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以往都是一个价,这一回可好,竟然是竞价,那位小张大人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还是出身在勋贵之家么,怎么竟然还懂这些生意场上的门道!”
~书~“别提了,我从平遥县足足颠簸了一夜才赶过来,如今倒好,竟然是两手空空!他娘的,平常拿着仓钞排队支不上盐,如今这么好的机会竟然给错过了!”
~网~“谁让这次官府的动作竟然那么快,才公布这次的事情是那位小张大人主持,结果别转头就开始了,别说套交情,就是送礼都来不及!不过话说回来,有锦衣卫挡着,怕是也不敢随便收礼。唉,单单是先前我白送出去的那尊玉观音,就值小一千贯!”
这一个包厢中的四个人原本都是竞争对手,这一回却成了难兄难弟,于是两壶烫好的汾酒不一会儿就喝了个底朝天,众人面上都有些醺醺然。这时候,其中一个忽然双手支着桌子站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面上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
“这次潞安府方家是最前头几个中签的,你们也该知道,先头有一代方家家主曾经得罪过一位大人物,于是被迁到了山东,声势早就不如从前了,这次怎么会有那么大魄力?我使人用了老大功夫才打听出来,方家如今那位家主方青,竟是和小张大人关系密切得很!”
“老天爷,小张大人到了宣府就没怎么近过女色,莫非是好那一口……”
眼看这话题就要滑落到八卦的深渊里头,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那个瞪大了眼睛正打算求证的矮个商人起头还不想搭理,但是那敲门声大有锲而不舍的劲头,他只得没好气地吩咐进来。等门一开,见是自己的一个小厮,他不禁恼怒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不是说过不管什么大事都先放一放么?”
“东家……东家!官府……官府又出了榜文!”那个小厮激动得脸上赤红,使劲拍了拍脸,这才得以继续把话说下去,“总兵府前头贴出了榜文,说是此次将再拿出淮盐六万引!那榜文最后还说,三日后小张大人将在德庆楼亲自主持。东家您看,这是榜文的抄本……”
刹那间,这四个刚刚还自怨自艾的商人一下子红了眼睛,仿佛三天三夜没吃饭这会儿却看到食物的恶狼,争先恐后地上前去要抄文。而这一幕也不单单发生在这一个包厢之中,二楼的四五个包厢中都响起了各式各样杂乱的响声,但紧随而来的却是又惊又喜的嚷嚷。
很快,原本停在四牌楼下头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地狂奔离去,而为了动作快一些,众人甚至都是直接扔上一把钱在柜台上,根本顾不得让酒楼找零。只是在别人纷纷离开的当口,一个包厢却仍是大门紧闭。内中的客人站在窗边,支开了木格窗往外注视了良久,旋即才放下了木架,费力地扭动了一下因灌风太多而冻得僵硬的脖子。
于谦轻轻搓了搓手,心里不禁想到了之前都察院都御史刘观派人送来的那封信。上头先是盛赞了他在开平清点粮储的政绩,最后却让他悄悄微服从开平赶回宣府,监察此次开中事。尽管他尚未分派到哪一道,但只要是御史,向来就有监察的责任,这一点并不奇怪,可刘观在信上让他多多留心开中是否有人从中做弊,这倒是画蛇添足了。他到都察院之前,就有同年提醒过他刘观贪鄙,但先入为主听信一面之词却不合他做人的准则。
既然上官让他监察,那么他便得仔细监查,总不能失了公平二字!
第十一卷 金戈血 第057章 姐夫的报复,意外的收获
山西煤老板远远隔着数百年,山西票号还未走上历史的舞台,如今的晋商却已经利用大明的开中盐法走上了致富发家的道路。只不过,比起江南财主们的挥金如土,晋商们就吝啬得多,但关键时刻,他们也舍得一掷千金。可这一掷千金却不是用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用在他们要打通的关节上头。于是,保定侯的长公子忍了足足两天,终于熬不住了。
“这些人送礼归送礼,这还让不让人出门了?上次倒好,有武安侯派兵维持他们不敢来,这回直接涎着脸堵住了出路!”
孟俊一向是和气到几乎没脾气的公子哥,但如今面对那层出不穷的送礼花样,他一早就扔了那温文尔雅的面具,那气性大得很:“送一头生猪,剖开来里头居然用油纸包着一匣子黄金;送一盒酥饼,酥饼全都是用珍珠为馅;送两个丫头……他娘的那丫头竟然是男扮女装!三弟,难道就不能派个人出去警告一下这帮地主老财,谁再玩花样谁滚蛋!”
张越这辈子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但这两天面对那些礼物,他只觉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僵硬了。大约那些晋商也知道顶风作案会出麻烦,送的都是土产——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大同婆娘自然也算是“土产”的一种——但是,这些五花八门的名堂实在是让人吃不消,就好比他这会儿听到男扮女装那四个字,那嘴角顿时抽搐了两下。
“姐夫你又不是不知道世人向来信奉无礼不成事,况且如今我要做的本就不单单是开中。眼下宣府已经明令禁止所有往口外的商队,但你也该知道,总兵府得到的谍报明确地说,宣府一有大事,鞑子没过几天就能获悉。我对他们翻脸容易,另一头的行事就麻烦了。”
孟俊也就是嘴里抱怨一下,听张越这么一说,他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地坐了下来:“反正我都想通了,我和你这个声名赫赫的家伙住在一块就得连带一块倒霉。半夜三更有人拜访,白天有人堵门,这两天一出总兵府就有人上来搭讪,甚至还有同僚神秘兮兮地说要介绍什么好去处……这些人指量我不知道,这大同的婆娘有名,可朝廷官员宿娼却是了不得的罪名。古有花木兰女扮男装巾帼不让英豪,如今倒好,索性将男作女,恶心得没法说了!我已经写信回去了,让你大姐过来陪我过年,否则我非得被逼疯不可!”
刚刚陪着叹了一口气,张越冷不丁就听见这么一句,连忙问道:“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武安侯还打发人回京去接爱妾张姨娘了,这宣府的兵将大多是家眷在本地的,咱们接了家人过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到这里,孟俊忽然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张越,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可提醒你,武安侯接的那是妾,我虽说接的是你大姐,可就是皇上知道,顶多也就是骂我一声没出息,你可不一样。别说皇上要骂你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而且你那岳父还没脱大难,你家那位顾着这一头就得放下那一头,能安心来宣府?”
对于孟俊勾起自己的兴头又狠狠浇上一盆凉水的坏心眼,张越顿时恨得牙痒痒的,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便径直出了屋子。这时候,孟俊方才笑嘻嘻地伸了个懒腰。张越害得他除了衙门当值之外连门都不敢出,不小小报复一下补回来怎么行?
都说是久旷怨妇……他都变成久旷怨男了!
由于小五回去了,腾出来的西厢房便安置了一个总兵府差来的书吏以及一个锦衣卫小旗,所有送上门的礼物都由他俩一起造册登记,再加上有连生连虎兄弟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就形成了连环监督机制。而由于郑亨早发了话张越不用管别的军务,一心一意主持开中就好,因此有的是大把时间和这些财主们耗。
刚刚在孟俊那儿受了不小的刺激,张越提脚跨进花厅的时候,脸上自然而然就带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来,结果让坐在其中的那个中年商人很是生出了一些警惕。换上整齐衣裳的牛敢和张布按照彭十三教的,大马金刀地站在张越身后,倒有那么几份亲兵做派。
“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平遥县罗氏已经用一石一斗的价钱吃下了三千引,这一次何必再和别人争抢?况且,看了之前的价格,恐怕这一次参与的商户都会大幅度地抬价,罗家在这三千引盐里头就能大大赚一笔,不要太贪心了。”
“大人说的极是,小民并不是贪心,只是想再碰碰运气,潞安府方家不是也一样预备再加入竞争么?”那中年商人罗谦满脸堆笑地欠了欠身,见张越听到方家这两个字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顿时有了些数目,把心一横又抛出了猛药,“小民知道方氏昔日大约对大人有过助益,但区区方氏,在偌大的山西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们能做的小民也能做,就算小民不能,平遥县还有几家商户愿意为大人效力。”
“我如今只管开中,不管其他。”张越直接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漫不经心地说道,“无论是方氏还是其他各家晋商,都是一样的章程制度,我更不会有什么偏袒。况且,晋商豪富天下闻名,我知道你们做生意的路子又不单单是这一条,不用一个劲钻营我这一条路,更无须一味抓着别人说事。晋商发家者众,难道没了盐就活不成?”
这套说辞张越两日来用着敷衍了七八个登门拜见的晋商,那些都是一等一的人精,能套出来的话少之又少,因此他没抱多大希望,不过是希望借着王冠当初受刑不住招出来的那些线索,趁着那些商人松弛防备之际通过锦衣卫好好查一查。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中年人闻听此话却是面色一僵,随即竟是露出了惶然之色。
“大人这话实在是让小民无地自容,小民一家一当都是用来做这盐业生意,比不得那些在口外有大买卖的豪商大贾!”罗谦一句话说完,脸色便涨得通红,“小民祖上从洪武年间就开始经营这盐业生意,在宣府附近有百顷良田,招募流民开垦至今,都已经是熟地,一向都是为了供开中使用。要不是鞑子常常扰边,原本每年倒是颇有盈余,所以小民最恨的就是那些狗鞑子,最恨的就是那些往口外偷偷摸摸送货物的家伙!”
张越倒不在乎此人是因为蒙古人入寇毁了田地收成而心生恨意,还是因为嫉妒口外贸易的丰厚利润而心生不满,他只知道即便方青已经给过一张详细的在口外有生意往来的商家清单,但这么个送上门的也决不能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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