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脚步声靠近,继而停在了她身旁的凳前。
那人沉默地落座,炎凉依旧不打算抬头,直到耳边响起:"能不能借个火?"
她夹烟的手指一时之间狠狠僵住。
他又说:"好久不见。"
炎凉隔了片刻才抬头看向路征:"好久不见。"
强装的笑容没有一丝破绽,看着这样的她,路征也笑了起来:"衣服很漂亮。"
"我丈夫帮我选的。"
路征笑容僵住半秒。
这才是炎凉乐意看到的,这个男人她不配拥有,又何必霸占他的恋恋不忘?这些都该属于他未来的妻子。
路征从内兜中摸出火机,兀自点烟。炎凉见状不由笑:"你不是有
火机么,怎么还要借火?"
她只想让这场对话显得更自然些,但似乎只起了反效果。"要不然怎么有勇气进来找你?"
炎凉忍不住抬头看他。
他的目光如沉静的湖水,却有将人卷进的力量。
烟头即将燃尽,热度灼痛炎凉的手指,逼得炎凉抽回神来,她下意识地松开。
烟蒂落在地上,火星最后一闪,终熄灭于无声。
炎凉仓促起身,"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了。"
路征并未挽留。知道挽留不了,更知道没有资格。只能默默看着,目送。
炎凉忽略掉她身后的视线,猛地拉开门快步走出。
还未走出拐角,炎凉又不得不停下脚步。
蒋彧南斜倚在不远处的墙边。
她定了定脚步,同样也定了定神,这才收起凌乱的脚步,冷冷的与蒋彧南擦身而过。
炎凉深知他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手腕被他攥住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只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你最初的爱给了周程,最后的爱给了路征。我呢?我得到了什么?"
蒋彧南许久不曾见她像方才那样无措。。。。。。为了另一个男人。
即便早已心中有数,有时也强迫自己乐见其成,可是。。。。。。
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力,这是炎凉似曾相识的伪装,免不了要失笑,抬眸看看蒋彧南,抬手轻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脸颊,慢条斯理地说:"你得到了我所有的恨。"
炎凉伸手要拨开他的钳制,反被他连另一只手腕也攥住。
他稍一用力炎凉就趔趄着跌撞在墙边,"既然这么恨我,恨不得我这就去死,我生场小病而已你至于那么紧张?"
炎凉嗤之以鼻:"蒋先生,怎么你也学会自作多情了?"
"。。。。。。"
"你还真是奇怪,你不是巴不得我恨死你么?怎么突然变得像个快死的人似的,开始渴望别人的原谅了?"
蒋彧南像是突然彻底了参透这个事实,沉寂了好半晌才忽的失笑,"是啊,是我糊涂了。。。。。。"
"。。。。。。"
他俯底双眸,望进她的眼睛里:"我确实该抓紧时间好好享受你的恨。"
话音落下,蒋彧南幽幽偏头看了一眼,炎凉皱着眉头差点也要扭头看过去,蒋彧南却突然回过身来,牢牢捧起她的脸,衔去她的唇。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这个对她来说早已陌生的气息。。。。。。
炎凉来不及收紧牙关,他的唇齿已长驱直入。
一时之间炎凉的全部神经都在感受他强加的辗转厮磨。他两年不曾碰她,如今的侵略猛如洪水野兽,舌尖被吮得火辣地疼,炎凉全部的抵抗都被他一一瓦解,就连呼吸都被掠夺。
直到他满意,愿意松开她,炎凉才最终挣脱开,怒不可遏地扬起巴掌,却被他轻易地架住。
炎凉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攫取空气,唇色嫣嫣,隐隐有些红肿,蒋彧南却只是架着她的手腕,平静地看着这样的她。
路过的服务生频频朝这边张望,炎凉猛一咬牙,抽回手调头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蒋彧南双手□裤袋,回头看去…………
方才站在吸烟区门外的路征,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
路征缓步走向休息间。准新娘还在里头梳化,路征正要叩门,脑中忽然闪现一幕:缠吻中的男女,百般不愿的她。。。。。
这一幕,硬生生逼他收回了手。
还未转身离开,就有人急吼吼地来寻他:"路少,董事长在找您。"
路征似有不愿,想了想说:"就说没找到我。"
说着这就离开,可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的休息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路明庭拄着手杖从休息间里出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路征叹口气,再不情愿也只能转回头来:"爸。"
"子楠今天特别漂亮,你不进去看看?"
"哦?是吗?"路征扬了扬眉,却丝毫没有进休息间一探究竟的意思。
路明庭看自己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眉目一凛:"我替你邀请他们来,就是为了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
路征一愣。
路明庭失望得直摇头:"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我看那炎凉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就算在你眼里她再特别,那也是别人的妻子,有什么值得你心心念念到现在的?"
连他都看出自己的心心念念了?自己的伪装和这两年来持续不断的自我暗示是有多失败。。。。。。
路征惨淡一笑。
路明庭一愣,沉默稍许,语气不得不和缓下来:"儿子,你从小到大都明确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要怎么去达成你自己的目标,你应该明白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别为了一个女人失了几十年练就的理智。"
父亲的话句句在理,路征终是无奈地一耸肩:"或许我只是想尝尝为什么人彻底失控一次的滋味,又或许。。。。。。"
又或许,只是想为了自己真正想要的、而非那些强加于他的责任与喜好,奋不顾身一次。。。。。。
路明庭的秘书正从另一边寻来,看看面无表情站在那儿的自家公子,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打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提醒路明庭:"董事长,李部长到了。"
路明庭点点头,对路征说:"我去招呼客人,你进去看看子楠吧。"语毕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目光示意秘书把休息间的门打开,目送着路征走进休息间,路明庭随后才离开。
偌大的休息间,化妆师在收拾妆品,准新娘的密友们围在梳妆台前嬉闹着,其中一人偶一抬头,当即笑吟吟地提醒坐在化妆凳上的年轻女人:"庄子楠,你男人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望向门边,化妆师微一鞠躬:"路先生。"
路征朝他笑笑,随后径直走向梳妆台。
这个被唤做庄子楠的年轻女人即便在此刻朝他微笑,神色也带着点冷冽。某种角度看,像极了一个人。
他终于可以将这种可笑的自欺欺人抛诸脑后了。。。。。。
"我能不能和她单独谈谈?"
听路征这么说,所有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再目光询问下庄子楠,这之后才鱼贯离开。留这对恋人单独相处。
应该算恋人吧?每周六看电影,周末陪她去敬老院或孤儿院做义工,每周共进晚餐两次,若有事耽搁,会电话通知彼此。。。。。。交往的这一年里,两人的独处时间总是井井有条到没有半丝人情味。
他欣赏她想要从商的野心,而她,渴望拥有明庭这个绝佳的平台发展自己的事业。这种政商联姻,本就意味着各取所需。
沉默半晌,路征突然说:"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收藏了那么多双高跟鞋。"
"怎么突然说这个?"
"。。。。。。"路征笑笑,"那些都是纽约一个独立设计师的作品。每一双鞋上都刻有设计师的花体签名,,中文名,炎凉。"
庄子楠的脸色微怔。
炎凉。。。。。。
这个从来独善其身的男人的唯一一个绯闻对象。
"纽约。。。。。。"多么遥远的回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那时被家人送出国研读金融,却不务正业,改学了设计。"
"。。。。。。"
"你应该也知道我母亲这些年一直定居纽约。"
庄子楠点点头,表情已不怎么好看了。
"由于这个缘故我经常两边飞。那时她应该是改学设计的一年吧,和朋友合开的店铺濒临倒闭。我发现她,因为当时她正与店铺外和房东谈条件,以免被赶出去。一边用英语求,一边用中文偷偷骂,很有趣。可惜当时我没能停下来好好欣赏,回国后才偶然想起,抱着一试的心态请我母亲的佣人替我去那儿买一双鞋。那双鞋,我送给了我母亲。"
"。。。。。。"
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回忆,竟令他嘴角含笑?
庄子楠微微垂下了目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正视这个男人前所未有的。。。。。。沉湎的、和煦的样子。
"可惜那双鞋我母亲一次都没穿过。可想而知她当年的水平并不高。"
"自此之后的每一个月我都会请我母亲的佣人替我去那儿。每一双鞋都附赠了她的亲笔信,除了一如既往的感谢,她偶尔还会写一些现状,谈一谈梦想。我只见过她那么一次,可其实,我对她早已深知。"
"。。。。。。"
"连我都看得出来她的设计越来越好,可一年之后,她在感谢卡里告诉我,她和朋友已打算收掉店铺。"
"。。。。。。"
"直到她为了雅颜能入驻明庭广场来求我,我才知道她重蹈了我的覆辙,为了家业,放弃了自我。"
"。。。。。。"
"怜悯与怜爱之间,有时候只是一线之差。"
庄子楠试图笑笑,嘴角却僵得不像话。
路征却笑了,如释重负:"庄子楠,我觉得你必须考虑清楚,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让你托付终身么?"
……
……
订婚仪式开始,西装革履的路征在司仪的引领下走向主桌。
司仪声音又响:"下面有请庄小姐入场。"
无人响应。
司仪不由得一扬声:“欢迎庄小姐!”
司仪第三遍重复的话语在会场上空响起时,全场顿时陷入服务生面面相觑、宾客们窃窃私语的场面,路明庭当即站了起来。
准新娘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