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午饭,乔妈和幡儿一同收拾着碗筷,南宫桐站起身来,依靠着门板,望向坐在庭院长廊上的苏敏,问了句。“今夜就要进宫去吗?”
“倒也没有那么急,今天有些累了,想在这里休息一晚。”苏敏轻声说道。
南宫桐乐得拍手,神色大喜。“那好,晚上我找了全京城最火的戏班来唱戏,你也正好跟我一道看戏。”
苏敏默默看他,桐偶尔流露的孩子气,也是真实的,而他的满腹心机城府和坏心眼,也是不假。
“怎么不见那个小公主?”
对方马上脸色一变,仿佛这是不能说的禁忌话题。“别说了,女人就是麻烦,这两天叫她来看戏也不来,尽是躲着我,好像我是吃人的妖怪还是勾魂的鬼差——”
“你很在意她。”苏敏的眼底蓄满了笑容,缓缓开口。
南宫桐转过身去,把玩着手指上的扳指,语气漠然。“在意个鬼啦,小王爷我还缺人陪我玩吗?上次捉弄了她一回,居然小心眼生气到现在,没见过这么麻烦的女人。”
“你可别轻易让女人伤心。”
否则的话,往后要想追回这个女人的心,可不简单呐,苏敏在心里,这么说。
南宫桐哼了一声,不以为意,他是没有想过,到底失去惠平公主这个“玩伴”,对他有何等的结果。
“对了,我让下人去准备好厢房,你先去休息吧。”
“不用了,我想回那里住一晚。”
“你说,你本来住的那个院子?”
“对。”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
午后,乔妈陪着苏敏和幡儿,一道前往那一个院落。苏敏眉眼之上是清浅的笑,一身平和。
“乔妈,你的身子还好吧。”
乔妈微笑,点头。“托小姐的福。”
苏敏眼波一闪,轻声询问。“你不打算重新回宫里当姑姑吗?毕竟他的性情喜好,你最熟悉不过了。”
乔妈的声音依旧低沉破碎,好像是碎掉的瓷片刮过地面的微微刺耳,不过她的真挚情绪,化解了这一个不足。“在宫外照顾小王爷,也是我的职责。而且照顾皇上的人,最合适的人不是我,是小姐。”
苏敏闻言,也不再多话,或许一个人在宫内几十年,耗费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也见过太多的勾心斗角,所以在宫外生活会更加安乐轻松吧。
“我听小王爷的话,好像苏小姐还没有答应成为皇上的后妃,是这样吧。”乔妈突地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道。
她挽唇一笑,一句带过。“虽然没有什么不可,我也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这个名分对于我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反正两个人,早已表明心迹。
乔妈点头,神色再无无所适从,渐渐松懈下来。“苏小姐还是这样,都没变。以前是王妃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一点也不在意这个名分。”
“他曾经跟我谈到过以前发生的事,他看似无坚不摧,其实一路都很坎坷。乔妈你一直维护着他们兄弟俩,功劳不小。”苏敏停下脚步来,深深望着眼前的半老妇人,说的恳切。
乔妈说的自然而然。“这是我该做的,我答应过柳妃娘娘,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她推开房门,挥去扬尘,没有转头:“我去帮小姐添置一些暖炉茶具吧,这个庭院空了很久了,东西也不齐全。”
苏敏站在庭院的中央,目光转了一圈,这个地方,有些陌生,却更多的是熟悉。
“自从小姐立刻之后,这里几乎是最难管制的地方了……。”
乔妈的声音,飘入苏敏的耳边,她没有听清楚,追问了句。“怎么?”
顺着乔妈的手指,她望向树林中的方向,那里窸窸窣窣有声音传出:“你看那,这里几乎成了猫窝,这一年多里面,那头先的三四只猫儿生了小猫,约莫有十二三只吧。”
细细一看,果真是几个猫儿在自得其乐地爬树,花色是不同的,个头也有大有小,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倒是没想到他们活得这么开心,一定是乔妈帮我照顾的吧。”苏敏心口一暖,走近几步,那些猫儿倒也不怕生人,甚至有一只大猫在苏敏脚边磨蹭着,仿佛是见到了主人一般。
或许这就是南宫政从狩猎场带回来的那些小猫其中之一,一年多了,长得这么大,更有了自己的儿女。
乔妈的神色,变得柔和:“它们也很聪明,倒也不会让自己饿着肚子。不过反正王府多得是剩菜剩饭,我就每天晚上送过来,它们吃的开心,就更赖着不走了。反正也没什么坏处,还可以给王府捉老鼠,我就留着它们了,小姐说今晚要住在这里,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吵着你休息。”
“没事的。”苏敏俯下身,抚摩着猫儿的顺滑皮毛,摇摇头,笑意更深。
乔妈在一旁,稍稍背过脸去,低声咳嗽着。
“对了,乔妈,你是不是嗓子不适,我这儿有润喉的良药——”苏敏抬起脸,问道。
“小姐一定觉得,乔妈的嗓子是有了毛病,才会声音这么难听的吧。”乔妈顿了顿,说的平静。“是被灌下了热汤药,才会沙哑成这副模样,而且,一到了冬天,嗓子就更使不上力,说话都艰难。”
苏敏不自觉地紧握双拳,眉头紧蹙:“是被皇后?”
乔妈淡淡一笑,却不再说话了。
“小姐,跟我们皇上好好过日子吧,他们兄弟都*受了很多苦——”乔妈走上前几步,握住苏敏的手,说了最后这一句话。
……。
苏敏居然突然在宫门外等候,原本她进出宫不需要通报,不过凌风正好当值,远远地看到她,立即赶回南宫政寝宫,通知主子。
走进屋子,帮着南宫政换药的宫女立刻退到一旁。
“要把夫人拦住吗?”
他征求着南宫政的意见。
沉默,太过漫长的沉默。南宫政的心,万分矛盾,他当然比任何一次都想见她,却又比任何一次都害怕见她。
“拜见夫人——”
宫女行礼的声音,就在面前了。
这就是命运,就是上苍的安排吧。
“让她进来。”
南宫政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她都在门外了,他无法狠心不见她。
更何况他的心,也渴望着她。
一个月没看到她,他想念她的一切。
“凌风,你也在啊。”
苏敏没想过开门的人,会是他,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和的情绪,笑颜看他。
“是属下的错。”
凌风压低头,并未马上让开一条路,而是这么说道,仿佛忏悔。
“什么事?”她的眉头瞬间蹙着,心中的不安无声翻卷,从门口望入,她无法看清楚那内室,更看不清楚南宫政。
“主子*受伤了。”
苏敏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刻间,失去了所有知觉。
他*受了伤?伤到何等程度?为何*受了伤?为何一切都隐瞒她,让她一无所知?!
血液,开始倒流,她麻木,失了神。
手脚,冰冷。
不详的预感,成了真。
“夫人自己进去吧。”凌风的声音干涩,他并不擅长演戏,也不擅长说辞,只是让开精壮的身子,让苏敏独自走入。
宽大的蓝色袖子之内,双拳紧握,每一步的跨出,都万分艰难。
她看到他了,却说不出一个字。
偌大的床上,南宫政坐在床沿,上半身仍裸着,宽厚的肩上缠着纱布。伤口无损他体魄的健美,反倒更加强了他的野性。
此刻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是头不驯的猛兽。
她的视线,从宽阔的胸膛往上溜,经过他胸前的纱布、强壮的颈项、他紧抿着的薄唇,以及那双火光炙热的黑眸……。
应该是一如既往的黑眸,但她发觉,那视线,并未落在她的身上,而是停留在她的身后,她不解,转过头去,却看不到任何光景。
她不懂,他为何不正眼看她。
“你来了。”
南宫政说的异常平静,仿佛苏敏的突然出现,对于他而言,并非惊喜。
他的反应近乎冷漠,甚至她无法得到他的一个正视,他的目光总是定在那一处,她无法通过那一双仿佛太过冷凝的眼眸,看透他的内心,看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并未坐在他的身边,只是站在*床前,深深望着他,心中情绪万分复杂难辨。
“都来了,至少也说些什么。”南宫政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沉闷抑郁,仿佛让人无法顺畅呼吸。
看不到她,他也无从想象,到底她此刻脸上流露的是何等的表情。
所以,也不知道她的沉默,是什么的征兆。
她望着他的身影,掠过他胸前的伤口,脚步走向前两步,她又看到他背上新添的伤口,他的目光随着她的脚步而转变,却总让她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他的目光,无法跟随她。
或许两条伤口,对于身经百战,久经沙场的南宫政而言,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在苏敏的眼底,是最刺眼的风景,她的目光每每移动一寸,胸口紧紧揪着,泪光在眼眸之内闪烁波动,她伸出手,却不敢轻易触动他。
她的默然不语,让南宫政更加不安,因为无法马上看到她的反应,他觉得她一定是察觉了真相,才会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然后呢,她会有什么反应,怜悯吗?
他的情绪宛如脱缰的野马,在体内驰骋,不让自己的理智控制,他已经无法继续揣摩到底苏敏是否察觉,就算现在没有察觉,他也无法隐瞒她更久的时间。
她定会知晓。
“换药吧。”她用不短的时间,确定他的身上除了这两道伤痕之外,再无其他,见到宫女手中还端着干净的纱布和药膏,她才说服自己清醒,更要保持镇定。
支开了宫女,她微微弯下腰,指尖触及南宫政胸前环绕的纱布,神色一柔。
“够了。”南宫政的神色一变,俊脸紧绷,猛地挥手,只是无法察觉苏敏就在眼前,手背重重打上她的脖颈,一道红印很快就浮现。
他手背上同样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