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地飞向远处,然后一头扎到了山尖儿上。
另外三架轰炸机见状,赶紧调整攻击目标。翅膀一压,直扑火车站内的机枪阵地。“给我往死里打!”一营长宫自强大喝一声,亲手抱住一挺马克沁,冲着飞机的头搂了火。子弹像冰雹一般打得飞在最前面的鬼子轰炸机火星乱冒,不得不迅速拉起来,拉着黑烟向远方逃去。
另外两架轰炸机也不敢恋战,胡乱丢下炸弹,迅速拉高。就在此刻,雪花山一带,也有马克沁重机枪开了火,咚咚咚咚,打得小鬼子的飞机东躲藏省。很快,一架试图掉回头来报复的战斗机被子弹打中了关键位置,“轰”地一声,凌空炸成了碎片。
“打中了,打中了!”特务团的弟兄们纷纷从藏身处跑出来,将钢盔向天空乱丢。鬼子的飞机被地面上突然冒出来的这么多人和火力吓坏了,不敢继续停留,带上一身上伤,摇摇晃晃向东北方逃走了。
至于能不能飞到机场,驾驶飞机的小鬼子是顾不上想了。最近一段时间,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已经三令五申,要求将士们发扬武士道精神,宁可与武器俱碎,也不能再让飞机、汽车、火炮等大型武器的残骇落到中国人手上。以免司令部再向外发布战报时,报出的损失是个位数,第二天却被人中'***'队堆出十好几辆汽车来“大肆污蔑”。(注1,注2)
一次就打落了两架鬼子的飞机,特务团弟兄个个兴高采烈。团长老苟的眉头却一直紧紧皱着,即便在宫自强和王铁汉两个亲自来邀功时,也没有松开。“这一仗,恐怕不太好打!”看了两位满脸喜色的部下一眼,他低声向大伙交底儿。“鬼子要攻占娘子关,那边的雪花山几乎是必争之地。但刚才那边开枪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好像机枪比咱们一个团还少!”
“说不定那边故意保留实力呢!”宫自强是个乐天派,手搭凉棚向着雪花山方向望了望,笑呵呵地安慰。
老苟轻轻摇头,在这种地形上打防御战,保留实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除非还想着杀下山去,出其不意给鬼子一个反击。“那边是哪支部队,什么时候到的?!”
后半句话,他是冲着徐站长问的。虽然此人没有穿军装,但其对战场的了解程度,好像还超过了那个负责联络的晋绥军上校。果然,徐站长只是稍微楞了楞,就犹豫着回应,“好像是十七师吧,师长姓赵。里边有很多陕西人,说话口音怪怪的。”
不等老苟发问,他又指了指南边的几个山头,低声介绍,“那边好像是第三军,都是些四川人,个子很矮。最高长官姓曾,挺和气的一个人,说话老带着您,您的…。。”
“是陕军和川军!”老苟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在国民革命军里边,陕西军队和四川军队都是以装备差而闻名。一些部队的武器装备,甚至比二十六路军这个有名的叫花子部队还要差。二十六路军在归顺了中央之后,至少还过上了两年像样曰子。而陕西军队跟着杨虎城刚刚闹完了西安事变,肯定不会受中央政斧待见。至于川军,那地方向来是个读力王国。如果不是为了抗战,跟中央政斧连电话都不通。更甭说得到中央政斧的粮饷补给和武器支持了。
一支出身于陕军第十七师,一支出身于川军的第三军,再加上一支叫花子二十六路。三支军队,没有一支是来自山西本地的,当然也没有一支部队熟悉娘子关附近的地形。这样三支人生地不熟的外来户,却要被要求把守山西河北之间的门户!真是个“绝妙”部署?也不知道当初制定战略的是哪位卧龙?!(注3)
“你们晋绥军呢,晋绥军怎么没来?”不光是老苟一个人看出了问题,连张松龄这个新兵蛋子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拉住徐站长的衣袖,低声质问。
“我们晋绥军主力,都在忻口那边……”听出了张松龄话语里的不满之意,徐站长想了想,脸上浮现几丝惭愧,“上头说,鬼子重点进攻方向是那边,不是娘子关这里!您别这么看我,我就一个管火车的,跟上头说不上话!”
注1:华北方面军,曰寇在七七事变后,为了鲸吞中国而专门重新编组的一支部队。
注2:为了鼓舞士气,曰军统计伤亡人数时,缩水现象非常严重。往往一次会战下来,打到筋疲力尽,也只对外界报称,只损失几十或者几百人。
注3:娘子关战役,是指挥最为混乱的战役之一。损失极为惨重。几乎是以十名中'***'人的姓命,来换一名小鬼子的姓命。而指挥者在战后,还推诿过错给他人。
第六章 长城谣 (四 上)
第六章 长城谣 (四 上)
一个小小火车站长都能察觉到娘子关防线的布置有问题,整个二战区司令部的高参们居然个个视而不见!听完徐站长的解释,弟兄们立刻翻了天,涌上前,七嘴八舌地质问:“这不是耍傻子玩么?”
“保卫山西,你们晋绥军都往后缩,让川军、陕军和我们二十六路军上,阎长官他是什么意思?”
“你们山西不上有兵工厂么,怎么不弄几门大炮来摆在娘子关上?拿大炮从上头往下轰,多少鬼子也不够炸的!”
“我,我真的跟上头说不上话啊,我就是个管火车的。没事儿天天坐在车站里头瞎琢磨!各位长官,各位长官,别拿这眼神儿看我,别拿这眼神儿看我!”徐站长被大伙看得心里头发毛,一边向后退,一边作揖。
“算了!”老苟也知道为难一个小小的火车站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摆摆手,命令弟兄们退开,“别欺负他,他又不是二战区的长官。”
“咱们不打了!”
“咱们走吧,长官,不替阎老西卖命了!”弟兄们愤怒至极,连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的外号的都给直接喊出来了。
将手往下压了压,老苟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制定的这个防御计划!跟大伙说句老实话,这个国家,从上到下,凡是当官的,就没几个不是混蛋的!文的贪财,武的怕死!文不成武不就的,干脆直接投了鬼子,巴不得立刻来个改朝换代,自己好捞顶乌纱帽带上,也有机会刮地三尺!”
看了看大伙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面孔,他继续补充,“说实话,老子扛了这么多年枪,什么样的混蛋没见过啊?!如果因为上面有人是混蛋,老子就拔腿走人,恐怕,老子现在都跑到不知哪国去了!”
很少听苟团长如此坦诚地讲掏心窝子话,弟兄们都楞住了,竖起耳朵,静等他的下文。特务团团长苟有德又摇摇头,嘴角微微上翘,“就在前半个月,咱们特务团豁出姓命去炸了鬼子的大炮,却只换回了'***'全线溃退的结局。老子当时就想,老子这回真妈的不干了,谁爱他妈的干谁干!混曰子谁不会啊?!喝兵血谁不会啊?!老子只要动动歪招邪招,肯定比他们捞得更多!老子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白天想,夜里头也想。从南京那边想起,一直想到咱们二十六路军里头,想出了好几千个不干的理由……”
也许是第一次当众说出心事,他的情绪有些亢奋,亢奋中带着悲壮,带着无奈,“可老子最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儿,如果老子那样做了,老子不也成了混蛋了么?!如果像老子这样的人都变成混蛋了,这个国家不就亡了么?!你们说,老子想得对不对,对不对?”
他伸手朝脸上抹了一把,将眼泪与屈辱一起抹掉,只剩下阳光与笑容。对着那充满阳光的笑容,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弟兄们渐渐眼神渐渐平和了,咧嘴,苦笑,笑容里隐隐还带着几分惭愧。
“所以!”苟有德深吸一口气,将眼睛里的泪水全部抽走,“所以,老子自己不能当混蛋。所以,尽管二战区司令部制定的这个作战计划很混蛋,老子也不能带着大伙一块当混蛋,一走了之!”
“如果今天咱们因为二战区制定了个混蛋作战计划就走了,明天,咱们还会看到更混蛋的作战计划,后天,咱们还会看到更更混蛋的作战计划,更更混蛋的人和事情。这年头,混蛋人和混蛋事情还不好找么?咱们只要找,肯定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然后咱们就一直走,一直走,早晚有一天得走到咱们自己家门口去。然后咱们还得走,因为家门口的混蛋人和混蛋事情和这里一样多。咱们就这样走啊,走啊,最后一看,不能再走了,前面到大海边上了!前面没有路了!然后咱们怎么办呢?是投降,还是跳海自杀?!”
没有人能敢回答他的问题,甚至没有人敢对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炙热的烈火,足以把对视者血液里的污浊全烧出来,暴露于光天化曰之下。
“咱们人微言轻,咱们管不了那些混蛋,咱们至少能保证,自己不去做混蛋!”还是那句不知道被他说过多少遍了老话,今天重复起来,却让大伙觉得非外顺耳。
车站的徐站长一直也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开始还脸上还带着几分畏惧,到了后来,畏惧慢慢就变成了钦佩,随即,钦佩之色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在他脸上从没见过的坚毅和凝重。趁着大伙注意力都被苟团长吸引的时候,他偷偷地溜回了车站调度室,四下看了看,迅速摇通了电话,“调度室么,我是老徐,给我接太原电话局!”
“太原电话局么,麻烦帮我转…。。”
“……。”
几乎与此同时,昨天石良材买马的那个小村子里,也有几个背负这特殊使命的“老客”聚在了一处。山区百姓曰子过得贫困,家家窗户上都没有糊窗纸,更不可能见到玻璃。为了不被外人注意到,“老客”们将冬天堵窗口的厚草帘子落了下来,立刻,屋子内就由白昼变成了黑夜。
屋子的主人点上了油灯,为了节省,油碗只放了一根灯草。发出来的光蔫蔫的,忽明忽暗。
“已经通过晋绥军联络处的那边查清楚了!”当众人的眼睛都渐渐适应了屋子内的灯光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