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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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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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身后这个声音,唐赛儿忙转过身子,见进来的是一个十五六的少女,沉香色绉纱衫子,玉色裙子,钗环虽看似寻常,但却不像是丫头,便笑着解说道:“我算是冯大夫的徒弟,前些天到医馆没找到他。看到留书方才找到了这儿,倒不是来找他看病的。再说了,他那死要钱的名声素来不好,这青州府打着灯笼也未必能找到敢寻他看病的。”

杜绾见来人看上去只有二十许人,自陈是冯远茗的徒弟,倒有些半信半疑。待到人家直说冯远茗是死要钱的,她倒是信了。笑着夸冯远茗医术精湛,却是绝口不提人家勒索了六百两银子。不多时,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你们家太太久病虚弱,虚不受补你们懂不懂?总而言之,什么人参鹿茸之类的玩意都不要碰,还有天麻,血虚阴虚的人,用那么多天麻那是寻死!这几天不那么凶险了,趁早告诉你们家那位准姑爷。寻几只鸽子来炖汤,里头加一些枸杞子就好。是药三分毒,这调养要一步步来!”

话音刚落,唐赛儿就看到冯远茗走进了屋子。见他瞧见自己直发愣,她便站起身道:“怎么,死要钱的师傅,没想到我会找到你这儿来?你这一走倒是痛快,结果让我一番好找,谁知道你就随便在桌子上用刀子划了几个字?”

冯远茗这才反应过来,可是,那一丁点喜悦都被那一声死要钱的师傅给冲得一干二净,更何况身后还有孟家人,屋里还有个杜绾。气咻咻地瞪了唐赛儿一眼,他三言两语打发走了杜绾。一屁股坐下之后方才闷声问道:“你不是在乡下行医么,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你都能被富贵人家请来看病,我当然要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比起得到白莲天书的时间,唐赛儿跟冯远茗学医的时间更长,对于他的怪脾气廖若指掌,因此当下便毫不讳言地问道,“怎么,师傅莫非是准备大振雄风,重新回太医院?”

“谁稀罕回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冯远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才不情不愿地解释道。“这一年就是六百两银子,能比得上太医院好些年俸禄,若是不赚岂不是可惜了?人家既然出得起银子,又肯对我这个老头子言听计从,我这才勉为其难地来诊治诊治而已。”

唐赛儿看到冯远茗一身上下齐齐整整的衣服,陡然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医馆学艺的情景。那时候这老头有她照应,衣裳鞋袜都是好好的,但后来自从她不在青州,每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日比一日邋遢,她想找人帮忙伺候却被他骂了出去。只怕他如今在这儿诊病不是勉强,而是乐在其中吧?只是要价六百两银子……他果然还是死要钱的老头!

“师傅,我如今乡下事忙,没法常常来看你,你自己千万要小心。毕竟,孟家还是官面上的人,那位小张大人还是府衙同知,若是让人知道你曾经在太医院……总是有所不利。”

“放心,人家认识太医院我那位师弟,我的事情肯定早就知道了。孟家丫头是个孝女,我如今是救她的母亲又不是害人,她也从不管我的事。至于你说的姓张的那个小子……哼,我一把年纪了,要应付他还不容易?”

话虽这么说,冯远茗想起之前张越听到过自己和史权的一番对话,心里倒不像此时说话那般底气十足。可他不想在徒弟面前落了面子,他又不好表露出来,于是便岔开话题道:“你一个女人在外头也多小心,少捣鼓那些丹药,这东西没好处,我当年就是栽在上头。还有,你家男人既然去世了那么久,你既然一直都是作未嫁打扮,为什么还一直守着?”

“若不是我当初正好在外行医,三哥又怎么会被官府那些差役活活打死?”唐赛儿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我早就向诸天神佛发下愿心,这辈子都不会再嫁,这打扮也不过为了行事方便而已!”

师徒俩都是执拗性子,该说的都说完了,唐赛儿遂起身告辞。然而,一脚踏出西厢房,她便看到几个丫头媳妇簇拥了一个少女过来,瞧着竟然有几分面善。一瞬间,她陡然之间想起了自己在何处见过此女,心中顿时一惊。

对了,就是王家庄那一次讲经。那天乃是丈夫的忌日,她便把讲经的事情丢给了堂妹,自己悄悄四处逛了逛,就是那时候见过这位千金!

第六卷 春雷动 第024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冯大夫来孟家已经好些天了,却还是头一次有人找上门来——最重要的是,那竟然是一位容貌甚是出色的女子。一个糟老头有女客拜访,不但孟家下人觉得新鲜,几个姨娘也觉得新鲜。若不是有些怕孟敏这个当家大小姐,她们必定要出来看个热闹,这会儿却也只能支起东厢房或是耳房的窗户,希望能看见西厢房中的光景。

然而,西厢房中的那道夹门帘却挡住了众多人窥视的目光,直到那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从屋子中出来,人们的好奇心方才得到了满足,同时却也有几分惊讶。要知道,那个冯大夫如今虽说收拾得精神了些,少说也是五十岁的老头子,这位前来拜访的姑娘家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倒像是父女更多一些。看到孟敏带着红袖过来,那些人方才缩回了脑袋。

孟敏从杜绾那儿得知来人是冯远茗的弟子,感激对方竭力救治了其他大夫口中只能活三五天的母亲,因此也不想怠慢了今日这位来拜访的客人。然而,带着红袖过来,恰好和那位下台阶的女客对了一眼,她顿时觉得有些眼熟,紧跟着,那几乎已经被她忘却的记忆一下子浮出了脑海,更记起了那时候张越说过的话。

这么一位清雅秀丽的姑娘竟是白莲教中人?

倘若是离京前的她,此时怕已经是直截了当惊呼了出来,但来到山东之后先是经历了母亲重病,然后又是父亲下锦衣卫狱生死未卜,再接着就是母亲数次病危,因此她只是微微惊讶了一番。想到那是冯远茗的弟子,她打定主意先把人留下来,若是能够就设法劝一劝,于是紧赶着上前了几步。

“原来是那次在王家庄遇到的姐姐!”

唐赛儿原本还指望人家不记得自己,此时惟有暗自苦笑。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孟敏上得前来,竟是笑吟吟地请她屋里坐。若单单这样,她还能找借口告辞,偏这时候冯远茗竟是也从屋子中出来,老头儿的面上还挂着古怪的表情。

“三娘,你和孟姑娘见过?她竟然没请你去治病救命?”

“我只是和这位姐姐见过一次罢了。”孟敏连忙笑着解释道,“那时候她向我指点过一位能治我娘病的高人,只是我让越哥哥去福清寺打听过无果,于是只好罢休。若姐姐早说自己懂医术,我那时候早就把她请了回来。”

“这丫头也是和我一样,古怪脾气!”冯远茗听说是这般经过,也没有深究,下了台阶之后斜睨了唐赛儿一眼,又笑道,“孟姑娘既然一口一个姐姐,大约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姓唐,你以后就叫三娘就行。我曾经教过几个徒弟,都是些蠢笨的家伙,倒是她一介女流能继承我的衣钵,而且在针灸上头独辟蹊径。唔,既然她见过你,那我就不客气了,待会让她给你娘也看看。说不定能在那上头寻一条路子……”

这心中才咯噔一声,唐赛儿就看到冯远茗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哪里还不明白这老头又来了钻研医道的兴致——虽然觉得自己不适宜在孟家多呆,但她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样兴致高昂的样子,倒是不忍心找借口拒绝。而孟敏更是顾不得那许多关节,连忙在前头引路。跟在后头的杜绾想到这两人竟然见过面,心中多有疑惑。

进了正房的东屋,闻到那股散之不去的药香,唐赛儿不禁皱了皱眉。等到看见床上那个病人,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有道是望闻问切。虽说还不曾切过,但这一望一闻,她便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及至冯远茗示意她上前切脉,她依次诊过了左右手,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这样的病能拖到现在便已经是奇迹,哪里有希望医治好?

吴夫人这些天自觉精神大有起色,此时见诊脉的竟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又听了冯远茗说那是他的徒弟,心中更是为之一振。她吃了那么多年的药生了那么多年的病,对于生死早就置之度外,只是却不想带着心事离开这个人世。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由那女子施针,又点头示意孟敏和杜绾先离开屋子。

艾草的气味很快在屋子里弥漫了开来,顺着门帘的缝隙,外头的人也依稀能闻到那种特别的味道。这时候隔开一间屋子,孟敏难免在心中思量了起来。当初王家庄的事情张越曾经说过,是白莲教借佛母的名义在讲经,里头这位唐三姐既然讲经的时候并不在那高台子上,必定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如此医术高明的女子,到时候和那邪教玉石俱焚那就可惜了。

中午因灵犀有事,秋痕身上不爽快,琥珀便亲自提着食盒到孟家送吃食。虽说孟家如今也有下人负责在外头采买蔬菜肉食,但吴夫人所用的不少药材和珍贵食材却一向都是从府衙张越的公廨中送出去,因此她常常往这儿走。进门之后得知今天有客,还是那位冯大夫的女弟子,她奇怪之余,不禁想到那次张越带自己求医的往事。

自己的病是在史太医手中治好的,如今除了偶尔有些头晕,其他已无大碍。然而,那位曾经被少爷骂作庸医的冯大夫竟然也是医术高明,能将旁人断言必死的吴夫人硬生生地救了回来,那位夫人的脸上甚至难能的有了血色,却也是好手段。

提着食盒打起夹帘入了正屋,她就看见好好的座位上都是空空如也没人坐——杜绾正在墙角处发呆,而孟敏则是在那儿咬着嘴唇想心事,怎么也不像是来了帮手如释重负的样子。见此情景,她只得先把食盒放在了一张几子上。旋即蹑手蹑脚走到杜绾身边,因低声问道:“杜小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杜绾正想着乐安这回闹出来的事情张越该如何应对,同时还琢磨着道衍和尚留给他的那封信,待听到琥珀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抬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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