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奏折的事情陆公公尽管放心,我写好了文章之后,到时候请总兵府的书吏誊抄了就是。能查出此次弊案,陆公公居功至伟,这奏折上我和武安侯不好占名字,否则一来这是锦衣卫的事情,武安侯应你之请协助是应当的,但插手就是越权,我更没资格管锦衣卫的勾当。若这事情查清楚了牵连到其他人,陆公公你就是不说,咱们也一定会署名。再有,这账目由人誊抄几份,原本直接呈递给皇上,副本咱们各自拿一份,以免别人打这它的主意。”
陆丰原本就不怕担责任,他的本意就是把事情扯开了闹大,也好出一口恶气,所以才想拉上武安侯郑亨和张越一起具名上奏。但此时听张越这么一说,他倒是觉得如今只涉及到锦衣卫,没必要大费周章,因此就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就听小张大人你的!”
郑亨原本还担心张越却不开情面轻易松口,此时见他应付裕如甚是老成,倒是放了心,由是也搁下了茶盏,爽快地点点头道:“那就按张越说的办。不过,这几天我恐怕要忙着练兵,陆公公你要调人直接找张越,他手里可还有几百京营精锐!若是再不够,就去找孟俊,我已经调了一千人给他,这次开中纳粮期间,宣府之内就由他维持!”
顿了一顿,他便若无其事地道:“我已经让人给镇守太监府行文,这一次开中纳粮的事情,全都交给张越主管!皇上既然任命张越巡抚宣府,这样大的事情自然该由他出面,陆公公要是有工夫,不如从中监督,以免有人使绊子,如何?”
“好!我就撂一句大话在这儿,甭管是谁,想要在这次的事情里伸手,咱家和他没完!”
今儿个一举拔掉了锦衣卫宣府卫所这些讨厌钉子,如今郑亨又有意无意给自己行方便,陆丰只觉得哪怕是从前正式提督东厂的时候也没这么畅快过。霍地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说完了这番话,他便盯着地上那个已经不会动的总旗,重重哼了一声。
被称之为东西的总旗此时惶恐都来不及,更别说恼怒了。他心惊胆战地趴在地上,哪怕是膝头有如针刺,脖子背脊酸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却仍是硬挺着不敢抬头。至少,在这温暖的屋子里罚跪总比在寒风呼啸的外头枷号强。
“你这个狗东西,当初吃了咱家那么多钱,不是还和咱家讨价还价么?要不是看在你还吐露了几个要紧的消息,咱家就把你扔出去和那些人一同枷号到死!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可你们竟然拿别人的钱为别人办事,只要报上去,皇上一气之下指不定活剐了你们!别摆出那副脓包势,咱家还有事情要你去办,滚起来!”
那总旗如捣蒜一般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方才踉踉跄跄站起身。这时候,陆丰就从袖中取出了一样玩意,毫不在意地上前交给了张越:“小张大人,这奏折写完也不用给咱家看了,直接盖上咱家这印章送上去。这会儿王冠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事不宜迟,你尽快写好尽快送,别让那个家伙抢在了前头。咱家这会儿还要忙着抓人起赃物,就不在这儿耽搁了!”
看到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离去,张越少不得打开了那个红绸包袱,只见里头赫然是一方三寸许见方的银印,底下刻着“曰勤曰勉”。郑亨这时候也站起身来,低头一瞧就笑道:“这二寸九分的银印想必乃是出自御赐,他一个四品宦官本该用铜印的。能把这个交给你,看来他对你倒是相信得紧,不怕你借着他的印章生事。”
“那是自然,我和他也是好几次搭档的老交情了。”
张越收好印章,随即就向郑亨借了总兵府的书房,只一个时辰就草拟好了一篇两千字的奏文。由于郑亨早说过不善于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因此他连拿出去给人过目都免了,检查一遍见没什么毛病,就叫来了一个善于书法的书吏依原样誊抄。亲自在旁边等到将近戌时,这奏折完全誊清了,他又拿过来检查了一遍,这才用火漆封口送了出去。
折腾了这一整个下午,等到他回到八珍街的临时住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进正房,他就发现本该在这儿的孟俊人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只有小五一个人气鼓鼓地坐在那儿,见他进来就瞪着眼睛站起了身。
“都多晚了,姐夫你还知道回来!别以为你这身体好就能这样折腾,都错过晚饭的时候了!不在家里就连饭都不好好吃,怪不得之前还病了!你要是以后还这样,我就不走了,回去也没法向娘和姐姐交待!”
情知小丫头难缠,这番话又是为自己着想,张越只好上前赔情。正说话的功夫,外头就传来了孟俊的声音。
“小五姑娘,三弟可是回来了?不好意思,我向你借一会人,我有事和他说!”
趁着有人解围,张越连忙对小五点点头就闪了出门。一看见他出来,孟俊就迎了上来,低声说道:“之前也没顾得上和你说,你出来这些天,你家里出了些事情。但这都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今儿个这件事却是极其要紧。口信是我爹派人送来的,说是有人告你岳父曾经在开封和周王暗中往来。”
第十一卷 金戈血 第041章 下棋只能心无旁骛
和大明其他州府一样,宣府也实行夜禁。一更三点敲响暮鼓,五更三点敲响晨钟,中间这段时间不许寻常百姓通行,违者笞刑。一旦夜禁闭门,则四门钥匙统一由宣府总兵保管,其余人等若要出城则是一律往总兵府报备借用。只不过,既然是边区重镇,夜行的禁令也得看情况,诸如总兵府、镇守太监府或是锦衣卫卫所等等地方的军官还是畅通无阻。
然而,这大冷天的又没有什么紧急军情,路上自然是空空荡荡,除了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和平安无事的嚷嚷声,几乎看不到什么走夜路的人。几条重要的交叉路口已经安设好了栅栏以防盗贼流窜,几个夜巡军士正在一面说闲话一面准备上锁。就在这时候,大路一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时间,众人连忙抓起兵器迎了上去。
“什么人?”
“我是小张大人的护卫,有总兵府核发的通行令牌。”
来人撂下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旋即就出示了手中的令牌。领头的军士接过来检查之后,立刻就扬手示意开锁放行。等到人过去了,一行人方才重新上锁,却是压根没在意过去的那个人。这夜晚总能遇上几趟这种身份要紧的人,反正令牌是真,那就不用计较了。
骑马人如是穿过两个重要的街口,旋即就转进了一条巷子里。由于夜晚暗得很,他不得不打亮手中的火石,好容易方才找到了地方。一快两慢一快敲了门之后,两扇斑驳掉漆的大门很快便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他敏捷地闪了进去,还不等里头的人关门就急急忙忙地问道:“大哥,怎么回事,少爷不是让你留在京师么?”
胡七却是一丝不苟地关上了门,径直把向龙拉到屋里,又关上了房门,他这才沉声解释道:“是袁大人让我过来的。我知道你们在兴和一定经历了很多危难,但京师里头也不消停。你们不在的这些天,家里先是那位方姨娘在上香的时候莫名其妙对一个太监告了刁状,然后就是皇上得知大少爷金屋藏娇的事大发雷霆贬谪了他,再跟着就是有人举发杜大人当初在开封的时候和周王有过私下往来,但最头疼的还是袁大人的麻烦。”
向龙他和胡七赵虎刘豹都是袁方早年挑中的,原打算是设法补进锦衣卫里头,结果后来皇帝设立了东厂,为了防止出乱子,于是就索性一直跟了张越。虽说暂时没法得一个正经出身,但袁方对他们许诺过异日前程,再加上张越对他们向来信赖器重,他们也没觉得这日子有什么不好。然而,一想到昔日栽培的恩主有麻烦,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袁大人乃是锦衣卫指挥使,一向深得圣眷,怎么会有麻烦?”
“那是因为有人去开封打听袁大人和张大人的往来。虽说事情没曝光,但天知道别人会不会忽然生事!”
“张大人……你说的是少爷的父亲?”
看到胡七点了点头,那张背对灯火的脸上阴沉沉的,向龙顿时慌乱了起来,最后把心一横就开口问道:“大哥,袁大人和张大人究竟是什么关联?”
“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多问。”
尽管立刻就用硬梆梆的一句话把向龙打了回去,但胡七自己也觉得异常疑惑。在他看来,袁方已经是正三品的职衔,之前又蒙恩得了世袭指挥佥事,早就该安个家了。可袁方别说没有儿女,身边竟是连女人也没一个,家中的下人全都是小厮男仆。他甚至还生出过某些极其不敬的念头,直到之前察觉到这位冷漠的头儿也有女子私下里爱慕,那种心思方才淡了。
“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这些事情暂且瞒着少爷。他虽说之前在青州在江南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但宣府和那些地方又有不同。皇上就要北征了,宣府出任何纰漏都是大纰漏,而建任何功劳都是大功劳!袁大人的看法是,巡抚宣府不单单是一个名义,也是历练。就在我出发之前,皇上又给张大人赐下了二代三轴的鋈金封轴,而按照规矩,三品官以上二代三轴,三四品官才能够用鋈金封轴。少爷的阶官和勋级已经是正五品到顶了,这其他上头不能挪动,只能用这个虚的。毕竟,再上去的京官除非尚书侍郎都御史,其他都是闲职了。”
胡七顿了一顿,想了想袁方的交待,又补充说:“而如今皇上的身子时好时坏,少爷授外官也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巡抚宣府这种随时可以回朝的差遣反而更好,更何况随同北征原本就是立功的良机。总而言之,京师的事情你能瞒就瞒着,若是少爷从其他渠道知道了,你也注意一些,最要紧的是袁大人的事千万别说漏了嘴,另外就是劝着他做事情小心些。”
四个人多年都是在一块,胡七这言下之意是什么,向龙自是心中有数。如果不是张越越来越显眼,恐怕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张倬和袁方的那一层关联。不怕别人去查——他们都不知道的事,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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