻一般浓密茂盛的长发,让它在指间穿梭留下自己的体温,这是他仅能给的。
“知道了。”她轻叹一声,在他怀里调整好姿势,一手搭在男人的腰上,将脸颊放在他的胸前,“晚安。”
他还没来得及说晚安,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紧接着“啪”的一声,墙壁上的开关被打开,屋顶的吊灯亮了起来,光芒大炽。
门被打开时勒凡就灵敏的一手将苏茉抱在怀里,翻身落地,几乎是灯亮的瞬间,将女人护在了自己身后,这才抬过眼,望着门口的楚轩。
“做什么?”苏茉从他身后伸出头来,面色不悦,“你来这做什么?”
“楚轩?”勒凡疑惑的皱起眉望着他,同样问:“你来做什么?”
楚轩看了看他,又将视线停驻在苏茉身上,一声不吭。
勒凡见他不说话也没有理会,重新揭开被子回到床上,放松的靠在床头揉眼睛。苏茉也紧跟着钻到被子里,趴在他胸口,面带嘲讽的望着门口的男人,说:“你这个样子,看起来真像是捉奸的。”
听到这话,楚轩的脸便冷了三分,镜片后的眼眸沉沉,如深渊之水。
气氛有些微妙的冷场。
“你来捉奸?”勒凡忍不住笑了,“真的?”
楚轩不答,狠狠地盯着他。
“我真说对了?”苏茉也笑了,斜了眼楚轩,而后钻进被窝里,一阵悉悉索索过后重新钻出来,慢吞吞的爬上了勒凡的胸口,一张毫无瑕疵的美丽后背,无一根棉丝。
竟是裸的。
她贴在勒凡胸前,姿势隐约可见柔软丰润的胸部轮廓,如美人蛇一般揽着他的颈项仰起头,亲吻上勒凡的唇。
勒凡连忙一手抓住被子,将她紧紧盖住,便被她捕去了嘴唇,吻了个扎扎实实。
门口楚轩的脸色,又冷了三分。
眼前这情形实在好笑,勒凡莫可奈何,便顺着她的意思,等人亲个尽兴,才将人翻身压下,从身上剥离。
“别闹了。”在心灵锁链里这样说,勒凡用手背擦去唇上的口水起身下床,走到楚轩面前,道:“走吧,有事去你房里说。”
“有本事来,这就走了吗?”苏茉盖着被子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挑衅的望着楚轩,一句句话如机关枪般射出:“你真拿他当你的所有物?我就是亲他又怎样,我和他早就一起睡过,哪里轮的上你来捉奸?!你一个男人,居然和女人抢男人,你知不知道羞耻?”
“……苏茉。”勒凡好笑的望着她:“别谈羞耻,嗯?”
苏茉噎了一下,哼了一声,“那他什么意思?要是捉奸,就说个清楚。你是他什么人,他凭什么来捉奸?要不是捉奸,你就别跟他走,我们睡我们的觉。凭什么凌晨两点跑你卧室来?莫名其妙。”
勒凡对她无奈的摇头,放弃了与她说理的心思,又对楚轩道:“走吧,别理她。”
“楚轩!”苏茉在背后叫住,目光凌厉,“你要带他走,就留个理由。”
“理由?”楚轩顿住脚转身,扯起脸皮笑了笑,竟带上了几丝戾气,“对你不需要理由。”
苏茉一滞,就听楚轩一字一句的道:“你用什么身份,说这样的话。”
稍顿,他又继续:“你以为你是他什么人?”
勒凡皱起眉,还未开口,便被人抓住了肩头,五指像是要嵌入骨头里一样的力气,楚轩抓着他的肩,望着苏茉,讥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苏茉的脸上一瞬间血色尽褪。
勒凡的脸色同样变了又变,只瞬间就被掰过肩膀,以粉碎的力度狠狠地抵在了墙上,嘴唇便被攥住了。
以嚼碎的力度厮磨,血液的味道从唇齿间一直弥漫到鼻腔里。
木然的望着眼前人蕴藏戾气的眼,勒凡怔了怔,茫然的眨了眨眼。
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手出去,拧上了楚轩的后颈。
“咔——”的轻微一声,那双眼睛的凶残冷酷不再,换上了一种迷惑的神色,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一样,直直地看着、盯着、然后缓缓地倒在他肩头。
舔了舔唇上的血,勒凡看着倒在自己肩头的人,依然是一脸茫然的神态,像是不知道这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伸手将他抱起,勒凡转头还想对苏茉说点什么,只见眼前一黑,“砰——”的一声,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滚开”,房门就在眼前紧紧地闭上了。
“……”勒凡低头,默默地将人抱回房里安置。
安置好后,他坐在床边看着墙壁上那些不伦不类的壁纸,像是做梦一样摸了摸自己的唇,放手一看,依然是血,忍不住的小声嘀咕,“接吻都不会。”
楚轩醒来,看了看四周,直到目光看到站在门口游神的勒凡时,突然清醒过来,记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事件,眼神瞬间阴鸷,盯着他看了一会,狠狠撇开头去。
“……”
勒凡抬头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你咬的我好痛。”
语气里带了些无奈,楚轩等了会才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伸出手:“过来。”
他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灯光下清清楚楚看见已然血肉模糊的嘴唇,那上面仿佛被野兽咬啮过,留下不成规则的绽裂的伤口,依然往外渗着血。
楚轩的手指在上面触过,带来更多火辣辣的疼,勒凡蹙起眉侧脸避开:“别弄,明天就好了。”
蘸着血液的手指从他嘴角划过,留下一道艳丽的红,红到刺眼,宛如喜庆的大缎红绸,在瞳孔的焦距里瞬间扩大,铺天盖地而来。
似乎在这么一瞬间,二十多年冷、寂静、死气沉沉的如泼墨国画一样的生活,刹那被这艳丽的油彩全部覆盖。
一点点晕染了无悲无喜无爱无欲的眼眸。
他再次将他的肩头握住,脸颊贴过去,没有一丝犹豫的将之前没有做完的事情继续。
血液从贴合的嘴唇一缕缕的流下,滴在两人烟灰色的睡衣上,溅的四分五裂。
似乎要将这刚刚被人碰过的嘴唇完全撕掉一样凶狠,啃咬和扯动,镜片后的眼眸乌黑的看着那人又一次呆滞的眉眼,直到确定这唇完全被洗过,才用舌尖破开齿关,悍然的在内翻搅。
奇异的水声让勒凡清醒过来,瞪大着眼看着面前冷酷神情的男人,似有所悟,在嘴唇分开的时候,点了点头,语气充满了解的道:“原来你会接吻。”
也是,电视电影不是白看的,而且,天知道之前苏茉都带了去了些什么地方。
判断失误,失误。
勒凡想着,站起身开门,去了楼下倒了杯水,含在口中进了盥洗室,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嘴唇发呆,看了一会,吐掉口中的水,取出药剂往唇上喷了两下,表情异常淡定的回房,看都没看一眼坐在床边的楚轩,低头脱了身上溅了不少血迹的睡衣。
拉开被子,钻进去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
Chapter228
勒凡果然闭眼就睡了,不大的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楚轩也躺下去,侧过头望着他的背影。以前,他睡觉总是面对着他,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