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已经容不得他再多想，一道无形之力仿佛倾轧而来的海啸，一瞬间击中了他的脑部。
身体里滔天的杀意仿佛有了实体，顺着这道传入脑中的力量，破闸而出。
“乖哦，别动噢。”苏茉的脸陡然放大，笑容温婉的将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引导着楚轩的心魔杀意渡往自己体内。
勒凡终于出现，衣衫干净，表情自如。他走到一边蹲下，看着躺在地上交叠的两人，表情严肃。
苏茉闭着眼睛，像海绵般汲取着对方的心魔杀意，随着一点压抑都无有的心魔冲击，她表情逐渐变得痛苦，开始扭曲。
楚轩的表情逐渐平静，镜片后的眼眸清明并茫然。当他脑中最后一点暴戾都被吸走的时候，后背处传来一阵冲击，楚轩的身体仿佛断线的风筝般，一下被掷往空中。
被精神力一次抽空，造成的暂时性昏厥让他的身体仿若无觉般重重的落回地面。一动不动。
苏茉已然双眼通红，身体周边笼罩着一层具象的血色红光。
“你就知道我会杀他呢？”苏茉的声音细细的，仿佛被拉到极致的琴弦，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出手这么及时。”
“没，我以为你会杀我呢。”勒凡站在她对面，两人相隔十几米的距离，他还是笑。
“我不会轻易地杀你。”苏茉说，拉起一脸扭曲的笑容：“我怎么会舍得，让你这么轻易的死掉……”
勒凡闻言轻叹一声：“我最不擅长和精神力控制者打架了。”又说：“好歹给点缓冲时间吧。”
把楚轩的心魔引出来，激到最大，然后再制服，接着又要面对这个心魔状态全开，已然拉不回来的第四阶精神力控制者……好歹给一点恢复能量的时间吧，一波接一波的真让人受不了。
苦笑一声，勒凡勾勾手，“来吧，手下留情绕我一命。”
苏茉噙着笑，说：“好。”响指突然打起，只见勒凡仿佛被牵了线的木偶般，掌中匕首朝着自己的胸口挥去。
尖利的锋口离胸前还有一寸距离时猛然顿住，勒凡的额头渗出了汗，都说最不擅长和精神力控制者打架了，这完全就是自己打自己。
手指扭曲着，他用尽力气将匕首松开，“明知道我有精神漏洞还这么整我，换一招吧。”
“不、换。”苏茉轻巧的答，弯起血红的眼笑的灿烂，再次打起响指，勒凡一瞬间蹲下身撑住了额头。
“我讨厌你的手，总是拍我的头。”苏茉继续笑，响指声中看着勒凡的手背像微型炸弹炸开一样溃烂。
“哎，以后不拍了。”勒凡闭着眼睛说。
“我还讨厌你的胳膊，每次都不让我靠。”
“嗯，以后借给你。”
“我还讨厌你的腿，每次踢我总是很疼。”
“嗯，以后不踢了。”
“我还讨厌你的耳朵，每次我说话你都不认真听。”
“嗯，以后认真听。”
……
一来一往的对话中夹杂着连绵不休的响指声，四肢俱为溃烂状的勒凡倚着青石坐在地上，五官的表面几乎被全部毁掉，他依然神情淡渺，让对方把自己折磨的鲜血淋漓。
“为什么不还手呢？”苏茉停下手，表情无辜的看着他，“你不还手，我就继续了呀。”
“得罪你的地方让你都收拾一遍呗。”勒凡答。
“可得罪我最深的，是你的心啊。”苏茉轻轻说，神态天真的仿佛稚童。
“已经进行到这里了吗？”勒凡恍然大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而后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捂住，认真说：“哎，这个不行。”
“不行吗？”
“不行。”
只剩骨头的掌中燃起白焰，勒凡看也不看的挥向她，随后两颗A级能量石被捏碎，血肉一瞬间生长出来。
“嗳呀呀……”挡过他的攻击后，苏茉血红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道缝，学着他之前的口气道：“最讨厌和治愈师打架了，尤其这个治愈师还很有钱。”
A级石头用起来也很挥霍的具备牧师血统的勒凡笑眯眯：“钱没了还能赚么，命没了就不好玩了。”
站起身，勒凡道：“精神力玩掉不少了吧，我能量恢复的差不多了，开始吧。”
“奸诈啊。”
苏茉说着，闭上眼睛。
再一次负伤的勒凡只能感叹精神力控制师果然是一个前途无量的职业。
身体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一次次发力，真元力混合着心灵之光，勒凡以自伤的代价破开了苏茉的心灵之光。
矫捷的踢腿如泰山压顶，不擅长近身战的苏茉被恶狠狠地踹中胸口，伴随着肋骨齐刷刷的断裂声，摔倒在尘土里。
“传给我。”无形的绳索将地上的女人制住，勒凡掌中的心灵之光贴上她的额头，用一种哄孩子的口气道：“乖乖的，我知道你现在清醒着。”
苏茉的确清醒过来，睁开依旧血红的眼睛望着他，痴痴的。
“回去后给你看个够，”勒凡皱紧眉头道：“现在听话。”
“呵……”笑了一声突然咳出血来，苏茉摇摇头，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液，“我不想活了。”
“尽说些没用的话。”勒凡冷下脸来，“昨天还说要给你准备嫁妆，今天就不想活了？”
“我还是不甘心。”苏茉答非所问，看着高缈的天空。
“有什么不甘心？”
苏茉沉默了一会，突然道：“他靠不住。”
“嗯？”
“我的脚开始溃烂了。”
一句一句不连贯的话说出来，苏茉仿佛已经恍惚了。眼睛望着天空，看了很久，最后眼角滑下泪来。
“我恨你啊，勒凡。”她说。
“我恨你，所以不想和你一起活着了。”
“我死以后，别复活我。”
勒凡无言。
“他靠不住。”苏茉又一次说，“真的。”
勒凡依然沉默，只是眉头越拧越紧。
说完这句话苏茉就沉默了，像是即将死去一样眼神逐渐涣散。
正在慢慢放大的瞳孔让勒凡觉得头部一阵一阵钝痛。像是有谁用钝器敲砸一样。
嗓子里突然发出嘶嘶的声音，苏茉猛然喷出一口血来，神态瞬间凄厉的大喊一声：
“楚轩！你把那只虫子放到他脑子里去了吧？！”
无头无尾的一声吼叫，勒凡却猛然屏住了呼吸，“什么虫子？”
一道银色光芒悄无声息的闪过，苏茉猛然张大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那只金色的蛊虫，那只……让她差点忘了他的虫子。
他不肯爱她，甚至连记忆也要一同剥夺。所以来到这里后常常精神不济，常常丢三落四，常常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像是把什么东西弄丢了。
原来是一只虫子，吞吃了她的记忆、和爱情。
所以不爱了，所以恨了。
眼眸里的血色逐渐褪却，乌黑的明亮眼睛定定的看着上方男人焦急的脸……你也会为我着急吗？还是，为了你已经忘了的事？
没关系，我再帮你一回。苏茉微微笑，闭上眼睛将最后一点精神力压榨出来，全部用在身边这个爱到恨极的男人身上。
勒凡的表情一瞬间定格，他微仰着头，目光没有聚焦的落在远处某一点上，神态凝重。
苏茉在他怀里缓缓闭上眼，手指蜷曲着垂落，神情安详。
这一生，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熙熙攘攘，到最后，谁不是一个人上路？早明白这一点，也不会对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多幻想，千方百计想要出来。
出来了，有力量了，自由了。又何如？
不如归去。
“我给苏茉用的虫子……”温热依旧的身体被轻轻放在地上，勒凡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另一人处，“她太执着，又没有足够的毅力，所以渡不过心魔。我用一只虫子，吞下她的执念，想帮她取巧的渡过心魔。
“副作用是记忆里她执着的那些东西，也一并消失。”
他顿了顿，走到楚轩面前，轻声道：“你帮她取出来了。所以她宁愿死，不愿意活。”
“你把它种到我身体里了。”他继续轻声道：“师父说，这虫子能一定程度改变人的行为和记忆，这一点被你找出来并用在我身上了。可惜你只能在我精神懈怠的时候控制我，现在，即使虫子在我脑中，你也没办法让它指挥我呢。”
他低低说，嗓音干哑，之前连续两场战斗时的谈笑风生优雅自如消弭无踪。
楚轩沉默。
那个黑暗的室内，站在楼梯下的男人说——
信任你是危险的，但我可以解决。
我喜欢你。
和我在一起。
勒凡微微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沉淀下去，深的望不到底，“她真恨我了。所以死也要把真相告诉我，让我难过。”
轻轻勾起嘴角，勒凡说：“愿赌服输。大家都一样，我说过的话你应该还记得。”
他说着抬起手，手中匕首呼啸着朝楚轩的胸口飞去，宛如流星一般。
楚轩抬手举起高斯手枪，子弹迎着匕首飞来的轨迹出膛，两股力量剧烈碰撞，发出轰鸣。他自然记得，记得勒凡说过的每一句话。也记得他在雨声里撑在他身上说的，再来一次，就是他欠他。
“我的匕首一向很多。”勒凡轻声说，手中倏然又出现五支宛如飞刀般的匕首，再一次朝对方划去。
扳机扣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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