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峰玩心一起,夹起面的一端自己含着,把另一端送到她跟前,还挑了挑眉,她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照着他的意思咬了面,而且心有灵犀地没有咬断,小心翼翼地吸,慢慢靠近,一直到他们的嘴唇相遇,面才断。
餐桌就摆在窗台前,月光投进来,他们的倒影很像那种热销的对嘴情侣娃娃,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小冉。”他的声音很低,回绕在她耳边,沉沉地很有磁性,“谢谢你,没有选择放弃我。”也许他比她,更没有安全感。
“不要放弃我,千万不要。”
他的侧脸那样瘦,瘦得让人心疼,她忍不住伸手摩挲他的脸颊,新长的胡渣扎她的手,其实他的样子已经牢牢地刻在她的心上,可是她还是有种恐惧,怕自己会忘了他,明明他就在她身边,她还是觉得心空空的,很不踏实。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两只对戒合在一起,刚好是一个完整的“LOVE”。
“好。”她答应他,把头埋在他怀里,“那你记得,别放开我的手,不然我会迷路的。”
后来夏小冉想起来,为了避开所有的人,她和邵峰连手机都换了,父母自然没有她的电话号码,好在妈妈临走时悄悄告诉她下榻的酒店和房间号,母女连心,大概意思是,还有补救的机会。
她跟邵峰一起去了那家酒店,想解释所有的误会,求得父母的谅解。
他们的爱,太需要祝福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
“1325的客人?那位男客人早上突发心脏病昏倒在房间里,当即送院急救了。”客房经理如实地告知他们。
“你说什么?”夏小冉难以置信地捂着嘴巴,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要不是邵峰扶着她,她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就连邵峰也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怎么会这样?
其实有很多事,不是努力争取了,就一定能得到,譬如爱情。
如何
夏小冉对医院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白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进进出出的人神色都是苍白恍惚的,好像有一团白雾,走了进去就会迷路,再出来已经今是昨非。
爷爷是胃癌晚期,到后来已经吃不下东西,要不就是昏睡,要不就是疼醒,就她当时那么丁点大的年纪都觉得可怕。爷爷也有过清醒的日子,不过沉默居多,有时候会一直看着她,偶尔会摇头叹气。大伯不能生育,爷爷只有她一个孙女,可大人们说爷爷疼她到骨子里,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像奶奶。在她守在病床前的那些日子,她听得他呢喃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小婉”,她奶奶的小名。听父亲说原来当年他们两位也是历尽磨难才终于走到一起的,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何谓坚守的爱情。
后来,爷爷终究没有熬过那个的冬天,像如今一样寒冷的冬天,她爸爸刚从急救室转到加护病房,妈妈站在房门前默默流泪,而邵峰,被她赶走了。
方才妈妈一见了他就激动,控制不住情绪地指着他们喊:“你们是想逼死他吗?”窗外冰冻的寒风打在两人的脸上,是锥心刺骨的疼。
犹如那一日,王岚怨恨地对她说:“夏小冉,你想害死他吗?”
然后她站在他的病床前,看着他被一堆冰冷的仪器包围着,瘦得颧骨凸起来,插着管子的手青筋爆现,呼吸很虚弱,不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邵峰,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那时她就想,他们为什么要爱得那么艰难?又或者说,如果在那个衣香鬓影的晚上,在他遇到她之前她先转身,也许他们就不会相爱。
医生说夏之年的病情暂时稳定,温淑芳终于冷静下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絮絮叨叨地说:“囡囡,你不知道你爸爸有多疼你。”
昨晚夏之年回到酒店以后,一直就睡不着,坐在沙发上吸了一晚上的烟。尽管白天那样愤怒,可到底他骨子里还是疼小冉的,后来跟妻子商量的时候还坚持说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他叹气说:“如今年轻人的事我们也管不着,只要囡囡觉得幸福,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是没想到他那样清风傲骨的人都已经那样妥协了,原来还不够。
他们同意了,不代表别人也同意。
早上温淑芳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就看到夏之年站在窗前,一动也不动,手里紧紧捏着一个大信封,温淑芳不明所以,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轻轻喊了句:“老夏?”才走到他跟前他就忽然间捂着胸口,仿佛很难受,她还没来记得给他拿药,他就已经倒下了。
在救护车上,他曾短暂的清醒过来,只是抓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他们家……欺、人、太、甚,囡囡……不合适。”
不知道是什么人,跟他说了什么话,又给了他怎样的伤害。
那个信封的东西,温淑芳没有看,也不敢看,她从手袋里拿出来把它递给夏小冉,带着哭音问:“囡囡,是不是为了他,你连爸爸妈妈都不要了?”说不出是失望还是痛心,这个他们从小宝贝长大的女儿,视为骄傲的女儿,竟如此伤他们的心。
夏小冉攒着信封一直摇头,泪如雨下,一滴滴泪落在她米黄色的裙子上,晕开朵朵的花,嘴唇被她咬出血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爸爸有什么意外,她如何原谅自己?
她靠着冰冷的墙面,泪水模糊了眼睛,觉得自己走到了一个死胡同,无论她怎么坚韧怎么反抗,那堵厚厚实实的阻碍还是挡在面前,不单只她自己走投无路,她还捎上父母,让他们受屈辱受伤害,还有邵峰,他本来该是挥斥方遒的天之骄子,现在却甘愿跟她窝在小小的套房里,只为了坚持他们可悲的可怜的爱情。
她想在医院里等爸爸醒来,可妈妈不同意:“你爸爸不能再受刺激了,你先回去吧。你长大了,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
她浑身一震。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全身的神经都麻木了,只是机械式地往前走,好像连方向也找不到。直到邵峰把她拉住:“小冉!”原来他一直就没离开过医院。
她擦干眼泪,茫然地抬起头看他,他的眼睛满是血丝,底下还有青黑,脸颊瘦得让人心疼,她又想哭了。
邵峰想伸手抱抱她,又发现自己的手很冷,半路缩回来搓热了,这才拉起她的手问:“伯父怎么样了?”
她逼自己打起精神,言不由衷地摇头:“别担心,没事了。”
邵峰怔了怔,复杂地看着她,却没有戳穿她的话,只是贴着她冰冷的脸喃喃:“对不起……小冉,对不起,是姑姑……”其实他猜也猜得到是怎么一回事,而一通电话,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闷声说:“我不怪你,不关你的事。”怪只怪,他们爱得这样深,缘分却这样浅。
她拉着他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火锅食材,回家熬了一锅飘满辣油的四川火锅底,沸烫的汤面欢快地跳跃着,他喜欢吃辣,边吃边嚷着喜欢,一直没停过筷子,后来发现她根本没有动,转头看去,她簌簌地落着泪。
他一下子急了,连忙丢下筷子,拿纸巾笨拙地替她擦眼泪:“你怎么了?”
她推开他的手,吸了吸鼻子说:“就是太辣了,难受得忍不住,辣得喉咙都黏起来。”
他弯唇傻傻地笑了笑:“,那多喝点水,以后啊,记得做个鸳鸯锅,你一半,我一半,谁也不耽误。”
这话,让她沾了辣味的喉咙更添了些许苦涩,以后,以后,也许永远也不会有的以后。
饭后,他主动负责洗碗,还推着她先去洗澡。
然后他们靠在一起看了一部电影,是老片《勇敢的心》,她依旧哭得泪水哗啦哗啦地流,华莱士的死,和伊莎贝拉的情,每一幕都击中她的泪点,其实戏里戏外,那么多人和他们一样,相爱却不能相守。
夏小冉早上起来的时候,邵峰还在睡,才踏入初冬屋里就开了暖气,都这样他还是睡了很久身体才暖和一些,这是病根。被子的半角滑下,露出他精瘦的胸膛,手臂、靠近心脏的地方有几道疤痕,她一直不敢碰,仿佛那疤痕那疼痛是落在她身上一样可怕,而他原本可以活得很潇洒的。
她很艰难才忍住,没有流泪。
她先到厨房做了早饭,摆在保温瓶里温着,然后到阳台上把她和他的衣服都收起来,规规矩矩地叠好放在衣橱里,然后把自己简单的几套衣服放到袋子里,不舍地环顾了这间房子好久,好久wrshǚ。сōm,可再不舍,还得舍。真有些讽刺,她答应过不会放弃他的,可如今她要食言了。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跟家人反目,车祸,她被迫接受了傅希尧,她父亲一再病危,现在的她再不能为这份爱失去什么了。
渐渐地,爱会变得模糊,变得什么都不是,才发现,坚持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邵峰在睡梦里隐隐地听见门响,迷迷糊糊地醒来,下意识地往身边一探,空的,他一下子醒了,踩着拖鞋往客厅走,闻到粥的香味,他喊了一声:“小冉?”
没有人回应他。
他转了一圈,没找到人,觉得有些不对劲,洗漱后想拿衣服穿,发现衣柜里只剩下他的衣服,他的手握着把子僵了很久,默默地穿好衣服,默默地扣上扣子,然后,默默地坐在床沿。闷闷的暖气里仿佛还带有她的气息,他用手捂着脸,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手里拿着放在床头柜的相框,她和他的合影,还记得那位摄影师说他们很有夫妻相的。
照片渐渐变得模糊。
小冉说不怪他。
而他,也不能怪小冉。
她那么冷静,他也很平静,也许他们心里已经早早有了预感。是他的身份他的家庭把小冉逼到绝路,一步一步摧毁他的幸福,躲也躲不开,藏也藏不住,就连他什么都不要都不行,正如小冉所说的,那是跟他连着血脉的血亲,如何断得了?
可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还是不想放手。
后来他飞车去医院,来到她跟前的时候,他们彼此的脸色都很苍白,他还没开口,她却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轻轻地摇了摇头,把那个大信封交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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