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楚轩说:“睡了。”
心灵锁链识时务的切断,楚轩躺好后伸手熄灭床边的落地灯,周围一下子变黑,静悄悄。
楚轩躺在床上将之前的问题翻出来,再问了一遍:“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貌似睡着的人均匀的呼吸声一下子消隐,与黑暗中睁开眼。
楚轩不急不忙的等他的回答。没有什么可急的,上一次这样并肩躺在一张床上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实并不久,不过几个月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久很久了,久到如今趁着等待答案的时候,让大脑放松,什么都不想的只躺着听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而已。
睡眠对他而言只是必要的维持精力和体能的行为,即使基因被优化过,也需要一定程度的养护,就像机械需要定期上油一样,没什么所谓的享受和放松,如果有,也只能从心理得到,而非这无知无觉的所谓肉体。
其实并不在意了,二十多年都是这样过来,从知道自己是复制体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曾经的路已经和自己毫无瓜葛了,追求官能感和对感情的向往都成了本体的那个人的事,在这样的世界里作为复制体,坚持本体的目标就变成了一件很荒诞的事。
有什么好追求的呢?看看周围一个个痛苦的、言不由衷的、软弱的人类就知道了,那种东西只能成为累赘和负担,想要超越这个世界,这种负担就该决然舍弃。
楚轩知道,一直清楚。
决然扼灭记忆中的向往和渴求,笔直的朝最高的地方走,因为这个世界值得他去追寻的东西太少了。少到除了这条路,没有任何一条足以吸引他的路途可走。
勒凡扯了扯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连脸都包住了,只留一对眼睛在被子外,黑暗中看不明朗,似乎蒙了一层纱,沉沉地道:“问什么?问你和苏茉究竟达成什么协议,还是问你在玩什么游戏,或者,问你究竟记不记得?有必要吗?”略顿,他从牙缝里嗤笑一声说:“你要觉得这样有意思,好玩,我就陪你,没什么不可以。只是……不要太欺负苏茉。”
在漆黑被子里的手,因这最后一句,难以自控的攥成了拳。
勒凡不觉,依然说着话,语声轻飘飘的,仿佛梦呓一样:“我一人欺负她就够了。”
从前他只伤别人的心,从不知道被伤心的滋味,总是做被等的那个人。等着他解救,等着他察觉。让人一等就是十几年,死了一个,又死了一个。
从前他不知道等待那么难熬,近在咫尺却永远只能等。等到最后心就化成一堆灰。
而现在,他终于也做了一回等人的人。
有过这么一场,终于也会想,或许,该对爱你的人好一点,哪怕那么一点点。
“我欺负她?”楚轩说了一句。
而后淡淡地道:“没兴趣。”
没什么意思的回答,勒凡却从其中听出几分孩子气,微微笑了笑,笑容还没敛下去,突然被楚轩抓住了手,无法挣脱。
挣不开,就不挣了。那时候他不愿意攥,巴巴的送上门去都不要。
现在他要,就由着他。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子,或许再过个十年也是一样。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的陷入黑暗里,无边无际的黑暗,陷的久了,仿佛看到了光。
隐隐约约的存在着,却是让他无法抵挡的诱惑。走了过去。
熟悉的线条简单的房间,装饰品几乎没有,墙角堆着弹药成品,堆得高高的,靠近了就能闻到火药的味道。
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杯水,一切都是熟门熟路的,喝完水拉过一张椅子坐着,坐了一会,推开一扇门,径直的走过去。那里有一张单人床。
房间里好像没有人,又好像有,却不是很想要看清楚,只脱了鞋,歪躺在床上,看了会雪白的天花板,而后就睡了过去。
会有人走过来,用一种略带不满的口气说:“你又抢我的床。”
说完人就走了,听脚步声像是去了卧室睡那张本来只是摆设的大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一会,就从小床上爬起来,跟了进去。
睡在了他身边。
不知道明明很大的床为什么突然会变得那么小,他刚躺下,就猛然摔了下去。
然后怎么也靠近不了了。
开始心慌,猛地一抬头,四周却变成死寂的黑暗。
根本,没有什么亮光。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幻觉?
脚上踩空般抽了一下,勒凡满头冷汗的睁开眼睛,屏住了呼吸。
心脏还在跳得厉害,扩散着一波波剧烈的疼。四周很静,漆黑且寂静。
一道呼吸声从耳侧靠近,像是要碰到脸颊,熟悉的场景仿佛时光倒退几十年,他在腐朽潮湿的黑屋中,泥土都带着血腥的味道,身边是和他一样大小的孩子们,怎么也无法痊愈的伤口散发着恶臭,七躺八歪的挤在一起,呼吸声又急又快,气息就喷到自己脸上,一开始是潮潮的热,后来就冷的让人无法忍受。
勒凡猛地躲开,这才听见有人问他,“怎么了?”
床头的落地灯“啪”的亮了,他眯起眼,望着床上的人,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
“……我……我去洗手间。”
只丢下这么一句,就走掉了。
再上床的时候,表情就恢复了正常,好像那些惊惶和心痛,都没有过。
姿势慵懒的趴在床上,既然已经亮了灯,暂时也不想让它灭下去。
就歪着头看墙上的壁纸,从凯蒂猫一直到流氓兔,格林童话到安徒生,再到柯南和哪吒。
童话大部分都是快乐的结局,但有些童话总是例外,比如卖火柴的小女孩,举着火柴冻死在新年里,又比如红舞鞋,那个女孩穿着恋慕的红鞋子,一直跳舞一直跳舞,直到跳死。
他不是小女孩,但他也套上了一双停不下来的鞋子。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在精疲力竭的一瞬间。
后颈处被人用手指划过,勒凡眨了眨眼,把思绪拉回到现实,“那怎么了?有伤吗?”
“没有。”楚轩说。
“那是什么?”他依然问,好奇那里究竟有什么吸引他。
“旋。”楚轩凑近看了一会,皱皱眉头像是找不出合适的比喻,等了一会,才说:“汗毛。”
“嗯?”
“这里,像个太阳。”
勒凡愣了一下,反手摸了摸自己后颈,光溜溜的皮肤,除此以外什么都摸不出来,他笑了一声,觉得这样两个人趴在床上跟汗毛叫劲,真比三岁小孩还幼稚。
即使这么幼稚,却依然能感到自己内心里的那么一点欢喜。
他从来不觉得男人的强大和坚持有什么错,因而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却为自己存留的那么一点欢喜,突然心力交瘁。
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要真的一直什么都不记得多好。”
就这样下去,为汗毛组成的一个小漩涡状的东西像个孩子,可以在自己身边,可以对自己说想要,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抱着答应。
不要说抱著,那男人肯在他身边,不把他一次次推开就好了。
但他一定会这么做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抢过他的饭,抢过他的床,打扰他的工作,还一次次破坏了他杀自己的计划。
背上的手指那么温柔,却还是很伤心的感觉,就像明知道自己要死的人,最后看到的那一眼,不得不失去的世界。
“我不记得。”
楚轩停下手,为这句话抓住了他的肩头,将人掰过来,四目相对。
语气冰冷却又分外笃定的说给他听:“不管以后,你要记住这一点——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了。”
“现在,以后。都不记得。”
就这样用冷酷的声音说出来,把之前想过的念头也一并转化成语言,“至于你,以后再抱苏茉,我就杀了她。”
他没有说“我就杀了你”,他说“我就杀了她”。
苏茉或许不是他最软的肋骨,但是他所有肋骨都被拆掉后,仅有的一根碎骨。
在他苦撑的时候,它给了他一点外力,尽管只是一点,也是存在的。
楚轩知道,并依旧决定拆了它。
刚刚被迫转身的男人吃惊地愣住了,表情诧异又疑惑,有些呆滞的看着他,阴霾重重的眼眸黑的发暗。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等楚轩终于皱起眉头准备再次重复的时候,却看见那双眼睛慢慢、慢慢的亮起来,深深浅浅。这么长时间,他才消化完他的话。
“如果没有要说的,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黑眼珠动了一下,而后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慌乱的避开他的视线,等了一会又粘回去,再避开,来回几次后楚轩非常清楚的看到他略红的耳垂。
在他再次开口说话之前,表情越来越僵、耳垂越来越红的人终于像是彻底清醒过来,猛地揭开被子下床,又丢下一句去洗手间,而后就溜。
楚轩坐起身,看着背影消失在门口,就不紧不慢的又说了一句:“这样就是答应了吧。”
虽然声音不大,楚轩却知道他听见了,因为他明明看到勒凡趔趄了一下扶住楼梯扶手的动作。
很快盥洗室的门被甩上。
很大很大的一声,像是很响很响的应答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把我卡的太悲剧了,终于把它卡完了。泪流满面。
话说你们已经习惯我这样不定期更文了吗?居然没有一个催更的,我真是在欣慰的同时又倍感失落啊啊啊啊啊!
改了一点小问题,囧。
Chapter229
“早啊。”苏茉说。
“早。”楚轩下了楼梯坐到饭桌前。
早餐是法式煎吐司、煎蛋、外加一份咖啡牛奶,之所以是西餐,是因为今天是周末,苏茉的餐表上写的很清楚。苏茉挂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