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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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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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折子,足可见他小小年纪倒是有些真才实学。”

朱瞻基也知道朱棣的这个习惯,此时倒更好奇奏折中写了些什么。毕竟,张越先前送礼时向他提了盐务之事,之后就出了这样一连串大事,若是他自己一点动静也没有那才奇怪。和王贵妃又说了几句话,他少不得保证自己在朱棣面前绝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才亲自送了她出去,回过头来立刻从袖子里拿出那份誊录的奏折。

孟贤的那份奏折朱瞻基看过,也不知道经过哪位妙笔生花的手,写的是花团锦簇,仿佛字字句句都是为国为民,那一万斤盐就能拯救山东万民于水火之中似的;而孙亮甘那份奏折则是从头到尾都流露着一种激愤,言下之意就是寿光王十恶不赦汉王居心叵测,朝廷该当体恤民心民力,大有挑唆皇帝大义灭亲的意思。

偏张越这儿也提到了相同的事,却只是一笔带过,而是在那儿剖析开中盐法好坏利弊,那一条条写得极其清楚详尽,又提出了改良之法。这本来就已经够了,恰是一篇天大的好文章,可偏偏末了又提到山东先修会通河,又供北京修宫城的木石,百姓苦于徭役云云,看得他都是脸色大变。

“这小子……过犹不及他难道不懂么!”

朱瞻基在那儿直跺脚的时候,看到张越奏折誊本的杜桢也在那儿直叹气。

他游历天下十年,呆的时间最长的乃是河南,但其次就是山东,所以布政司一众官员都欺他是初来乍到,他也只是一笑置之。虽说他上任之后仿佛事事唯左布政使张海马首是瞻,但先是汉王遇刺,然后是山东大雪,紧跟着又是一场盐务大案,张海差点撂了挑子,都是他撑着。这会儿老宋礼正在带人清查山东上下的案子,张越却忽然上了一份这样的折子!

时机很对,意见很好,措辞用句都没错,不枉他教了那么多年,但后头何必画蛇添足多加那一条?这会通河乃是为了沟通漕运修的,这北京城乃是为了迁都建的。这不是存心自己给自己找错处么?就当他再一次摇头的时候,后头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老爷,你这摇头叹气的是什么道理?元节还小,就算上了个条陈不好,你也不用这般挑骨头吧?”裘氏却是听鸣镝捎话说杜桢不高兴,于是方才急急忙忙赶了来。见杜桢回头,她又嗔道,“说起来,就算你和我一样瞧着元节不错,却也不必巴巴地将绾儿送了过去。你对我说什么以防不测,可我看他只是升官,哪里有半点危险!”

自己妻子的脾性杜桢自然是心知肚明,此时不禁哑然失笑。然而,待听到裘氏谈到张越只是升官并不曾遇险,他顿时心有所悟,刚刚想不通的关节豁然而通。这下诏求直言自然是有嘉奖,张越这个条陈结合了当初他的看法,又加入了一些新奇有趣的东西,指不定又要因此擢升。可张越这不久前刚刚升了一级,如今要是再升就太骇人了。

“我让绾儿呆在那里自有道理。”杜桢随手放下了手中的誊本,若有所思地说,“看不见的危险方才最危险,虽说如今隆冬已经过了,但春雷既然炸响,这事情只不过是起了个头而已。你明天挑两个精干的小厮,替我送些东西到青州给元节和绾儿,唔,就是人家之前送来的那两个银色朱红穗子的带钩,你命人送去就是。”

第六卷 春雷动 第002章 微服

去年腊月到正月头里的雪灾,青州府累计拨下去米面五千石,这五千石粮食一多半赈济的都是城里的百姓。盖因四乡道路冻结,城里的粮店中粮食耗尽,民众便没了吃食,倒是乡间百姓仓中多有存粮,还能勉强度日。青州府东南边的诸城出动了三百名壮劳力出来开道运粮,这才将救命的粮食运了进去。

然而如今到了开春时节,却轮到农人们苦恼。眼看着去岁秋天种下的小麦长势喜人,可这一冬里头冻死了牲畜不少,到耕田的时候不免就犯了难。

淄河店村东头的杨家原本日子殷实,家里有两条耕牛,结果那牛棚半夜里被雪压塌,两头牛都冻死了,如今当家的父子俩只能一起亲自下田里犁地。可那冻了一冬的地哪里是那么好犁的,前头赤着脚的儿子杨狗儿冻得脸色发青,那腿上都是横一条竖一条的血口子,后头的老杨头瞧着心疼,却又没法子。

一个时辰忙活下来,父子俩都好似浑身散了架子,老杨头一边抹汗一边叹气:“原还想等过了年给你说个媳妇,谁知道用了好些年的牛棚竟然会……唉,好容易攒了两头耕牛,如今说没就没了!”

“爹,你没听佛母经会上说的那些话么?这天底下太肮脏了,去年的雪灾这是老天爷降祸呢!要是掀翻了这个世道,建一个干干净净的佛国,天下就太平了……”

话没说完,老杨头就气急败坏地在儿子头上拍了一巴掌:“都说了让你别去听那些蛊惑人心的玩意,你偏不听,迟早招来大祸事!什么干干净净,这坐了江山的人都是那个做派,换了谁都是心狠手辣,你爹我还不知道么?我只有你这么一根独苗,你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种地,积攒了钱讨一房媳妇,这就是你的命了!”

杨狗儿年轻气盛,可又不敢公然和老爹顶罪,只能在那儿不服气地念叨说:“什么命,凭什么命有贵贱,凭什么那些人就能穿绫罗戴金银……”

“少说两句,有车过来了,小心官府抓了你去下大牢!”

杨家的十亩地靠近村子里通向外头的大道,所以路上光景看得清清楚楚。老杨头瞥见远远来了一辆马车,立刻警告了儿子一句。等到那马车渐渐近了,他仔细端详了片刻,见那车上新漆过的油板又黑又亮,拉车的健马洗刷得干干净净,不禁琢磨这是谁家有钱的亲戚。

他正思量间,那辆车竟是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紧跟着,车帘一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车中一跃而下,对他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老杨头见对方身穿一件宝蓝色直裰,便知道多半是个秀才,慌忙上了大道还礼不迭,又赔笑问道:“小相公是问路的,还是到村里寻亲的?”

马车上跳下来的人正是张越。他本待说自己是随便看看,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老伯,我是来寻亲的,不过这头一回来不认识路,所以就停下来问一问。你这是在犁地?虽说是瑞雪兆丰年,但去年冬天大雪成灾,对地里庄稼可有什么损伤?”

老杨头见张越说话和气,心里顿时感慨不已。村里也有几个读书人,这秀才都没考上就成天仰着一张脸,仿佛明天就是状元郎似的。看看人家这位秀才多有教养?张越问其他的他答不上来,但这种田他却是一把好手,当即笑了起来。

“小相公你这是问对人了。瑞雪兆丰年自然是一点都没错,只要不是开春下雪,这雪越大,地里头种的东西长得越好,这小麦更是不怕冻。说起来要是南边冬天大雪那就遭殃了,毕竟南方冬天也能种地,一场大雪下来岂不是什么都没了?咱们这儿一冬下雪,如今麦子长得好,村里不结实的房子倒了几间,牲畜冻死了不少,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爹,那两头牛可是你十年种地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没了那两头牛,本来五六天能干完的活至少得忙半个月天,你还说没什么?”

见一个裤子挽到膝盖的小伙子从田里一个翻身上了大道,又听那称呼,张越便知道这多半是老汉的儿子。果然,那老汉立刻回头吹胡子瞪眼骂了两句,又解释道:“小相公别和他这粗人见识,这是我儿子杨狗儿,你叫我一声老杨头就好。这淄河店村里上下人我都认识,敢问小相公要找谁?”

张越今日下来原本是看看春耕情况,顺便瞧瞧这下了一冬雪的冬小麦如何,这寻亲不过是借口,此时连忙胡乱编了一个名字应景。谁知老杨头极其认真,他只好推托自己是初来乍到,从前没走过这门亲戚。这时候,倒是旁边那杨狗儿不耐烦了。

“爹,你别只顾着和人说话,这田还要不要犁了?喂,你要找亲戚自己往村里头去,咱们家可没功夫和你磨牙!”

见老杨头被那杨狗儿拉下了田里,张越不禁哑然失笑,又上了马车。他在淄河店村兜兜转转一大圈,就只见民房整齐低矮,男丁大多在田里忙着耕种,四下里还能听到织布的声音和村里学堂中念书的声音。见这光景,他自是知道此地民风朴实勤恳。想到这三天走遍了青州府附近的十几个村,也颇了解了一些民风民情,他不禁想起了几种后世常见的种子。

玉米、土豆、红薯、番茄……别的也就罢了,那红薯玉米最是解饥荒,后世不都传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发现过美洲么?下次回京时遇上了能不能拜托试试看?

出了村子,张越便顺着大道打算回青州府。谁知道路过杨家那片田时,他竟是又远远望见了老杨头父子站在路当中。然而这一回,父子俩却仿佛正在和人理论,那嚷嚷声隔着老远仍然能听到。见老杨头正面红脖子粗地与人相争,原本那个咋呼呼的儿子却在旁边拼命拉着,他顿时满心奇怪。

“白借耕牛,这天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我知道你们佛母会如今势大,哄别人可以,哄我却是休想!我好歹还识几个字,但凡宣称什么明王降生佛母降世的都是什么下场,你们不知道我可知道!”

“爹,人家是好心,再说,这不就是借几天耕牛么?”

“你小子给我闭嘴!天下没有白吃的饭,这回借给你耕牛,下回指不定就要你去当打手!”

“老杨头,算是咱们会里白好心,以后你家的事情谁也不管!”

张越听到这些,立刻吩咐那车夫放慢些,直到看见那个牵着牛的瘦削中年汉子怒骂了两句走了,他方才赶了上前,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似的开口询问。

“小相公你是读书人,当然不知道这种事!”那老杨头却是个话痨,此时恼怒地瞪了一眼还在拉自己胳膊的儿子。然后就叹了一口气,“这四乡里头这个会那个会的素来不少,这佛母会本来也没什么,可他们偏鼓吹什么‘佛母降世,太平佛国’,我听着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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