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符扬声音低沉地问道。
成渤眨了下眼睛,才确定他真的在场,而且在跟自己说话。
「等毕业证书拿到,回台湾去,接下来等服兵役,退伍之后便找个工作,基
本上跟一般人的生涯经历没两样。」他温和微笑。
符扬点点头,两个人继续沉默地进食,看BBC 新闻。
「你没有意思继续深造吗?在英国多待一年,就可以拿下硕士学位了。」符
扬忽然又开口,眼睛不离电视萤幕。
成渤又是顿了一顿,才发现他在和自己说话。
「我从国中到现在已经承符伯伯的恩情太多了,还让我出国念大学,现在既
然大学毕业了,也该考虑出来自立,总不能一直靠符伯伯养。只是,我服兵役
的这两年期间,小萸还是得麻烦大家帮忙照顾了。」他仍是不愠不火的微笑。
提到成萸,符扬的眼神终于转向他。
「你又何必客气?我爸知道我是没什么兴趣接他棒子的,他花心思栽培你,
一方面进可攻,一方面退可守,于他自己也不是没好处。」符扬说话从来不拐
弯抹角。「至于成萸,我当然会照顾她,不管你将来是不是留在符家都一样。」
这话其实讲得很白,成萸是不准备「还」他了。成渤的眸光闪了一下。
「在台湾读大学的那几年暑假,符伯伯都安排我到他的电脑公司实习,对我
未来的帮助当然很大。如果将来他有需要我继续为他工作,基于多年的恩义,
我自然是义不容辞。至于小萸那里,我想,等我服完兵役回来,再做打算也不
迟。」
这话也回答得很白,成萸是他妹妹,如果他将来出来自立门户,不会把妹妹
一个人丢在符家。
符扬轻哼一声,不再和他多说。把吃完的空盘子往前一推,径自回到工作室。
成萸再度被从英国压来的十八道金牌钉在电话线路上。
「哎哟!他有病啊?简直跟典狱长查勤一样,还要每天定时点名才行。跟成
大哥说啦,如果符扬闲闲没事做,叫他去拖地板、倒垃圾。」符瑶受不了地瘫
在床上。
难得遇到一个连续三天的周末连假,大家又没有安排节目,符瑶一大早就兴
匆匆跑来她房里聊最新男友的事,结果三千里外老是有个烦人的牢头一直切话。
看她样子一时三刻是摆脱不了电话了,符瑶叹了口气,摆摆手要她慢聊,径
自回房去。
又按捺住性子,陪符大公子说了好一会儿话,成萸才终于挂上电话。
他终究还是要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仰躺进床上。
本来以为他出国之后,自己就解脱了,可是符扬每个学期之间的假都会回台
湾,英国中学的学制是一年有三期,所以总感觉才摆脱他不到几个月,他又要
出现在眼前了。
他这么爱回台湾做什么呢?
而且……而且每次回来,总是会找到机会对她做……做他离去那一晚上那种
羞人的事。
想到他总是先用手让她飞向天堂,再用同一只手让他自己解放,微妙模拟着
性事,让她实际上还是处女之身,「技术层面」则根本被吞得骨肉不剩。她双
颊火红,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情欲深浓的夜晚。
成萸不解。她明明很讨厌他,只要随时想到他从小压迫她的恶霸性格,浓浓
的反感便在心底翻腾。这份反感既真实又深刻,而且几乎是从她第一眼见到符
扬便深根,既然如此,为何还能任由他用那么私密的方式碰触自己?
人家都说,男人可以把爱和欲分开,难道连她也做得到?
不,那太不知羞了。
可是心底深处,却对一切感到如此地不确定。如果换成别人呢?换成其他男
孩,其他她不见得讨厌,但是也没有特别喜爱的男孩,她是不是也能任对方像
符扬那样亲昵地爱抚自己?
想得越深,她越觉得恐惧,仿佛身体深处有一个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成萸」
——一个浪荡的、羞耻的成萸。
她悚然一惊,两手紧紧抱住自己,既觉得难耐灼热,又觉得彻骨冰寒。
十八岁真是一个令人烦躁的年龄,仿佛做什么事都不对劲。她但愿自己赶快
长大,赶快离开符家,离那邪恶的符扬越远越好。
手机又响起来了。
她厌烦地把手机直接关机,扔到床角去。他后天就要到台湾了,有什么话等
回来再说!
回到绣架前,对着午后的清朗山光细细绣着。
符扬离开之后,她已经不用天天去陪他上课了。可是那位湖南籍的师母平日
闲居寂寞,好不容易有个贴心灵巧又坐得住的女孩儿陪在身边,无论如何也不
让她从此不来。
成萸看师母期盼甚殷的模样,心一软便答应了。几年下来,学着学着,绣出
来的花草渐渐有模有样。
「小萸?你在房里吗?」是符伯伯。
「在,请进。」她连忙起身恭立。
「你手机是不是坏了?符扬说本来跟你说得好好的,突然又打一次手机却没
开机了。」符去耘推开门,俊朗的脸上挂着笑。
「嗯……可能是电池接触不良吧,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她红着脸嗫嚅道。
那个小人!竟连这样的一件小事都去找父亲告状!
符去耘看一眼她的绣架,又瞄到被扔到床角去的手机,微微一笑。
「陈嫂清早煮了一壶凉茶,冰到现在刚刚好,我正在厨房喝着呢!你要不要
一起来?」
符伯伯特地敲她的门,自然不会是为了叫她去喝凉茶。成萸甚是乖觉,点点
头说:「好,我马上来。」
匆匆收拾好丝线绣架,她心头惴惴,来到厨房。
出乎意料之外,厨房里除了符伯伯,还有符伯母。这种双堂会审的情况极为
罕有,那恶人莫不是又跟父母进了什么谗言?
「坐。」符去耘和气地指着餐桌对面的空位,妻子则事不关己般地坐在他身
畔。
成萸戒慎恐惧,端端正正入座。
「你现在仍继续跟着宋夫人学湘绣?已经学出兴趣来了是吗?」符去耘一开
口,却是不相干的事。
「是。」她轻声应道。一如以往,以不变应万变。
符去耘心中不由得感叹。比起瑶瑶那野丫头,贞静清丽的成萸毋宁更像符家
千金,充满大家闺秀的气质。
「你下个月就要大学联考了,自己准备得如何?有把握吗?」
「应该考得到学校念,就是成绩高与低差别而已,我会尽量试试考上公立大
学的。」她中规中矩地回答。
符氏夫妇俩互看一眼。符夫人突然开口。
「我和你符伯伯和符扬商量过,你有没有考虑过跟着哥哥他们一起去英国念
大学?」
她愣了一下。
「英国?」一股慌乱的感觉突然升起。「我的英文不像哥哥他们那么好,出
去念书怕会跟不上,而且哥哥不久就要回来了……」
「我刚才和符扬聊了一下,以成渤的资质,只念个大学毕业实在可惜,他自
己应该也有继续深造的想法,只怕是不好意思向我们开口。」符去耘温和地说。
是吗?成萸开始感到不确定。
她一直以为哥哥陪符扬去英国念两年就回来了,却没想到他可能会想继续念
……可是,再继续念下去,欠的恩情就越来越多了。她知道哥哥和自己一样,
将来要回头帮符伯伯是另一回事,虽然很感念符家,却一直希望能早些接她出
来自立。
「可是,哥哥还要服两年兵役。」她含蓄地说。
「兵役的问题倒好解决,我赶明儿跟国防部的陈先生说一说,将成渤直接改
成国民役就成了。」符去耘笑了。「省下来的时间,再加个几年,连博士都念
回来了。」
「他们两个男生自己住在英国,生活起居上不像女孩子那样细心。如果你愿
意一起过去,我比较放心些。」符夫人淡淡地道。
「而且,符扬也烦着我早点将你送过去。刚才他一听说我还没跟你谈大学的
事,在电话里发了一顿脾气。」符去耘笑着说。
「那,符瑶……」
「唉!符瑶那千金大小姐,不要人伺候就很好了,还去帮忙呢!」符去耘摆
摆手。
「……」成萸推无可推。直觉告诉她,若答应去了英国,绝对不是两年内可
以脱身的事。
「小萸,你是不是不愿意?」符去耘试探性地问。
其实他脑中想的,是刚才儿子在电话里那斩钉截铁的一声——我就是要成萸!
做父亲的怎么会看不出来儿子一直以来对成萸的执着?他担心的是,成萸的
神色看不出像符扬那样的不顾一切、神魂颠倒。如果最后只是符扬这里剃头担
子一头热,以他那倨傲好强的性子,真不知会不会惹出乱子来……
「不,我只是想,符伯伯和伯母好心收留我们兄妹俩,还栽培我们受教育,
本来就已经做得太够了,现在还送我们出国去念书,我们实在是承太多情了,
将来只怕还不起。」她咬着下唇。
「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小萸还这样见外!你和成渤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
我可从来不是存着要你们报答的心思,才将你们留在家里。」符去耘道。
「我知道,符伯伯,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连忙说。
「再说,你现在就算不姓符,将来也不见得永远都是「外人」。什么还不还
的话,以后不必再说了。」符去耘耐人寻味地接着道。
符夫人轻轻按丈手的手一下,转向成萸。
「去英国的事,我们终究是以你的意愿为重,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如果真的
不想去,也不必太在意,直接说就行了。」
成萸仍是咬着下唇,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们竟然要她去英国。
抓了哥哥去伴读还不够,现在还要抓她。话说得漂亮是她不想去大可直说,
但,真的可以直说吗?
成萸的心中乱成一团。
她必须等哥哥回来,成渤一定能给她好建议。
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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