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着什么。
赵蝶衣奋力推开他,拔腿冲向另一个方向,她知道他会追赶,于是用尽自己最后的冷静,大声说:“不要追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她拚命地跑,两腿的酸痛感在不断地增加,但是她却不知疲倦。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因为她不知道全天下哪里才不会有谎言、哪里才会有她的生存之地?
小时候,她以为自己会一辈子生存在贫困的山村中,和那些衣衫破旧的孩子们永远打打闹闹。
少年时,她以为自己会做永远的公主,高高在上,支配着众人的悲喜,奋力得到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出了皇宫,认识了欧阳雨轩之后,她幻想会与他携手江湖,做一对流浪的神仙眷侣……
原来,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一场梦而已。
原来……真相是令人如此不堪。
脚下一滑,她摔倒在地,虽然草地柔软,却依然摔痛了她的身,摔碎了她的心,摔出她酝酿已久又不肯流出的泪水。
不应该哭啊,赵蝶衣!她在心中这样警告自己。如果哭了,就代表她已经变得软弱,那她还要怎样去面对其他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
“赵姑娘。”有人在她身边蹲下,递给她一方手帕。
她转过满是泪痕的脸,透过眼前的水雾,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脸──是艳娘。
“不必妳来假惺惺地献殷勤!”她已经将全天下的人都当作自己的敌人,而艳娘显然是敌人中的敌人,“去妳的少主那里邀功吧!”她冷笑着,“妳为他做了不少事吧?在我们之间妳又起了什么作用?我虽然猜不出,却已明白妳绝对不是个小角色。”
“妳不该如此辜负少主的苦心。”艳娘并没有一丝一毫要向她求得原谅的愧疚之色,她的态度郑重而严肃,“少主是老主的第二个儿子,他母亲是天雀人,但在东辽来说,这样的身份是会受到歧视的,虽然他也是王子,但同样难以逃脱这样的命运。”
赵蝶衣的脸缓缓抬起,凝视着艳娘。
“所以少主很小就出宫了,他不顾王妃的阻拦,四处漂泊,誓要靠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番天来,妳看他身上何曾有过骄奢之气?”
赵蝶衣震了一下,眼前彷佛看到年幼的欧阳雨轩,披着蓑衣,或是穿着棉服,奔走在四季变化的山水之中,从小到大,苦乐能与谁人说……
“老主一直对少主心怀歉疚,所以才会擅自作主,要给少主定下一门亲事。为了弥补少主,老主希望为少主找一位门当户对、可以让少主扬眉吐气的妻子,所以,他想到了殷勤与东辽联系,虽然日落黄昏,但声名还在的天雀国。”
赵蝶衣冷笑道:“所以我就成了你们东辽国王送给他的礼物了?”
“少主是反对这件事的,所以才会飞身赶至天雀国皇宫,企图阻拦,而老主也知道少主必会反对,所以派我一路尾随保护。”
“而被骗的其实只有我一人。”她有点不耐烦地打断艳娘的话,“身处在那个渔村,也是妳早已安排好的吗?”
“是的。”艳娘并不讳言,“少主发现我的跟随,自然很生气,但是以当时的情况,他也的确需要我的帮助,因为他不能带妳去房州,那里正闹天灾,妳若去了会有危险。”
“难道睐苏也是你们刻意安排的?”她简直不敢相信。
“倒也不是,睐苏的确是我的亲人,只是我没想到她和妳曾是旧识。”
“人算总是不如天算,是吗?”赵蝶衣此时的冷笑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在嘲笑天意。
“是的。”艳娘却应和了她的冷嘲,“因为就是少主,也不会算到他原本极力厌恶的政治联姻,竟然会让他丢了心、陷了情。”
“妳不必替他狡辩。”赵蝶衣不想再听下去。
“但是妳岂能否认他为妳做过的事情?”艳娘沉声道:“当妳被追兵追捕时,是少主救妳于危难之中;当逐月宫主圈禁妳时,是少主救妳于困境之内;当妳病倒床榻之时,也是少主护妳于左右。妳以为他是在演戏吗?那都是他的真情流露。他一生自命潇洒,何曾为女孩子伤过心、费过神?但他一路上为妳如此操劳牵挂,难道仅仅是为了耍妳吗?”
“妳的意思是,我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吗?”赵蝶衣手掌扶着草地,仰起脸,看到眼前是他们来时的那条大河。这条河,连通天雀与东辽,远处,正有一条大船向这边驶来。
她幽幽地说:“妳可知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成为别人的笑柄。”
小时候,谁要是骂她野丫头,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挥动拳头和对方打一架。回到宫中,她知道人人都在背后这么议论她,虽然表面装作不在意,但是心中却万分痛恨。
她不肯让人看轻,也绝不能让人看低,所以即使和众兄弟姊妹闹得生疏不和,她也不许别人在面前对自己有任何指责和轻侮,因为她将自己的尊严看得高于一切。
艳娘在她耳畔轻声道:“并没有人将妳看作是笑柄,真正会看轻妳的,其实只有妳自己。”
赵蝶衣锐利的眸光陡然刺向艳娘。“妳说什么?”
艳娘却在这一刻走了神,看着前面大河上正慢慢靠近她们的大船,然后惊呼一声,“糟了!快走,是她!”
她拉住赵蝶衣的手转身要跑,赵蝶衣却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根本不肯站起来,烦躁地问:“妳说谁要来了?”
“逐月!”艳娘急得顿足,“徐婆婆今日派人从京城捎信过来,说逐月会对少主不利,让我们千万小心,想不到她竟会找上门,如果她发现妳在这里,怎么会放过妳?”
又是逐月?赵蝶衣本以为已经摆脱了她的阴影,想不到逐月还在穷追不舍。
她回头去看,果然看到那船头上站立的两个女子,就是逐月身边的侍女。
她心头一紧,突然推了艳娘一把。“妳回去告诉欧阳雨轩这个消息。”
“妳不走?”艳娘心急如焚,用力拉牠,“逐月是不会放过妳的!”
“她们已经看到我了。”赵蝶衣此刻反而平静下来,她清楚地看到正从船舱中走出来的逐月,而逐月也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们之间的距离如此近,她相信,凭逐月的武功绝对可以在瞬间抓到自己,而逐月没有立刻动手,就是有自信她已经逃不掉了。
“妳会武功对吧?”她对艳娘说:“妳赶快走,她不会抓妳,也不会立刻杀我。告诉欧阳雨轩,我们之间的帐以后我再找他算,但是现在我必须帮他先渡过这个难关。”
艳娘怔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刚才那个泪流满面的脆弱女孩,而赵蝶衣已经催促地大喊一声,“走──”
的确,凭自己之力没办法带赵蝶衣尽快脱离险境,一定会被逐月抓到,而这里距离国王的大本营还有不短的距离,四周空旷无人可以求助,唯有──
艳娘一咬牙,“妳放心,少主一定会来救妳!”说罢,她飞身即走。
“赵姑娘,别来无恙啊。”逐月的笑声悠悠荡荡地从水面上飘来。
赵蝶衣缓缓站起,一缕傲然的笑容爬到她的嘴角。她不该又去想着依赖其他人,但是艳娘临走前的那句话,却让她的心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就像每一次她遇到危险时,他都会神奇地突然出现一样,他,会来的。
第十章
“她竟然不肯和妳回来?!”王妃听到艳娘的回禀,大为震惊,“为什么?”
欧阳雨轩缓缓开口,“这丫头做事向来喜欢铤而走险,出人意料。”
“你不着急吗?”见儿子气定神闲,王妃不由得问道。
欧阳雨轩展开徐婆婆送来的那封信。“如果信上所言是真,那逐月知道了蝶衣的真实身份之后,未必就会杀她。况且逐月为了她,屡次栽跟头,也绝不会轻易让她就这样死了。”
“有时候活着会比死还痛苦。”艳娘是女人,更了解女人心,“谁也想不到,逐月竟然也是天雀皇帝当年逃难时遗留在民间的公主,而逐月背负这个秘密这么多年,一旦让她发现赵姑娘是真公主,怎么可能饶过她?”
“但蝶衣其实并不是真公主。”欧阳雨轩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大为震动。
“你说什么?!”东辽王插话进来,“那丫头不是真公主?”
“她是天雀皇帝身边一位宠妃,当年在逃难时与民间男子生下的孩子,后来阴错阳差被接回宫,做了公主。”
“也就是说,她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了?”东辽王的眉峰越堆越皱,恨声喝道:“好个天雀国,居然敢拿假公主来骗我?”
欧阳雨轩轻轻压住父皇的震怒,“天雀皇帝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他将蝶衣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她颇有歉疚,觉得自己在她幼时不曾悉心照顾,在她回宫之后又没有好好调教,自己有失为父之责,曾当面嘱咐我要好好爱惜她,不要让她再受委屈。”
“当面嘱咐你?”东辽王愣住,“你和他碰过面。”
“父王,是儿臣带雨轩去见天雀皇帝的,总不能让做岳父的不看到女婿是什么样子,就随便把女儿嫁过去吧?”东辽王子呵呵笑道。
“那天雀皇帝看到你,该乐得眉开眼笑了吧?”东辽王余怒未消,“我就不信,他连孩子是不是他的种都搞不明白!不行,这门亲事我必须退掉,我东辽尊贵的血统里,岂能掺杂天雀普通百姓的血?”
“雄哥。”欧阳雨轩的母亲,王妃殿下蹙起秀眉,轻声打断丈夫的话,“你说这样的话,是在骂天雀皇帝还是在骂我?”
见爱妻不高兴了,东辽王立刻变了脸色,陪笑道:“妳别误会,我只是在骂那个野丫头。”
“那丫头是我看中的人,我觉得配雨轩很好。”王妃淡淡道:“难道我不是天雀的普通百姓吗?当年若不是你半拐半骗地把我娶到东辽来,我这样低贱的百姓,也不可能高攀得上你东辽尊贵的血统。”
“柔儿,我错了,真的错了。”东辽王俯身继续对爱妻道歉。
欧阳雨轩笑道:“父王生气时,果然还是只有母亲有办法。”
“那个徐婆婆到底在信里唠叨了些什么?”东辽王回头瞪了他一眼,转回之前的话题。
“她说逐月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