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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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5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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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犯官入狱,因家属打点不到,活活冻饿而死的也有。之前我入狱才两日,你和世节送的东西就捎带了进来,要说谢,也该我谢你们的一片心意。”

因杨士奇当初好意替自己引见其他士子,又指点过学问,就连万世节这个至交好友也是在杨府会文的时候认识的,张越一直心存感激。此时听人家说了这话,他连忙真心诚意地说:“东里先生和岳父乃是至交,昔日于我也有指点提携。得知您下狱的消息,我能做的也只是稍稍打点而已。您说一个谢字,岂不是让我无地自容?”

“当初你岳父入狱之后,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在皇上面前暗示一下他的好处,其实没能帮得上什么忙,如今想想也觉得惭愧。不得不说,要说劝皇上宽宥,我远远比不上杨勉仁。他虽个性稍急不能容人之过,但哪怕是和他有嫌隙的人,一旦落难他也会在皇上面前婉转相劝,就是你岳父的事情,他亦有从中进言。夏原吉吴中能保不死,也是他进言的缘故。”

身穿素色布袍的杨士奇忽然停住了步子,旋即侧过了头来:“先头你守御兴和立下大功,封赏的事情久久不决。五府勋贵的合议是让你由文职转武职,授指挥使,皇上驳了;六部合议的结果是迁你通政司或是太常寺,甚至连国子监这样离谱的地方也提过,皇上还是驳了;等到内阁合议的时候,杨勉仁提出由你巡抚宣府,封赏延后,皇上方才满意。虽说他从前对你升迁太快不以为然,但这也是好意,毕竟,他是你的座师,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由于大伯父张信担心家中几个小的熬不住,昨天晚上便分班轮流,每人都歇了几个时辰,因此张越这会儿不比前几天的恍惚不济,脑袋自然还清楚。尽管当初封赏的由来他也听说了一二,但毕竟不像杨士奇这样亲身经历,哪里能知道得这般详尽?他自己就是心思重的人,一直觉得杨荣太过机敏不好打交道,如今看来,他还是承了人家莫大的人情。

以怨报怨,以德报德,这本就是他为人处世的准则,当下他立刻对杨士奇肃然一揖道:“多谢东里先生提醒,否则我恐怕糊里糊涂承了恩情犹不自知。”

见杨士奇含笑点头,又缓步往前走,他心里陡地想起了一件要紧事,连忙快步追了上去。他知道杨士奇至今没有把妻儿接到身边,那座御赐的宅第中甚至没有多少家人随同伺候。尽管这算得上清廉,但他记得史书所载杨士奇的长子因横行不法被判死罪,牵连杨士奇请辞,最后甚至活活气死,因此他自然不希望这位名臣落得如此下场。

“东里先生,我听说世兄仍留在乡里,为何不接了上京来?”

一说起儿子,杨士奇顿时露出了怅然的表情。他仕宦多年,虽说一直有书信寄回去,但二十余年竟是没有机会回过泰和,长子杨稷至今也就是来看过他三次,每次短暂团聚之后,他都会催促儿子赶紧回乡。说是父子,可连说一句话都得靠书信。

“京师繁华,于年轻人来说容易坏了心性。泰和多世家大族,杨氏向来以仁德传家,况且有他母亲的管束,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母子也好有个伴。况且我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书信寄去,他也常有书信写来。只可惜他不是读书的材料,这么多年了,却连生员都没考上。”

“东里先生,虽说这是您的家事,我不该插嘴,只是您二十几年不曾回乡,以书信代父子情份,终有不妥。京师之地学子众多,况且您家中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说不定能带挈世兄上进。古来先贤虽有不少人为国忘家,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原本也是至理名言。”

杨氏原本是江西泰和大族,宋时就已经是一方世家,杨士奇曾祖更是在元朝当过翰林,名动一时,只是在元末方才家门衰落。因此,杨士奇自从被举荐入了翰林院步步高升之后,便一向极重家声家名,写回去的信中十有八九都是教导子孙后辈的,却没有接妻儿上京。不单单是他,京师那么多文官,绝大多数都是家人留在故乡,只身在朝为官。然而,张越提到他家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他便渐渐有些心动。

“既然元节你这么说,回头我再想想。”

送走了杨士奇,张越便觉得心中一松。此次入狱的其他人多半和他没多少交情,他不是全知全能的人,管不了那许多,既然杨士奇出狱那就够了。而且,若是杨士奇能把长子接到身边,以后成天在眼皮子底下,未必就会发生横暴杀人的勾当。

这天吃过晚饭之后,众人便按照前日晚上定下的规程轮流守灵。之前王夫人一番真心实意的话说动了东方氏,如今内院比起之前整齐了许多,上上下下都不敢稍有偷懒迟疑,外头的男人们也就省了老大的功夫,不必再劳神分心二用。

张越是和张赳一起值下半夜,此时便准备在灵棚旁边特意辟出的屋子中眯瞪一会歇一歇,结果前脚刚进屋子,后脚便有人来报,说是张辅请他去书房。不明就里的他匆匆赶到那里,却只见除了张辅之外还有四弟张赳。张辅面色倒还好,张赳的脸上却满是不得劲。

“越哥儿,如今婶娘虽然去了,但赳哥儿的婚事终究是先前就定好的,前头的那些规制也都完了,只差迎娶,婶娘的遗表也已经送上去了。他的婚事乃是婶娘最大的心愿,所以我和你大伯父都觉着不必等一年孝期满,热孝之中便成亲,也好安慰婶娘的在天之灵。偏生这个倔小子就是不乐意,我懒得说他,你这个做兄长的好好教训你这个弟弟!”

看到张辅说完这番话扬长而去,张越顿时愣住了,等到两扇绿漆格扇门关得严严实实,他方才回过神,又瞅了满脸不情愿的张赳一眼。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当初三兄弟一块去南京的情形。那时候,张赳年少不懂事悄悄回了一趟被封了的家,得知情形的他狠狠打了小家伙一巴掌,随即还劈头盖脸训斥了他一顿。如今一晃六年,张辅交给他的偏又是这种差事。

“小四,大堂伯和大伯父既然都决定了,你怎么偏不答应?我知道祖母故去你很伤心,可是她到临终前还一直惦记着你的婚事,你若是有心,就该完成她最后一桩心愿。”

一身粗麻布孝服的张赳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却是没答张越的话。等到觉着肩头一沉,仿佛被一双手压着,他这才抬起了头,却见张越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这些年尽管张越东奔西跑,但他和这位三哥的关系一直很好,想到那天无意间听到的传言,他顿时咬了咬牙。

“三哥,不是我不想顺从祖母最后的心意完婚,是因为如今时机不对!祖母新丧,父亲丁忧,如今我还只是个无官无职的监生,可是她却是武安侯的千金。如今武安侯镇守开平不在京师,别人说这婚事乃是武安侯夫人擅自作主,祖母这一故去……”

“别说了!”

张赳这一开口,张越立刻明白这个小家伙又开始死心眼,于是没好气地喝住了他。重重地在那脑袋上敲了一下,他这才板着脸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武安侯夫人必定已经派人禀报了武安侯,哪里是什么擅自作主?定下婚事之后你父亲也同意了,别说婚书,就是其他礼仪程序也都统统完了,哪里还有什么变化?那是武安侯的千金不错,可你也别妄自菲薄。若不是觉着你好,武安侯夫人能同意这桩婚事?”

被张越这样一数落一教训,张赳顿时哑然,旋即才讷讷地说:“可我听她们说,武安侯夫人是因为不满武安侯独宠那位张姨娘,所以才……”

“左一个听说右一个听说,道听途说的勾当你也相信?”张越心中大恼,暗想逮着机会一定要好好惩治那些敢于嚼舌头的女人,面上却丝毫不露,索性更摆出了兄长的架子,“武安侯不点头,武安侯夫人怎会擅自作主?总之,婚事自然有长辈们替你安排张罗,你大嫂早就替你去看过了那位姑娘,人品容貌都是一等一的,你别一个劲钻牛角尖!好了,下半夜还是咱们值夜,趁着眼下赶紧去歇一歇!”

被张越一把拽着,张赳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出了门。等到进了那间简简单单的屋子,和衣躺在了地上的铺盖上头,他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结果只出神了片刻就感到脑袋一沉,眼前竟是一片黑暗。手忙脚乱的他狠狠拉扯了几下,这才拉下了头上的东西,旋即醒悟到是张越又把一床被子扔在了他的头上。

“好好记着,你可是咱们这一支的长房长孙,赶紧歇下。如今夜里冷,多盖一些,别着凉了,待会出去的时候却睡不得。”

“嗯,谢谢三哥!”

看到张赳重重点头,随即便乖乖翻身躺下,张越不禁露出了笑容。虽说张赳如今已经十八了,但在他心里永远是那个常常闹些别扭的小家伙,时不时还会想起小时候他给小家伙起的绰号朝天眼。祖母的心愿不外乎是家和万事兴,他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

第十二卷 阴阳河 第043章 失去方知弥足珍贵

虽说历代向来严禁违时嫁娶,也就是居丧成婚,但由于这种婚事有告慰长辈在天之灵的意思,因此屡禁不绝。顾氏之前已经预料到自己兴许熬不到亲见孙儿成婚,于是早早准备好了遗表上奏,虽不能辞采华茂,但却字字恳切句句真情。朱棣念在她守寡多年教导出了两代好儿孙,特命于百日之内借吉就婚。面对这样的旨意,最爱挑刺的太常寺也为之默然。

而有了皇帝这么一句话,武安侯胡同这毗邻的两家再无犹豫,当即便议定照旧嫁娶。尽管如此,因原本定好的黄道吉日在顾氏丧期头七之内,少不得又令人再作卜算,最后迎娶的日子就定在了九月二十八日。而在此之前,另一对原本定在九月十八成婚的新人,也把好日子往后延迟了几天,恰是在九月二十五最终完婚。

按照灵犀的想法,原是打算为顾氏守孝一年,彭十三也没有什么异议,但王夫人想到张赳马上就要借吉成婚,这一对的婚事更不应该拖延,因此便亲自劝说了一番,总算是料理完了这一桩。由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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