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虎目灼灼地投在她的身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色欲张狂,只是很认真地打量着她,然后依旧露出那口难得洁白的牙齿,笑道:“期期卡卡,米亚拉鲁……”
又来了,这听不懂的熊语。
赵蝶衣暗自皱眉,脸上却保持微笑。
翻译官立即代为转达,“太子殿下说,公主这个样子是与昨天判若两人,也很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多谢太子谬赞。”
她的如花笑脸,忽然让赵阐远心中有些不安。为何一夜之间她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是她认命了吗?可是为什么在她的眼中,还闪烁着让他不安的光芒?
赵蝶衣在此时看向他。“父皇,今日既然是我与东辽太子的定亲之日,是否该和太子殿下交换些信物?”
“当然。”赵阐远一摆手,命人托来一个金盘子,盘子上是一个精雕细刻的匣子。“这是我天雀国的金爵,蝶衣,妳把它亲手送给太子殿下吧。”
金爵,是天雀国在重大仪式上才会用到的饮酒用具,送给东辽太子这样嗜酒肉如命的人,的确是很匹配。
她悠悠一笑,从匣中捧出那尊金灿灿的金爵,笑道:“父皇真是小气,既然送了金爵,为何不将我金雀国最独一无二的佳酿“雀翎”也一并注满杯中,好让儿臣送太子这一程呢?”
“说的是。”赵阐远点点头,命人抬来了美酒。
酒封刚揭,大堂中立刻酒香四溢,那东辽太子不禁喜动颜色,手舞足蹈地恨不得立刻一饮而尽。
赵蝶衣十指纤纤,捧着那尊酒来到他的面前。“太子殿下远道而来,蝶衣无以为敬,这一杯薄酒,就算是我为前日的不敬而道歉吧,请太子不要和蝶衣计较才好。”
东辽太子根本没听翻译官翻译她的话,拿过杯子就将酒一口喝干,还不停地啧啧赞叹,“哈玛米亚!哈玛米亚!”
翻译官笑道:“公主见谅,我们太子就是这个脾气,眼睛里如果看到酒,就再也顾不得别的了。他说这酒很好喝。”
“本宫怎么会介意呢?”赵蝶衣的嘴角依然挂着笑,回头望了眼赵阐远,“父皇,如果儿臣也喝一杯酒,是不是就算是定亲酒了呢?”
“哦,当然,当然。”他心中的不安之情越来越重,到底是为什么呢?
赵蝶衣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拨开了那个小瓶子上的瓶塞,一扬手,叫太监也端来一个空的金爵,斟满了一杯酒,左手长袖一摆,在谁都没有看清之时,她已将那瓶据说是腐骨穿肠的毒药放入了杯中。
“这一杯酒是敬给父皇,敬给东辽太子,也是敬给我自己的。”她的目光扫视四周,这一刻,她的傲然与犀利震慑全场。
“无论你们在座的人曾经多讨厌我,憎恨我,从今以后,你们可以为自己庆幸了,因为你们再也毋需为我烦恼。但是,你们又该更加的烦恼,因为从今日之后,你们每个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她的笑声如铃,袖口飘扬,将金爵之酒顺喉而下。
她的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惊讶失色,人人都听出她的语气不善,话中别有深意,却不知道她到底意有何指。
“蝶衣,妳又任性什么……”赵阐远起身想喝止女儿的胡言乱语。
突然间,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嘴角含笑,身体笔直而僵硬地向后栽倒。
虽然有太监及时冲过去扶住,但是她的脸色已经由红润转为苍白。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在惊呼,赵阐远更是连声喊道:“快传太医!传太医!”
赵蝶衣的意识还在,她的心中荡起几分得意。原来她的死亡可以让这么多人恐惧,原来……她的存在并非全无意义。
不过,从今以后,野公主赵蝶衣只是人们的传说了吧?或者,当东辽为此事震怒,与天雀国开战之时,她会成为令两国百姓咬牙切齿的罪魁祸首。
但那又如何?反正她死了,再多的唾骂和憎恨都与她无关,无关了……
欧阳雨轩,你想不到我会真的喝下这毒药吧?可惜不能当面谢你,原来死亡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
鸟语……花香?
这是赵蝶衣再度醒来时,徘徊在意识左右的感触。
她为什么好像听到了鸟儿的歌唱声,还闻到了阵阵花香?难道像她这样的人不该入阴曹地府,接受判官、阎罗的审判,下十八层地狱,而是可以到天宫之上,位列仙班?
或许她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坏?
“还不肯醒吗,公主殿下?妳真的要睡到太阳落山?”戏谑之语忽然破坏了周围美好的幻境,这声音不像是天宫传来的,听来还有几分耳熟。
她努力展开自己混沌不清的视线,看清周围的一切,触目所及的是一张让她不由得为之惊艳的脸。
他的眉太过秀逸,鼻梁太过俊挺,嘴唇太过精致,脸形太过优雅,眼睛太过清澈。穷她所知竟不知该怎样形容眼前的这个男人,乍一见到还以为是画中之人。或许古人说的什么潘安再世、宋玉重生,便该是如此?
“欧阳雨轩?”她脱口而出这个名字,甚至不需经过任何思量,因为她本已认出他的声音,而他唇角那抹可恶的笑容,更是与她昨夜想象的一模一样。
最重要的是,只有这样的容貌,才配得上以前她所听到的那些关于他的传说。
“想先吃点东西,还是起身走走?”他摆出一副很关心她的样子。
她疑惑地向四周看。难怪刚才一直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犹如处在仙境中,原来是身在一条船上,船身荡悠悠的,带着她的身体上下左右地飘摆不定。
“你……怎么把我弄到这里来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在大殿之上饮下了毒酒,引起宫廷大乱,怎么会一转眼跑到这么一条古怪的小船上?
欧阳雨轩只是笑。“公主殿下的问题在下必然会解答,不过似乎从昨夜起妳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所以我觉得公主还是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才好问在下更多的问题。”
她翻身坐起,果然觉得腹中空空,一点力气都没有。“那毒药……怎么没有把我毒死?”
欧阳雨轩从旁边托来一个食盘,放在她眼前,食盘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看着她。
而她一闻到面条的味道,也就顾不上想那些问题了,抄起盘子中的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公主殿下吃饭的样子真是与众不同。”他坐在旁边,好笑地端详着她的吃相。
“你是想说我不够斯文,不够有教养是吧?”她冷笑道:“这里不是宫中,不需要摆出那副臭架子给谁看,吃饭就是吃饭,没必要故作高贵优雅。”
“凭公主的人品学识,只怕想优雅也不容易呢……”他故意把尾音撩起,嘲讽的意味更浓,“蝶衣公主虽然深处宫中,但是芳名早已远播,我虽身处江湖之中,也听说过公主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
“见面不如闻名。”她替他说出那后半句。
没想到他却摇摇头。“是闻名不如见面,公主本人更让我心生佩服之情。以公主这样的禀性谈吐,生长在宫殿之中,还真的是难为妳了。”
这话似褒似贬,让赵蝶衣不禁抬头瞥了他一眼,反唇相稽,“欧阳雨轩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听闻你是江湖第一美男子,今日一见,果然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但我很好奇那些江湖美女为你倾倒之时,难道就没人留意你的这张毒嘴吗?”
欧阳雨轩惬意地笑着。“我的嘴巴毒不毒要看对象是谁,若是在淑女闺秀面前,我都是谦谦君子,温文有礼。”
她柳眉一扬,听他又在故意贬讽自己,本想立刻发作,但是转念一想,又诡异地笑了。“这么说来,我能让闻名天下的欧阳雨轩,一改君子之风变成毒舌小人,也真是很不容易,该引以为豪才对。”
推开食盘,她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现在说吧,你是怎么把我从宫中那场大乱中弄到这里来的?”
“公主不是很想逃出皇宫吗?现在众人都以为妳死了,我救妳出来,妳应该叩头感恩才对。”
“让本宫对你叩头感恩?你该不是疯了吧?”赵蝶衣一边冷笑,心中却暗暗吃惊。那样戒备森严的皇宫,她自己要逃出来本是不易,更何况是在她以死相抗这样的大事发生之后,欧阳雨轩还带着她这个“死人”,是怎样轻而易举逃出重重封锁的?
“你不是说,我若逃了,会激起两国战火,让百姓受难吗?为什么又要帮我逃走?”既然他不肯说实情,她只有拐弯抹角地套话。
欧阳雨轩淡淡一笑。“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将堂堂公主偷出宫的,我很想试试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这算什么回答?赵蝶衣翻了个白眼。“现在你证明自己有这样的本事了,然后呢?又想怎样?就不怕东窗事发我父皇和东辽国的追兵追缉吗?”
“那些事妳暂时不用操心。”他将那食盘端了出去,再坐到她对面,慢悠悠地问道:“除了皇宫,公主殿下还有何处可去?在下可以送妳一程。”
还有何处可去?她忽然被问得一怔,眼前一片迷离。离开皇宫,她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了,还能去哪里?
“我……”她嗫嚅良久,终于迟疑地说出,“我想去房州漯河村。”
这回换欧阳雨轩怔住了。
“那里有公主的亲戚?”房州漯河是天雀国最偏远穷困的小村落,方圆百里都没有大城镇,也不会有什么皇亲国戚在那里居住。
赵蝶衣轻声叹息。“那里或许才是我真正的家。”
房州漯河,是她出生的地方,是她在七岁之前生活的地方,是为她烙下深刻童年记忆的地方。
十年了,该回去看看了。
“妳可知要去房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前不久大河上涨,冲断了京城通往房州的路,这一路坎坷重重,我劝妳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欧阳雨轩的劝诫并没有动摇她的决心。“怎么?说要护送我却又不敢了?是不是怕我父皇的追兵追到?”她狡黠地转着眼珠,“欧阳雨轩,你到底是怎么把我弄出来的?难道是用美色引诱那些监管各城的城门军?”
他重重地一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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