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雨轩笑道:“父王生气时,果然还是只有母亲有办法。”
“那个徐婆婆到底在信里唠叨了些什么?”东辽王回头瞪了他一眼,转回之前的话题。
“她说逐月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最近似乎在酝酿一场阴谋,将会对我东辽和天雀之间的和睦造成风波,让我们早做防范。”
“哼,一个小姑娘,能做出什么事来?”东辽王不屑地说。
“不要小看了这个小姑娘。”欧阳雨轩谨慎地道:“我和她交手过几次,她若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是不惜代价的。”
东辽王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取笑他,“是你太招女孩子喜欢了吧?其实这件事好办,只要你去给她陪个笑脸,或者娶了她,就万事大吉了。”
欧阳雨轩苦笑,“我已经骗过她几次,她肯定对我恨得咬牙切齿,不会再轻易相信我的话,更何况,我怎么能拿婚事作为交换的条件?我要是娶了她,蝶衣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东辽王烦闷地问。“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既然那个逐月是你招惹上的,那就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如果不成,我会叫乌托将军调兵围剿这个逐月,助你一臂之力。”
“暂时不用乌托将军出面。”他深思着,“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吧。逐月自知与我们实力悬殊,偶然抓住蝶衣也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必然有别的杀手锏,至于这个杀手锏是什么,我们必须先搞清楚。”
他看看天色,“天快黑了,我这就去看一下。”
王妃拉住他的手。“必须让蝶衣平安地回来。”
欧阳雨轩笑着回答,“谨遵母命。”
※※※※※※※※※※※※※※※
心知自己这次落入逐月的手里,绝不可能再轻易逃走,可是逐月对她的态度却让她觉得奇怪,至今为止,她除了被带上船之外,身上并没有被绑上任何绳索,也没有受到任何虐待。
逐月始终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这眼神彷佛是某种附骨啃咬的小虫子,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是我长得太美了,所以让妳不得不用这种眼光看我吗?”赵蝶衣终于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逐月的声音悠远而平静,却隐含着一丝危险,“妳是天雀国的公主?”
赵蝶衣神情一凛,差点就想问出“妳怎么会知道”。
见她不回答,逐月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卷画轴,唰的抖开,画卷上画着的女子,竟然是赵蝶衣。
“这是我从宫里一位画师手中得到的,妳说奇怪不奇怪?宫里刚刚失踪的蝶衣公主,为何会长得和我眼前的这位赵姑娘一模一样呢?”
赵蝶衣并不答,反问:“妳怎么会认识宫里的画师?”
“这不用妳管。”逐月的十指尖尖,细嫩如葱,但是她握着画纸的一侧,忽然手上一用力,将画卷从中间撕开,裂成两半,接着,她又将其中的一半继续撕扯成一条条的纸屑,似乎是有无限的怨恨要藉此发泄出来。
“难怪雨轩会对妳如此看重,原来是因为妳的身份如此特殊……哼,我还真以为你们是郎情妾意,一片真心呢。”逐月幽怨的恨意毫无遮掩地流泻出来,手中的画纸已经被她撕成蝴蝶一般的碎片。
赵蝶衣沉着望着她。“我是公主又怎样?公主与他就不能有真情吗?”
“妳大概还不知道雨轩的身份吧?”逐月恶毒地笑了笑,“妳以为他真的是浪荡不羁的江湖少侠?”
赵蝶衣还以一记从容一笑。“妳是想说,他其实是东辽的二王子吧?”
这回逐月愣住了,刚才赵蝶衣没有问出口的话,她却问了出来,“妳怎么会知道?”
“雨轩从来都不会骗我。”她说了违心的话,在逐月面前她绝不会让自己的气势倒下去,只有这样才能更有力地打击到对手,“否则妳以为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和一个陌生人跑到宫外来?不过我倒是觉得妳很奇怪,妳对他这么穷追不舍,难道是因为妳想做东辽的王子妃?”
逐月突然抬手,将面前的茶盘猛地扫落在地,她的暴怒,让她向来维持的优雅风度荡然无存。“别和我说什么公主!妳以为公主是什么东西?妳以为妳可以就此高我一个头?公主在我眼中,是最不值一提的大笑话,妳们就知道吃穿享乐,甚至还比不了街边卖花丫头来得高贵!”
“总比妳高贵点。”赵蝶衣无视她的愤怒,甚至还有意激她,“明明不是公主,却偏要成立个什么追云宫,人前人后让大家都要叫妳“宫主”,妳这么想当公主,要不要我把妳引见给我的父皇,让他认妳做干女儿呢?”
逐月怒极,如旋风般冲到她的面前,啪的一声,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赵蝶衣从没被人这样打过,她本要一跃而起,但是转而一想自己眼下的处境,敌强我弱,只得吞下这口气,面露讽笑,“妳不敢杀我,所以只能打我出气,我现在不和妳计较,这一巴掌,我会在日后还给妳的。”
“只怕妳没有那个机会了。”逐月冷笑着,从身边拿过一个小瓶子,倒在杯子里,递给赵蝶衣,“喝了它,妳就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欧阳雨轩。”
“是毒药?”赵蝶衣眨眨眼,“妳以为我没喝过毒药,想拿这个吓唬我吗?”
“妳喝过?”逐月依然冷笑,“妳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地生在皇宫之中,怎么可能喝过毒药?不要磨蹭时间了,赶快喝了它!”
“妳让我喝我就喝?”赵蝶衣也不畏惧,“妳知道杀了我的后果吗?”
“妳想说天雀国会报复我?”逐月眼中的恨意又深了许多,“求之不得,我等着他们找上门来。”
“我是说,妳若杀了我,恨妳一辈子的是欧阳雨轩,妳最想得到的不就是他的心吗?”
逐月哼道:“不要总拿欧阳雨轩来要挟我,他一再地辜负我的心,我对他已经全无留恋,妳死了,看着他为妳痛苦,我不是更开心?”
“妳若真的会开心,就不应该让我死。”赵蝶衣继续与她斗嘴,“妳这么想让我死,说明妳心中还是对我和他的事情充满计较,这代表妳对他余情未了,念念不忘,表面上咬牙切齿地恨他,其实心中刻骨铭心地爱他。”
“我如今最恨的,是妳!”被说得恼羞成怒,逐月一把抓起赵蝶衣的肩膀,痛斥道:“我最恨的是妳这种人!只要妳死了,我就会真正的开心!”
“为什么一定要我死?”赵蝶衣喃喃地问,在逐月的眼中,她看到了与以往不一样的东西,那不仅仅是因为情敌而有的仇视,还有某种让她说不出,却读得到的嫉妒。
嫉妒?逐月嫉妒什么?嫉妒她和欧阳雨轩情投意合?
“因为妳们其实是姊妹。”
船内的人,无论是侍女也好,逐月也罢,谁也不曾听到有人逼近的声音,但是欧阳雨轩的出现却是如此真切地让她们全部震惊住。
逐月反应最快,一手抓住赵蝶衣的肩膀,将那瓶毒药抵在她的唇边,沉声喝令,“退出船去,否则我现在就让她死在这里!”
欧阳雨轩站在船舱的门口,他直视着逐月,黑夜衬得他更加耀眼,让他犹如从天外世界来的精灵,优雅而高贵。
他一手扶着船舱的顶框,低低地笑着,“火气不要这么大,我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何必对妳的亲姊妹下这样的毒手呢?”
“谁和她是姊妹!”逐月怒喊,“你不要胡说八道!”
“既然妳已经知道了我和她的身世,我们就不能知道妳的身世吗?”他看着还在震惊与疑惑中的赵蝶衣,说道:“这件事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艳娘大概还没有来得及和妳说明白。当年妳父皇逃难时丢弃下的已经怀孕的妃子,并不止妳母亲一人,还有逐月的母亲──月妃,”
“住口!不许你提我娘的名号!”逐月的喊声中已经带着哭音。
赵蝶衣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后滴下几滴水珠,湿漉漉的。身后的这个女孩子,是她的“姊妹”?
“荒谬。”她喃喃地苦笑一声。真正的公主原来流落在民间,而她这个冒牌的却成了鸠占鹊巢?
逐月误会了她的意思,怒道:“怎么?知道我的身体里也有着和妳一样的鲜血,觉得玷污妳高贵的身份了吗?”
欧阳雨轩虽然表面轻松,但其实眼睛一直盯着逐月的手,虽然她倒药的速度未必能快过他以轻功抢夺的速度,但是他必须全力防范,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悄悄地蓄力着,随时准备飞身过去。
为了不让逐月发现自己的意图,他继续漫不经心地和赵蝶衣讲述着关于逐月身世的故事,“她和她母亲是被一位妳父皇身边的画师救下,战乱之中,那画师一介文士,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养活她们母女?只得藏身于青楼之中,以为青楼女子画肖像为生,而她们母女就一同住在青楼之内。
“战乱平息之后,妳父皇悄悄命人四处查访当年走失的嫔妃,终于查访到了逐月和她母亲。但是,身在青楼多年的她们,如何能让天雀皇帝的密使相信她们还是清白之身?皇家又怎能容忍这样的丑闻贻笑天下?于是……”
“当年他不负责任地跑掉,造成这一切祸端,他不肯承受这后果,却要将我们母女逼上绝境!世间还有天理存在吗?”逐月愤怒癫狂地对着赵蝶衣的耳畔大喊,“妳以为妳为什么能当上公主?是因为妳踩着我们这么多人的血泪和肩膀,才爬了上去!”
“该是妳的,就一定会是妳的。”赵蝶衣很想揉一下自己快要被震聋的耳朵,“当公主有什么好的?妳看我不是已经离开那里了?”
“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逐月警惕地问。
“意思就是……其实妳是公主,我不是。”
没想到赵蝶衣居然会当着逐月的面说出自己身世的真相,欧阳雨轩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逐月果然愣住,半晌后,怒道:“妳骗谁?”
“战乱之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既有妳这样的落难真公主,为何不能有我这样的得道假公主?”赵蝶衣哼笑着,这一次,她嘲笑的不是自己,也不是逐月,她嘲笑的是这个世道,和每个人注定的命运。
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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