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说完这些,迟疑了片刻,拉着何晓的手说起了她:“丫头如今你也有这么大了,你可曾考虑过,自己的婚事?”她的眼睛并不明亮,但是浑浊中也透着关切的光芒。
何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么多年,她身边的人来了又去,但是能让她上心的,一个都没有。她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旅行者的感觉,没有办法去建立并接受一个家。
于是她垂下眼帘,看着何母:“母亲,这件事,您让我自己做主好吗?”她的声音颤抖着。何母以为离家这么多年,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自己一不小心刺到了她的痛处,忙不迭地答应了。随后,犹豫不决地,想要说话,最后却一转身退了出去。
何晓在屋内坐了良久。
她知道自己终究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如果在这里成家,那么不管是对何妮儿还是成婚的那个人都不公平。但是,如果不成家……
自己离开之后,何妮儿怎么办?
“你居然会为了这种事烦恼。”星灵的声音在隔了数十年之后再度在她耳边出现,“真不像是能够创造一个世界的人。”
“对你们来说,也许创造一个世界是亲手打造它,但是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写一个故事而已。”何晓回答,“但是,这个人的一生,却是我真真切切地感受过的。”
星灵低笑:“你说得对。”何晓沉默了好一阵,问他:“似乎有一段时间不见你了,怎么忽然就出现了?”星灵的声音很是愉悦,“因为发现有一个空间似乎忽然间稳固的速度加快,于是过来看了一眼,结果就发现你和印秋那个小家伙都在。”
“是吗?他也过来了?”何晓眨了眨眼,“我好像没有遇到过。”她没有追问印秋现在是什么身份,星灵也没有说。
“你慢慢想,”星灵说,“如果有什么事不想在这边继续下去,可以找我。”何晓胡乱地点了点头,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了。
既然是何妮儿的生活,那么,就让何妮儿来做决定。
见到何妮儿的时候,何晓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出现在眼前的人是自己这些年在镜中看熟了的脸,却带着自己没有的温柔。她对着自己行了一礼,举手投足之间,完全不像是一个农家女。
何晓的疑问让何妮儿掩唇笑了起来:“自然是在此地学的。”她不多说,何晓也能想明白,于是没有多追问。
将自己现在的疑问对何妮儿说了,何妮儿也迟疑良久。还有接近十年的时间,实在是太过长久。何晓看着何妮儿犹豫不决的样子,轻声一叹:“给我两年,这两年,你说你想找到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帮你找到,然后,我就离开。”
何妮儿大惊失色,抬起头看着何晓:“仙子,我……”
“就这样吧。”何晓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退出。
两年之后,何妮儿二十六,比宫里放出的宫女年岁稍小,要找一个合适的人,也还是有可能的。她闭了闭眼,狠狠地做了一个决定。
起身回了京城,她找到了太医院的提点,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提点大人震惊地看着她,反复询问:“何姑娘,你真的这样想吗?这样会非常辛苦。”
何晓微微一笑:“比不得当初不眠不休与瘟疫赛跑的日子。”太医院提点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略略将这件事透过自己的途径对皇帝提了一提,已经逐渐有了帝王气度的皇帝也答应了。于是,不到半月,京中一家小小的医馆,就静悄悄地开了张。这家医馆不卖药,只管看病,每五日关门一日,这一日,何晓就提上箱子,去官员们家中给那些女眷们诊治,然后利用诊金来养活自己。
因为便宜,医馆渐渐门庭若市,何晓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自己期望的——各种各样的,练手的机会。
这两年,她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让自己忙得像一个陀螺,整天都是各种各样的病症,官员们那边就是各种各样的调理。
到后来,几乎看到一个人就能将这个人的身体状况判断出大半,对应的解决措施也都出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于是,她在断断续续地旁敲侧击将何妮儿想要什么样的人询问了出来之后,又找上了太医院的提点。苦命的提点大人送走她之后泪流满面,转头就将这件事说给了自己的夫人听,让夫人笑得前俯后仰之余,也将这件事顺手就接了过去。
没过两个月,何晓就遇到了那个完全符合条件的人。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何妮儿对这件事有一种隐约的惶恐不安,她几乎要开口挽留何晓,却迟迟地说不出口。就算何晓留下了那些有关医术的记忆,何妮儿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没有办法做到像她一样的。
何晓却没有再顾忌这些了。
如果当初何妮儿干脆地说任由何晓做主,那么何晓会为她考虑更多。但是她并没有,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何晓也帮她做到了,那么,事情往后如何,就再与何晓不相干。
对方是一个没了妻子的鳏夫,不管是家世还是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年岁比何妮儿也只大了五六岁,膝下没有孩子,这样的条件,除了生子的压力稍大,何晓觉得,再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了。
于是,在她点头之后的某个下午,她就准备离开。
在上门谢过了提点大人之后,她遇到朝中一位成名已久的武将,站到她面前,对她微微一笑:“看起来,你似乎准备走了?”
何晓眯着眼打量了他好一阵,才试探地叫:“印秋?”
对方点一点头:“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母上大人催着睡觉,并且即将使出拔插头的大招了……所以,先更这一点吧,明天更多一点补回来。
在家的唯一坏处就是,睡觉的时间不能随心所欲啊……
留言什么的,明天再回复吧……
☆、遗失的明珠
印秋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武功。但是,何晓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他并不是为了自己。
“你提醒了我,”他说,“既然不想让人类社会将来陷入战争的阴影中,那就最好一直走在前面。”何晓表情木然:“所以?”
“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搜集一些东西,到了我们的世界,让大家都可以使用。”
何晓盯着印秋,对方看回来,目光澄澈。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境界,比自己要高。她低下头去:“找到了吗?”
印秋有些失望地摇摇头:“我走错了路。武官不错,可惜学到的都是战阵功夫,还不如那些江湖草莽人士精通。反倒是我手底下几个幕僚说起这些来比我还精通许多。如果不是附身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是知名的武官,我真想弃武从文。学文的实在是让人羡慕。”
何晓微微低头:“我这里有。”她的声音很轻,“但是,我是准备用来换取社会权限的。”
印秋吃了一惊,随后想起何晓这些年的行为,也猜到了几分。何晓说的让他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展开:“好,你去提交吧。我会向政府说明这份文件的重要性。”
何晓对他感激一笑,两人随即各自转头离开。
自从定下了时间之后,何晓就不再与何妮儿交谈什么了。她写了信过去,请了何父何母过来。又给自己寥寥无几的几个朋友派了帖子,说明了自己的婚事问题。
何父何母几乎是在接到信件的当天就过来了,到了京城之后,何母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妮儿,你终究是……”
几兄弟中的老大何瑞后来闷闷地对何晓说,何父何母甚至已经做好了何晓终身不嫁的准备。甚至为了怕何晓去后无人祭祀,准备将几个儿子中随便谁家的孩子过继一个到何晓名下,以便将来为何晓上坟燃香。
何晓心中微暖,拍了拍何瑞的头:“你姐我,做事有分寸。你如今也有几个孩子了,京中机会多,要是还过得惯,就在京中住下来。”
何瑞点了点头,对何晓一如既往的听话,没有半点儿不服的意思。
因为两个人年岁都已经不小,何晓的婚事只用了三个月就过完了所有的礼仪,将自己嫁了出去。在花轿中的时候,何晓闭了眼,见到只顾着泪流满面的何妮儿,叹了一声:“以后,你好自为之。如果不想再继续行医,借口想好好做一个好妻子也行。我想,这里应该也教给你如何去当好一个大家主妇了。”
何妮儿将眼圈揉得通红,对着何晓行了一礼:“多谢仙子对我何家这些年的照顾。”
何晓厌倦地摆了摆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无踪,片刻之后时间与空间似乎发生变化,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出现在了自己的虚拟空间当中。
曾经看起来那么真实的虚拟空间,如今看起来,似乎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这非常正常。”星灵在她对面坐着,面前摆着何晓喜欢的甜酒和玫瑰饼,举杯对她示意,“虚拟空间毕竟只是电子流创造出来的,能量等级太低了。”
何晓默默地想了想,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到了一定的程度,虚拟空间也会是现实?”
星灵大笑:“你认为,什么是现实?那些衍生世界,难道不是现实?你生活的世界,会不会是现实?又或者,那些虚拟空间内生活着的人工智能,会不会认为他们的世界就是现实?”
何晓坐到星灵对面,沉默良久:“你现在的世界,对这个世界是如何定义的?”
“想知道?”星灵的心情显然极好,“想知道,那就努力到这个世界来,那个时侯,你就会知道了。”
他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何晓一下:“恭喜你我的小女孩,你的成长超乎我的想象。我想,我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等到与你面对面相见的时刻。”
何晓抬起头,面前的人影已经变得目光平静无波。机器人管家星灵又恢复了正常。
何晓怔愣地看着虚空良久,心中茫然。
将这些思绪先丢到一边,何晓转头就去了文明管理中心,表明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