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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一年在丹霞不同,苏台历两百二十七年,水影在晋王府中度过热闹的迎新夜,然后享受整整半个月的新年假期。这期间只有一个小小的插曲打扰了她的宁静生活,那就是某一日日照被晋王叫去后再回来的时候半边脸肿了起来,问原因,这青年苦笑着说:〃奴婢愚笨,恼了殿下。〃水影知道他的性格,也不盘问,找来当日晋王身边伺候的人问话,很快就知道原委。原来凝川七月里伤愈离开晋王府后居然和晋王有书信往来,这次信中不知道说了日照什么,晋王忽然大怒将这青年找去不由分说就让人掌嘴,骂他〃水性杨花,对不起司殿大人,勾引人〃等等。水影眉头一皱,先骂负责晋王起居的女官〃什么乱七八糟的信都拿去给晋王看,什么时候王府里连平民的信都往上呈了?〃那女官万分委屈的辩解说她自然不敢违背规矩,但凝川走的时候晋王送了她一枚私章,盖着晋王私章的信谁敢拆?水影听了更是大怒,又将女官们骂了一遍,气得脸色都变了。等把人骂够了,心情略为平静一下,暗道:随随便便把私章给人,也不想想对方拿去写一封叛逆信拿章一盖送到官府,他晋王就等着坐牢丢脑袋吧。运气最好也就是到皇陵去陪凤林。这晋王还真是一点不知道宫廷争斗险恶的人,也对昔日的血雨腥风没记性;象花子夜那样对宫廷争夺记忆深刻的人就不同了,别说莫名其妙的人,就是自己王妃都别想拿到他的私章。
想着想着怒火又上来,暗道:〃一个没盯着,凝川这家伙就连晋王都敢勾引,我还真是小看了她。〃
正月里,玉藻前生下了自己的继承人,这是一个非常健康漂亮的女婴,眉目是双亲优点的融合,有白皖漂亮的眼睛和玉藻前秀丽的轮廓,但凡看到的都连声说〃好漂亮的孩子!〃孩子出生后两天,苏台王朝的神司(国家首席巫女^^)前来祝贺,被玉藻前拉住看自己女儿的前程。神官将孩子抱在眼前看了许久,又问明生辰八字,出生时周边情景及有无异像,这才笑道:〃恭喜恭喜,这孩子是清贵命。〃又笑吟吟念道:〃簪花闲游诗酒好,脱罢朝衣换锦袍。〃玉藻前听得眉开眼笑,抱着孩子连亲几口道:〃我的心肝宝贝,你和娘一样是好命。〃
白皖在一边翻了个白眼喃喃道:〃看来娘儿俩如出一辙,游手好闲、拈花惹草!〃
这一年一月末,整个王朝刚刚从新年的散漫中苏醒过来,白皖踏上了返回鹤舞的道路。玉藻前表现的豁然大度,一脸〃朝政为重,忙你的去〃的凌然;白皖则抱着自己还没满月的孩子依依不舍,出发前连着好几天常常在摇篮边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甚至三更半夜爬起来跑到孩子房中呆呆的看女儿的睡颜,玉藻前经常一觉醒来看不到枕边人还以为白皖是不是梦游。白皖回鹤舞的那天,夫妻两个很平和的相互道别,反而是襁褓中的婴儿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风不舒服,哭得天翻地覆,奶娘、侍女想尽法子都哄不下来。好容易等到主子送夫婿回来,奶娘侍女跪了一地,少主子哭得声音都哑了。玉藻前抱起女儿轻轻摇晃,如此安慰道:〃乖乖宝宝,你想爹爹是不是?你爹爹为了让你能一辈子清贵命奔波劳累去了,宝宝别哭了,哭得你爹爹不舍得走就没人为你赢得荫封袭承,一辈子诗酒风流。〃也不知为什么,话音未落婴儿果然不哭不闹乖乖睡觉了。
玉藻前的孩子根据神司的占卜加上做母亲的个人爱好,最后命名为〃衣罗〃,摆满月酒的那天又惊动了大半名门贵族,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就为母亲赚回满屋子奇珍异宝。在这之后,从黄金单身一下变成妻子又变成母亲的玉藻前恢复到以往的生活中,往来于府邸和秋官属之间,照样诗酒歌舞、唱酬应答,只不过不再坐拥右抱,暂时的也没听说有〃入幕之宾〃出现。和过去一样,这位秋官司刑的官运异常平稳,并没有因为和白皖的成亲而发生变化,好的坏得都没有;而玉藻前对于自己的前程也是一如既往的不放在心上,就像她提升为京官时写给昭彤影的书信上说的:不求闻达,五六年间绯衣在身足矣。
二月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北辰一反常态的在冰雪尚覆盖大地的时候发动这一年第一次战争,目标是长河关。一轮偷袭之后,长河关城门西侧忽然坍塌,北辰骑兵长驱直入。长河关沦陷,北辰踏破关城,横扫一百余里,沿途烧杀抢掠、十室九空。等破寒军两万主力从长州兼程倍道而至时北辰已将周边掠夺一空,带着大量粮草辎重、子女玉帛心满意足的退出长河关。援救的将军得到的是一个烧毁大半、几乎可以说是空城的长河关,连敌军的影子都不曾看到一个。
凛霜急报进京,朝野哗然。
原本关城失守,负责任的应该是守将,然而这位守将已经捐躯,再往上就该问责于主将和凛霜都督。不过,这一次的事略微有些不同,长河关失守有一个〃缘故〃……关城崩塌。
就像卫暗如年前预测的那样,凛霜都督果然将所有的责任推卸到关城年久失修上,也就是推卸到了朝廷冬官大司空卫简的决断上。偌娜收到边关文书在早朝上痛斥大司空,接着墙倒众人推,当夜除了实在没什么关系的春、秋两官,其余四官属都有大量折子弹劾卫简。分量最重的当然是地官少司徒卫琳的一道折子……弹劾卫简越权擅断。
这一道折子切中要害,皇帝要等的也正是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在铺天盖地的弹劾中,卫简唯一能选择的是上一道折子承认过失,并请求皇帝惩罚。或许是他的认罪态度让年轻的皇帝满意,朝堂上他得到了〃解职听候查办,暂闭门思过〃的处罚。在苏台官场上,这样的处罚算不上严重,也算不上官场生涯的终止。一般来说,闭门思过三五个月后会降一两阶外放一个没有油水的郡县,然后,从新开始。
大司空上书请罪和受到皇帝旨意的时候都不在京城,而是惯例的去参加京畿水口的放水祭奠。京畿灌溉最主要的水源是白水江,苏台元年高祖皇帝下令于白水江合适的地方开挖水渠,以增加京畿灌溉面积,减少旱涝影响。经过几年的勘探,当时的冬官司水选定一个名叫信阳的地方为取水口,开挖三条渠道,确确实实减少了旱涝对京畿农作的影响。这三条渠道每年冬季锁水清淤,翌年初春放水灌溉,每年放水都要举行隆重的祭水典礼。出于对当年那位司水的敬重,每年参加放水祭奠的不是惯例的春官,而是由大司空亲自主持。
主持完庄严的祭水典礼,回到驿站还没坐稳圣旨就到了眼前。领旨谢恩后卫简脑海中一片空白,往后的那几天是他近五十年时光中最难熬的岁月。
他出生于京畿殷实人家,是家中独子,从小备受宠爱也被寄予很高的期望,正是这种宠爱和期望让他有了和女子一样的凌云志向,他崇幕流云错,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位极人臣。接下来的事发生的象他希望的那样顺利,京考榜首,被名门卫家看中,与卫家继承人成亲;然后,靠着卫家的辅佐和妻子在朝堂上相互协助,果然到了一位大司马。虽然和妻子不和睦,终于还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女儿,卫简也因此从不曾后悔过自己当年的选择,尽管在看到涟明苏举案齐眉的美满家庭时也有那么一点点羡慕。对他来说,官场上的荣耀就是生命,他可以以此来冷对一切,只要他还是一位官,一切关于他〃失宠〃的嘲笑就只能在他背后听不到看不到的地方出现;只要他还是一位官,妻子身边的俊美男子们就不敢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一瞬间,他失去了为之努力一生的东西。
看到东城〃卫府〃的金字招牌时,前任大司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怀着一种奇妙的心情,卫简一入永宁城城门就将打发从人先行回家,自己只留了两个亲随,安步当车慢慢走向家中。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害怕回家的,相比官场上的受挫,他更怕在另一个〃战场〃也是一败涂地。有时候卫简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卫暗如两人会闹到这种不可调和的地步,永宁城中夫妻俩都是高官的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最典型的就是他那妻弟卫方,一样高官厚禄照样和妻子情深意重;甚至连年轻貌美、性情柔顺的侧室都无法将照容的心从他身上拉开一丝半点。若说他性情不够柔顺,卫方也不是什么乖巧温顺的人,想来想去大概只能怪他一度官位在妻子之上吧。或者说,卫暗如不象西城照容那样有宽宏胸襟。
这些年来他还能安住玉堂春全靠他在官场上的成就,卫家的人再实际不过,清楚明白什么是〃利益所在〃。卫暗如就算是再怎么看他不顺眼,还是要倚重他在官场上的势力,也就会好好的约束小妾们,至少明处给足他面子。然而,当他的利用价值消失之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大宰没有侧室,但有三个亲侍,最年长的那个也出自官宦人家,母系这些年磕磕碰碰居然也到了五阶在南方当知州,这位同时也是暗如次子的生父。当初卫暗如在外放时生下次子,一度想将这亲侍提拔为侧室,写信给卫简征求他的同意,被他一口回绝。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