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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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6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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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京城行祭礼……”

骄横惯了的朱高煦听到张越头一句话,不禁大怒,可听到那紧跟着的半截,他立刻把那些恼怒劲头全都丢开了,一下子站起身来。不单单是他,旁边那些武官们以及特意赶来的王府官们全都是大吃一惊,一时间,大堂上自是静悄悄的。

面对众多目光都盯着自己,但张越如今看多了这种千目所视的情形,心下丝毫不怵。果然,朱高煦死死瞪了他一会,旋即便吩咐太监去摆设香案等等,又问了些京中情形。这些是行前张越早就计算好的,此时自是对答如流,等到外头那接旨的模样架势摆好,他也不再计较朱高煦究竟是否愿意下跪,直接读了那卷皇帝口述杨士奇手书的圣旨。只不过,朱高煦却并没有如他期望中那样立刻让他回还,竟是硬把他留了下来。

不知道是存心还是偶然,张越竟是又住在汉王府后园那间多年前曾经住过的上等客房中。看到那青绿绣花卉百鸟的帘帐,大红的缎褥,沉香色金线绣牡丹面子绉纱里子的锦被,他只觉得恍惚间又回到了五年前。当发现前来服侍的又是一个小太监时,他不禁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发现此人面目无丝毫熟悉之处,便自嘲地笑了笑。

都说物是人非,如今只怕是物非人也非,哪怕这里再没有人来住过,从前的一应用具也早就应该换掉了,绝不可能一直留着,朱高煦这种人也不会有那样缜密的心思。

那小太监却是极其伶俐的人,忙前忙后把一切事情料理妥当,等到饭菜送来他一样样在张越面前摆好,看张越犹在打量炕桌和炕椅靠背等等,他就赔笑道:“小的到王府几年了,就没见这屋子被人住过几回,想不到这一回千岁爷竟是留下了小张大人。从帘帐被褥到陈设家具都是当初世子还在的时候定的花样,千岁爷从来不耐烦这些,所以一直沿用了下来。听说小张大人在这儿住过,可是觉得眼熟?”

听说是朱瞻坦当初定下的东西,张越不禁有些好奇,遂不紧不慢地询问了几句。那小太监平日只是做些寻常杂役,也不知道什么隐秘的事情,偏巧却是爱说话的,此时听张越只问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他自是言无不尽,到了最后便叹了一口气。

“世子殿下最是和气不过,上上下下的人没一个不打心眼里敬着,结果却偏是去得早。唉,早先大伙儿都瞧着他一步步有了起色,可谁知道最后竟是一下子就去了。”说得兴起,他也就忘了面前这人乃是总管吩咐要小心提防的,竟是又添了一句,“世子殿下故去的那一天晚上,听说吐血很是严重,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讨来纸笔歪歪扭扭写了一个字,偏谁也看不出是什么……咳!”

对于朱瞻坦的早逝,张越心中早有怀疑。毕竟,那个病秧子实在是个心眼太多的人,让人防不胜防。哪怕后来和朱瞻圻交手过招,他都总觉得人背后有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好在他让人把方锐给掳了,那一位只怕如今正在扬帆海外的商船上,朱瞻坦这个人的阴魂终于算是烟消云散了。这会儿正听到要紧的时候,那小太监突然咳嗽了一声,他自是醒悟了过来。

那小太监确实是一下子领会到自己的多嘴,慌忙住了口,又借故悄悄溜到了外头,瞧见没人,这才放下了心。好在张越再也没有多问,吃完晚饭洗过脚就早早睡下了,他在外头守了一会儿,确定人确实睡着了,赶忙出了屋子,吩咐院子里拨过来伺候的两个健壮仆妇好好看着,自己则是急急忙忙前去向总管报信。

料想里头的人既是文官,必然没有什么高来高去的本领,厮杀上头也寻常,这会儿人睡着了,那两个仆妇渐渐聊起了天,又嫌天冷避到了厢房里,浑然没注意到有人悄悄进来。

从皇帝病重到驾崩,张越这些天几乎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会儿室内暖意融融,他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然而,这一睡下,他竟是连连做梦,到最后感觉有人推自己醒过来的时候,他只觉燥热难当。瞅见床前站着一个黑衣人,他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就镇定了下来。

“是我!”唐赛儿轻轻拉下了面罩,见张越毫不惊奇,她不禁冷笑道,“身在龙潭虎穴,你倒是好本事,倒头就睡。”

“你都说是龙潭虎穴了,我这个书生不倒头就睡,难道我还能学你这样高来高去?再说,别人正盯着我的时候,自然是睡觉来得正经。”张越见唐赛儿面露嘲讽,遂微微一笑道,“我向来信奉一个道理,不论是什么事,交给精擅此道的专家才是正理,否则纵有分身之术也忙不过来。这么晚了,你冒这么大风险过来,是有什么要紧消息?”

尽管曾经彼此敌对,但唐赛儿眼下还正在还人情的时候,便只是嗤笑一声,随即就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先是屈下了第一根:“第一件事,山东都司都指挥使年前就换过人了,之前帮着你镇压过白莲教的那个刘忠调任江西,如今这个都帅和汉王很是眉来眼去。”

她说着就屈下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件事,如果汉王要去京师,多半会带着我,如今他指着我看病,虽说我不会招摇过市,但你回头记得让师傅千万躲着点。”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桩,我无意中听到汉王正在筹备建一个类似于锦衣卫的谍探司,除了探听消息之外还有些别的勾当,兴许会有刺杀之类的隐秘事。皇帝老子他自然是刺杀不着,其他人就未必可知了。勋贵有无数家将家丁护着,那些文官可是没有。”

第十四卷 定乾坤 第004章 连环好手,早谋去路

尽管早先还在想着如何到京师大闹一番,但真的得到宣召入京的消息,汉王府上上下下却踌躇了起来,其中犹以朱高煦为最。他固然自负武勇,可京师毕竟不是自己的地头,朱高炽如今是天子,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他扣了下来,要真是如此,那他这会儿眼巴巴送上门去,那就实在是愚蠢了。于是,商议了一个晚上一个白天,他仍是迟迟未决。

张越奉命而来,但在催促上头却并不上心,倒是王府长史李默实在是看不下去,在萱仁堂前长跪劝谏,再加上朱高煦实在是不甘就此龟缩不动,于是直到第三日早晨方才终于定下了出发之期,随行护卫却是达到了两千人。由于这是赴丧,自然不好如往日那般坐船,一行人便沿驿路官道北上,足足耽搁了许久方才赶到了北京。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巧合,朱高煦抵达京师的前一天,二十七日斩衰刚过,百官上下刚刚易服。于是,这位汉王虽说身穿斩衰孝服,却没赶得上朱棣二十七日大丧——朱高炽迎朱棣灵入仁智宫之后第十日便使张越前去宣召,去的一路上张越只用了三天三夜,可朱高煦却整整用了十五天方才赶来,这一比较,自然便显出了高下来。

虽说很好奇朱高炽朱高煦这一对兄弟相见是怎样的情景,但张越更记得的是自己已经两个多月没回家,因此见了礼部尚书吕震,把此行事情禀报完毕之后,他立刻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家。到了西角门前,他一跃跳下马,随手把缰绳丢给了两个门房,旋即就大步流星地往里头走去。才到二门口,他就看到一个雪白的人影一溜烟扑了上来。

“哥哥!”

张越就势蹲下身子,一把就将人抱了起来。看见张菁穿着白色缎子对襟小袄,白绢挑线裙子,头上只扎着两个鬏儿,他不禁脱下身上大氅将其裹了起来:“这么冷的天只穿这么些衣服在风地里等着,冻坏了可怎么办?”

见后头崔妈妈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他便问道:“怎么让菁儿穿这么一身?除了百官素服需二十七月之外,其余军民都是二十七日,如今不是已经过了时间?还有,大冷天的,外头连一件披风斗篷也没有,着了凉不是好玩的。”

“我里头穿得很厚实,都是嫂嫂亲手做的衣裳,不用穿什么披风,还是哥哥穿!”

张菁从张越怀中跳下,却是解了大氅硬是塞给了张越,随即有板有眼地说:“姐姐说,昨日上朝的时候,百官都已经换了吉服,惟有皇上和杨阁老还有大堂伯仍是素冠麻衣,皇上赞大堂伯比六卿还懂礼节,是百官楷模。所以,爹爹说有这样的夸奖,咱们家也得留心些,家中上下还是着素色衣裳好。那些皮裘之类的大氅披风也暂时收起来,过一阵子再说。”

崔妈妈忙笑道:“难为三小姐记得齐全,就是这么一回事。咱们少奶奶说,咱们家因为英国公的关系,难免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从上到下都得留心。老爷也赞同,各位少爷少奶奶都没有异议,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得知这么一件事,张越就点了点头,牵着张菁的手一面走一面若有所思地沉吟着。忽然,他记起张菁刚刚说话时提起了爹爹,崔妈妈也说到了老爷,他立刻停下了步子问道:“菁儿,你刚刚说爹爹?爹爹到京城了么?”

“没错,爹爹来了,说是大伯父让他上京办些事情,可惜娘没有跟来。”提到母亲,张菁不禁很有些想念,遂皱了皱鼻子,又抬起头说,“哥哥,我可想娘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开封府去探望娘?啊,都说话忘了,爹爹之前出去了,咱们先去见姐姐!”

被小丫头这话一勾,张越也想起了母亲孙氏。自从当初离了开封,他和父母就是聚少散多,一年到头都难能见上几回,每次相见,孙氏都当他小孩子似的千叮咛万嘱咐。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这回父亲单身上京,母亲在开封会不会胡思乱想。

还没到自己的院子,张越就看到那边门口有人探头探脑,旋即又听到了一声嚷嚷。眼见里头好些人拥了出来,杜绾站在头里,他连忙快步迎了上去。趁着说话间往里走的时候,他便悄悄抓紧了她的手,重重握了握。杜绾顺势一抽没能挣脱,见别人都不注意,也就只好顺了他去,却又白了他一眼。

进了烧着暖炕的屋子里,张越随手把手中的披风丢给了一个小丫头,随即便由着人打水洗脸净手,等到了炕上东边位子上坐下,乳母便带着小静官上前磕头行礼。看见小家伙一板一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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