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匈奴人对待盟友的态度?哼,真是可笑至极!”
“我看公主是来宣战的吧?”
“。。。。。。”
面对众人的突然诘难,伊雪儿始终没有辩解,待诸人稍微消停下来,她才微笑看向查木错,以她自进入王帐一贯平静的语气道:“乌桓王误会了,这些礼物只是给乌桓王的见面礼,非是交换查哈地的物资。本公主此来,只为代表匈奴与乌桓交好,不为其他。”
伊雪儿此言一出,王帐中的气氛再次为之一变,查木错惊异道:“公主此言当真?匈奴不向乌桓讨要查哈地,这些物什只是见面礼?”
不是查木错不淡然,是实在是没法子淡然。自己这些人趁着匈奴与汉军交战失败,趁机夺取了查哈地,匈奴人理应对自己这些人恨之入骨才对,而现在,匈奴人不仅不记恨、不讨要查哈地,反而还要重礼相赠,与自己这些人交好?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了查木错的疑问,伊雪儿淡淡笑道:“乌桓王没听错,匈奴不向乌桓讨要查哈地。”
查木错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眼光变得锐利了几分,直盯着伊雪儿,一字一句问道:“匈奴不讨要查哈地,反而还以重礼相赠,必定有所求,不知匈奴所求为何?”
“互盟。”伊雪儿道,“匈奴愿与乌桓结盟,从此友好相处。”
王帐顿时喧闹起来,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查木错沉思半响,忽而大笑不止。
“乌桓王为何大笑?”伊雪儿面色如常,对大帐内乌桓大臣和查木错一再变化的反应全无错愕,处变不惊,仿佛她那一身白袍有着神秘的魅力,更让她隔绝于外物,不受外物影响。
“匈奴与乌桓互盟,是想让乌桓成为众矢之的,为鲜卑、阿米德族不齿,从此在查哈地无法立足,而匈奴则可收取渔翁之利吧?”查木错冷声道,乌桓与匈奴本就已经势同水火,所以查木错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没有半分顾及伊雪儿的脸面。
“用心险恶!”
“匈奴人果真卑鄙!”
“大王,快将此人轰出去!”
满座大臣,顿时又闹腾起来,似乎已经认定了查木错说的是事实。
义亥镶虽未喧闹,也冷冷的看着伊雪儿,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只要伊雪儿一个异动,义亥镶便会将她拿下。
“呵呵!”伊雪儿轻笑一声,不与其他人废话,对查木错道:“乌桓王此言差矣。匈奴待友以诚,怎么如汉人一般奸诈,作此打算?实话告与乌桓王,匈奴不仅要与乌桓互盟,也要跟鲜卑、阿米的族互盟,四方从此止刀兵,友好相处,岂不很好?若是乌桓王不信,大可以派人去鲜卑、阿米的族驻地打听,看匈奴使者是否也如本公主一样,带去了盟书。匈奴看重乌桓,因而本公主特意亲自前来拜会乌桓王,哪里会有别的心思?”
伊雪儿话说的平淡,但是在乌桓王等人听来,却无异极度震撼。
第三百二十三章 四方互盟(二)
王帐再次安静下来。
“乌桓为何要与匈奴结盟?”查木错当然不会被伊雪儿几箱礼物收买,虽然那些礼物确实足够贵重,“匈奴如今正与汉人全面开战,匈奴不能敌,便要拉上乌桓一起?”
伊雪儿淡然一笑,若不是此时伊雪儿是作为匈奴的使臣,若不是匈奴与乌桓乃是敌对关系,怕是王帐满座乌桓大臣,都要被伊雪儿这嫣然一笑的风情给迷瞎了眼。她道:“匈奴疆域广阔,东西南北跨度皆过万里。万里之国,勇士百万,人人皆能战,牛羊多不可数,无不可充作军资。匈奴征战,百万勇士冲锋在前,亿万牛羊紧随其后,勇士不可战尽,牛羊不可食尽,疆土万里,进可攻于长安,退可守于北海。试问如此大匈奴,安惧汉人?
当今之势,伊稚斜单于初登王位,君临天下,一心强国,去岁败于汉军之耻,无一日不思雪洗!军臣单于没入汉军之仇,无一刻不思偿还!当此之时,匈奴勇士百万,大漠练兵,摩肩擦掌,人人欲南下而生擒汉人皇帝,举国上下,战意滔天!
今日本公主来此面见乌桓王,不提前仇,反以许以重礼,便是愿与乌桓王结盟,若成,两家从此相安无事、彼此呼应,若是汉人有朝一日进入草原,匈奴还可为乌桓后援;若乌桓王执意不肯正视大匈奴的友好,匈奴百万之兵,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伊雪儿最后一句话,已经暗含了威胁的意思。匈奴百万之国,若是乌桓一心跟匈奴作对,即便是匈奴一时不能拿汉人怎么样,拿乌桓开刀还是很简单的,乌桓也抵抗不了。
查木错微微动容,嘴上却道:“匈奴难道不知,乌桓已经于与汉人盟好了?”
查哈地三族的统治区域内,还有刘彻派来协助管理的文官,这些查木错自然不期望能瞒过伊雪儿。
“这正是我暗地里为乌桓王担心的地方。”伊雪儿微微颔首,很真诚的说道。
“何意?”查木错眉头微蹙。
“今日汉人与乌桓盟好,明日乌桓必为汉人所害也。到时恐怕不是乌桓王的查哈地草场不保,恐怕连本族之前的牧场都不能存在了。”伊雪儿无比认真道。
“放肆!”义亥镶大怒,欲挺身而起,“竟敢对乌桓如此不敬?”
“大将军,稍安勿躁。”查木错的脸色虽然冷得厉害,还是呵斥住了义亥镶,转而对伊雪儿道:“公主方才之言,实在是大谬!公主难道不知,查哈地便是在汉军的帮助下,我乌桓、鲜卑、阿米德三族才得以进驻的吗?汉人予我等如此好处,怎会对我等不利?”
伊雪儿轻轻叹了口气,有些痛心的说道:“乌桓王莫急,这便是问题所在。待本公主问你,汉人给予尔等如此大利,可曾从尔等这里收取了什么回报?”
“不曾。”查木错道,“只是有使臣往来。”查木错说得便是刘彻派来协助管理,也就是被刘彻名义上说是为熟悉草原、为日后击败匈奴后管理匈奴大地做准备的那些人,只是查木错当然不会说得如此直白,更不会说汉人其实已与他们约好一起牵制匈奴。
伊雪儿饶有深意的笑了笑,对查木错道:“如此乌桓王还不觉得奇怪吗?汉人狡诈,觊觎草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损失了几万大军好不容易夺得查哈地,又怎么会拱手白白让与诸位?莫说诸位最后也出兵相助汉军了,若是汉人愿意,岂拿不出那点军队?自己流血,却让他人获利,偏偏还不求回报,汉人如此行径,乌桓王难道不觉得奇怪?”
“是有些奇怪。”查木错有些吃味了。
“汉人是为与我三族结盟才有如此厚利,有甚奇怪的?”义亥镶呵斥道。
“国之交,有利则往,无利则止。汉人不想从草原获利,为何要将查哈地双手献于乌桓?”伊雪儿看着义亥镶,却是厉声教训道。
“这。。。。。。”义亥镶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公主以为汉人为何?”查木错问道。
“因为汉人,根本一直都把草原看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迟早要收回!而现在,只不过是让乌桓、鲜卑、阿米德族帮忙看着,这么做对大汉的好处就是,一旦匈奴与汉人开战,三族正好威胁匈奴的侧翼,让匈奴首尾不能相顾!”伊雪儿的语气越来越重,最后几乎是铿锵道:“汉人奸诈,今日三族于汉人有用,汉人便盟之,若是明日匈奴失利退出大漠,那么三族对汉人将不再有用,反而还会是汉人荡平草原的最后障碍,试问到那时,汉人焉能不兵戎伐之?届时,三族内有汉人官吏为内应,外无强援可以相救,而汉人携大胜之师,三族焉能不败?!”
“。。。。。。”闻言,众人都一阵沉默,包括方才气势汹汹的义亥镶。
伊雪儿却未打算就此打住,而是继续冷声道:“今日汉人将查哈地拱手相送,非是为三族之利,而是为三族之害!因为得了汉人的恩惠,三族便不能不在汉匈开战之时出兵相助!而一旦出兵相助,匈奴与三族勇士十万,将血染大漠,伏尸遍野,落得国力大损、雄狮不在、两败俱伤的下场!到时,汉人只需一偏师,三族危矣!而这,正是汉人的巧妙算计!亏得乌桓谋臣无数,竟然看不透汉人此举,得了查哈地巴掌大一块草场,便沾沾自喜,殊不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查哈地便是汉人早早就为三族挖好的坟墓!”
说完,伊雪儿淡淡道:“乌桓王及众位大臣不妨想想,本公主说的可是在理、可是事实?”
安静。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伊雪儿的一番话确实太过有爆炸力了些,而这,偏偏正好切中了众人的要害。
气氛一时极为压抑。
今日,整个王帐的氛围,都在伊雪儿一举一动之间左右。
“以公主之见,我等岂不是愚蠢之极,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半响,查木错悠悠道,语气不见肯定与否定。
伊雪儿微微一笑,道:“非是我等愚蠢。草原人率性,直来直往,不喜阴谋算计,解决问题都仰仗勇士手中的长刀。奈何汉人狡猾,天性…爱好勾心斗角,若是让他们不去阴谋算计,那就好比不让野狼吃肉,比杀了他们还让他们难受!所以与汉人互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公主此言倒是实情。”查木错慢吞吞道,“不过,与汉人互盟相当于与虎谋皮,与匈奴互盟便不是了吗?”
“当然不是。”伊雪儿认真道,“匈奴与汉人不同,对待盟友自然也不相同。我等时代居于草原,时代以放牧为生,生活习性也是一样,匈奴与乌桓,彼此都甚为了解。虽然现在匈奴与乌桓居于不同的地方,但祖先相同,岂非兄弟?而汉人则不同,草原人与汉人世代刀兵,战火不熄,便是不同宗、不同习。
乌桓王不妨想一想,草原人与汉人何时能和平共处百年?不说百年,二十年可曾有?即便是今日为友,明日也会为敌,不是个人使然,而是环境如此,此乃大势,非人力所能抗衡!中原物产丰富,草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