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路上可安好?”
朱禧步出轿子,嘴里还嘀咕着,“不好,不好,遇上刺客哪还能好?”
朱安邦一震,“刺客?”他假意地端详着朱禧,言不由衷地道:“爹没事吧?”
朱安邦是朱禧唯一的儿子,但却是二姨太所生,因为身分不如正室所生的女儿,他总是战战兢兢、恭恭敬敬地服侍着朱禧,就为讨他欢心。
“我没事,幸好有穆家大小姐……”朱禧说着,转而问道:“三娘、四娘跟五娘她们呢?”他这一趟出去:心里惦记的就是他的姨太太们。
“姨娘们都等着爹您呢!”朱安邦的亲娘虽是二姨太,但因年华已逝,早不如年轻貌美的三娘、四娘及五娘。
思及此,朱安邦对朱禧更添不谅解。要不是看在他腰缠万贯、仕途得意的份上,他才不理朱禧是他老子那一套。
“对了,”末禧临进门前,不忘叮咛朱安邦,“替穆家小姐准备间客房。”
“是。”朱安邦恭谨地点头,“穆家小姐是……”
“穆姑娘!”不等朱安邦说完,朱禧已经不耐地大叫,“穆姑娘!”
在后头的希敏听朱禧喊着她,迅速地趋前,“朱老爷,有事吗?”
她一走过来,朱安邦那双眼睛就一眨也不眨地盯住她。
希敏感觉到他的目光,有点厌恶地摆出冷脸。“朱老爷有事吩咐?”
“不是的,”朱禧整颗心已经飘到他那几位姨太身上,哪还有心情在这久待,“我让邦儿替妳准备房间,妳随他去吧!”说罢,他便迫不及待地往府里走去。
朱安邦对希敏惊为天人,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根本忘了要帮她安排客房的事。
人家说“虎父无犬子”,朱禧性好渔色,朱安邦比起他父亲可也亳不逊色呢!因为朱家家世显赫、财雄势大,而他长得白净斯文,眉眼之间还带点邪气,所以在青楼里可说是很吃得开。
那些执壶卖笑的姑娘们一见到他,就像蜂见了蜜似的黏着不放,且让他在那销金窟里出尽了风头。
不过成天看的都是那些莺莺燕燕,庸脂俗粉,他可是从没见过像希敏这般容貌端丽又带着英气的女子。当下,他的眼睛已巴着她不放。
“朱少爷,烦请带路。”见他盯着自己发怔、希敏不觉蹙了蹙眉。
“噢,是的,请穆妹妹随我来吧!”朱安邦亲热地喊着。
“请朱少爷叫我穆姑娘就行了。”她板起脸孔,十足不悦。
什么穆妹妹?乱攀关系,她才没那么倒霉当这种人的妹妹呢!
“穆妹妹家跟我朱家是旧识,我喊妳一声妹妹也是应该。”他涎着笑脸说。
“我是负责来保护老爷安全的,说来只不过是个保镳,不敢随便与朱家攀交情。”她冷淡地说。
他一笑,“话不是这么说,穆家与朱家早在上一代就相识,怎好有什么高低尊卑呢!”
希敏并没有因为他满脸堆笑而给他好脸色看,碰上这种死皮赖脸的东西,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理他。
“朱少爷,我已经累了,请带路。”她摆明了不想跟他鬼扯。
朱安邦也不是笨蛋,自然觑得出她眼底那一丝不耐。反正来日方长﹒她还要在府里住上一阵子;日后,他有得是机会跟她接触。
“穆妹妹请随我来。”他说。
吃过饭,希敏一个人回到客房里歇着。
躺在床上,她两只眼睛不停地望着床顶,有时脑子里是空空的,有时却突然想起那个不知名的黑衣人。
她知道自己不该想,可是脑子就是不听使唤地将他的面容收进来。
这算什么?她在想一个“男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男人,一直以为自己跟男人是没有差别的,可是……今日见到那男人后,她却突然发现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因为男人是不会想男人的,只有女人才会想男人。
“唉……”早知道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当初就不该自告奋勇地接下这趟买卖。
他说他还会再来,要是他再来,她……该如何是好?
可是如果他就这么不来了,她……好像也有点失落。
真是糟糕透顶,如今的她可说是内忧加外患,里外夹攻呢!府里有个讨厌的朱安邦,府外还有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
她是能治得了朱安邦,可却防不了那黑衣人。
他的武功造诣远超过她,甚至当他接近她的时候,她都未能发觉。像他那么拔尖的人,究竟跟朱禧有着什么样的过节而非杀他不可呢?
突然,她的门板响了起来——
“穆妹妹,穆妹妹……”门外传来朱安邦的声音。
“朱少爷,有事吗?”她不想开门,只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妳没睡吧?”朱安邦话里带笑地道,“我吩咐丫鬟熬了碗汤,补气的,妳一路上奔波,应该补补。”
希敏蹙起眉心,捺着性子,“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穆妹妹,我都替妳熬来了,妳就别跟我客气了。”他不死心地继续说她知道要是不开门接受他的“好意”,他是不会死心的。想着,她起身走向了门口。打开门,只见朱安邦端着一碗热臆腾的汤站在外面。
“穆妹妹……”他就像个唱戏的丑角似的满脸堆笑。
“谢谢你的好意,给我就行了。”希敏伸出手要接过他手里的汤碗。
他闪了开来,笑道:“汤热,可别烫了穆妹妹妳的手。”说着,他端着汤碗就走进了房里。
希敏想拦他,可是已经来不及。
虽然她是很想对他发发威,但心想他是朱家的儿子,她也不好随便发脾气,只好捺着性子让他进来。
朱安邦将汤碗放在桌上,“穆妹妹,来﹒趁热喝了吧!”
她瞥了那碗汤一记,“放着吧!我会喝的。”说着,她冷漠如冰般地睨着他,“朱少爷,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呃……”见她一脸冷淡,又下起了逐客令,朱安邦自觉脸上挂不祝不过他是个死皮赖脸惯了的男人,尤其是对女人。
“穆妹妹何必这么冷淡?”他笑问。
希敏没有回他,只是冷冷地道:“我说你可以走了。”她的用辞越来越强硬,越来越不客气。
看她不是那种好惹的姑娘家,朱安邦倒也识相,“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穆妹妹休息了。”虽然有点悻然,但他还是知趣地告辞而去。
他前脚一出去,希敏就迫不及待地将房门关上。
“好色之徒!”她在心里咒骂。
就在朱安邦进入希敏的房间时,一道迅捷的黑影从朱府飞射而出。
那黑影在离开朱府后,来到了城里一家客栈。他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行剌朱禧的梵辛。
今晚他夜探朱府,为的并不是刺杀朱禧,而是再见那女子一面。
尽管在那女子说她是朱家女眷后,他应该打消接近她的念头,可是一整天下来,他的心竟悬在她身上,久久无法放开。
从没有任何女人能教他如此牵肠挂肚,从没有任何女人能像她那般吸引着他,可是……她是别人的。
在见到朱禧之子进入她房间后,他不得不相信她真的是朱家女眷,而且可能就是朱安邦那登徙子的女人。
据他所知,朱安邦还未娶亲,那么……她跟他是什么关系呢?
是相好的开系,还是男人跟女人的关系?
光是想到这,他就觉得头痛欲裂。他多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如何能相信像她那样的女子,会愿意跟朱安邦那种人扯在一起?
为了行刺朱禧,他曾经进入朱安邦经常流速忘返的“潇湘馆”里,而朱禧会经由官道回来的事情,也是朱安邦在潇湘馆里提起而传进他耳里的。
由于不只一次在潇湘馆里碰上朱安邦,因此他对朱安邦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能说不清楚。就因为知道朱安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更是觉得像他那样的男人根本不配拥有她。
想起她是朱家的人、想起他还要去杀朱禧、想起下次她还是会拿着剑跟他正面交锋,他就不觉浓眉深锁。
“梵辛呀梵辛,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躺在床上,他在心里嘲讽着自己。
在江湖上闯了这么多年,见过、碰过的女人应有尽有,像他这种“阅历丰富”的男人,怎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把买卖给抛在脑后呢?他已经答应替那位老丈杀朱禧,可这会儿竟因为朱家一名女眷而犹豫不决。
他是怎么了?不就是女人嘛!潇湘馆里多的是。
“不,她跟潇湘馆里的莺莺燕燕不一样。”他心里有一个坚定的声音说着。
“唉!管她一样不一样,反正她是别人的女人,你还妄想什么?”另一个声音随即而起。
他烦透了,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想见她,疯狂地想见她,就算一面也好。
活了三十个年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地失控、如此地疯狂:可是人生难得几回“疯”,就疯这么一次吧!
忖着,他已经夺门而出,重返他才刚离开的朱府!
希敏并没有喝了朱安邦端来的汤,谁知道那家伙在汤里放了什么?她才不是笨蛋。
躺在床上,她闭上了眼睛,尽力地想让自己入睡。一开始虽然有点难,但恍恍惚惚地倒也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她陡地惊醒,因为如果有人可以让她毫不察觉地来到她身边,那么,她的性命可真是不保。
她警觉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放在床边的长剑——'奇''书''网'手一伸,她发现剑已经不翼而飞,而最可怕的是她床边竟坐着一个人,“啊!”她低呼一声,但其实她是想尖叫的。
“你……”是他,坐在她床边、手里还拿着她的剑。
梵辛已经坐在这儿看着她好一会儿了、看她睡得香甜,他并没有惊醒她;再说,看美人女眠还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比较叫他讶异的是,朱安邦居然没有在这儿,她不是跟朱安邦有那么层关系吗?
她这个“女眷”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眷?在朱家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尽管今天脑子里都盘旋着他的影子,但希敏也没想到他会出现,而且还是在她床边……“浑帐东西!”她想也不想地出掌击向他。
这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反应,她总要保护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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