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森闻言点头道:“大伙儿最近都没差事,皇上吩咐过,以后就由大人您来指派差事了。”
方铮笑道:“那敢情好,听着,你帮我去盯一个人,那人叫萧怀远,据他说他是在太子府做事的,你去帮我摸摸他的底细。——这事儿要干得不为人知,除了执行任务的兄弟,不准告诉任何人,听到了吗?”
方铮总觉得萧怀远是个很诡异的人,他的身份应该不止在太子府办事这么简单。而且影子兄弟们第一天入住,他便正巧出现在那里,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透着不同寻常的意味。正好手头有个专门打探消息的情报组织,不用白不用,查查他再说。
温森第一次接到顶头上司分派的任务,自是觉得荣幸万分,指天划地保证完成任务,并且他打算亲自出马,以报答方大人的知遇之恩云云。
方铮被温森送上的连绵不绝的马屁拍得很是受用,半眯着眼睛陶醉了半晌方才意犹未尽的摆了摆手,告诉温森多琢磨点儿华丽的词汇,留着下次再拍。
接着方铮开始与温森边走边商量筹建基地和招募人手的事,按皇上的旨意,影子必须要尽快的发展起来,看来皇上已经开始磨刀,准备向潘尚书动手了。
下午的太阳毒辣辣的,方铮说得口干舌燥,擦了一把汗,不自觉的舔了舔干枯的嘴唇。
温森最近察言观色的本事涨了不少,见老大口渴,赶紧解下腰侧挂着的水囊递了过去,讨好地笑道:“大人,天热,喝口水吧。”
方铮眼含赞许的朝他点了点头:“你这个同志不错,好好在基层干两年,有机会本官会好好提拔你滴……”说完接过水囊,便欲往嘴里倒。
温森在一旁笑道:“多谢大人赏识,属下只是做了该做的,话说天热喝井水还真解渴呀,凉丝丝的,呵呵……”
井水?方铮一楞,赶紧放下水囊,正色道:“这是哪里的井水?”
温森笑道:“就是咱们失火的厨房外的那口井呀,大家救完火后,每人打了满满一水囊呢……”
厨房外的那口井……咳咳……好险呐!刚才差点就喝下去了……
方铮神色怪异的看了温森一眼,立即将水囊递还给他,一本正经道:“……本官忽然觉得一点都不渴了,真奇怪啊……”
温森一楞,道:“大人不喝了?”
“不喝了。”
温森笑了笑,“属下却有点渴了,呵呵。”
方铮还来不及阻止,温森便拔下塞子,咕噜咕噜大灌了几口水。
方铮眼睛都望直了,嘴唇嗫嚅,欲言又止。
“味道如何?”方铮忍不住问道。
温森咂摸咂摸嘴,皱着眉道:“咦?有点怪怪的……”
“很正常,天热,水变质了。”
“原来如此,大人果然是博古通今,学识渊博……”
“……”
将影子们暂时安置在城西的旧宅后,方铮匆匆忙忙被宫里的太监召进了禁宫。
方大少爷烧房子的事儿当然瞒不过皇上,预料之中的,皇上对他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方铮耷拉着脑袋,屁都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挨着骂,因为这事儿自己确实干得理亏来着。
皇上大概训斥了小半个时辰,这才余怒未消道:“哼!朕的华朝天下,子民万万千,怎么就出了你这么号人物?居然亲手烧了自己的房子,难怪以前别人都叫你败家子呢……”
方铮见皇上脸色终于稍缓,不由松了一口气,陪笑道:“皇上息怒,这次是失误,微臣不会再犯了。——下次要烧,咱就烧潘尚书家的房子去……”
皇上怒道:“还有下次?下次若再犯,你就等着上法场吧!滚!滚出去!朕看见你就心烦!”
方铮急忙唯唯告退,已经走到门口了,皇上又叫住了他。
“回来!”
狠狠的瞪了方铮一眼,皇上道:“朕都被你气糊涂了。朕问你,影子发展得如何了?”
“回皇上,长势喜人,长势喜人呀!”方铮这会儿不敢再气皇上了,啥好听就说啥。
“何谓‘长势喜人’?你当朕种菜呢?”皇上又有发飙的预兆。
方铮赶紧低头道:“呃,微臣正在积极筹备,这几日已经在城外买下了一块地,打算建好房然后请军士们把它圈起来,以后新招的人手就在那里训练……”
皇上皱眉道:“朕不是让你在各军中去挑选精练之士么?为何现在迟迟未选?”
方铮苦着脸道:“微臣打算过几日就选,不过皇上,微臣有一言,微臣觉得,影子招人手不一定要在军中选人呀,军士当兵久了,身上有种气质,别人稍微观察一下就会露馅儿,然后被人干掉,微臣估计您光抚恤金就得赔死……”
“那你打算在哪选?”
方铮想了想,慎重道:“很多地方,比如民间秘密征集平民,或者行脚的商人,乡间的郎中,书院的学子,甚至……是牢房中的犯人,只需相貌平凡,不引人注目便行。当然,微臣这只是建议,行不行得通,还请皇上定夺。”
皇上沉吟了半晌,微微点头道:“不错,你的话很有道理,影子不是军队,用不着他们上阵厮杀,选军士充入其中委实不妥……”
方铮笑道:“皇上英明,如此一来,各行各业都有咱们影子的密探,影子也就能快速的壮大了。”
顿了顿,方铮接着道:“将来影子发展壮大了,微臣打算按职能,将影子分割成好几部分,大家各司其责,互通往来,这样效率会更高。那个时候,必然会有一些明面上的事务,那时便可以在各军中挑选精练之士充入其中了。”
皇上微笑道:“朕将此事全权交予你,你便要认真办好,不管你从哪里选人,朕都不干涉,但朕要看结果,新招募的人手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派上用场!明白吗?”
方铮急忙躬身领旨。正欲向皇上告退之时,皇上忽然道:“过几日礼部尚书会到你府上,你好好接待一下吧。”
方铮一楞,礼部尚书杨笃清?他来我家干嘛?我跟他不太熟呀……
皇上见他一脸呆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傻小子,你就打算跟朕的宓儿一直这样没名没分的相处下去?哼!朕可丢不起这个脸!”
方铮脑子转得快,闻言立马就明白了,皇上这是要把长平嫁给我了呀,所以派礼部尚书上门商量亲事呢。
一阵狂喜充斥在胸间,方铮激动得脸色通红,如饮醇酒般晕晕乎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的闪烁:要成家了,我要成家了,少爷我以后便是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了……
皇上见方铮的神色有异,不由吓了一跳:“方铮,……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方铮使劲摇摇头,忽然仰天长笑三声,皇上正莫名其妙时,方铮出其不意的一把抓住皇上的手,摇了摇,又摇了摇,语气激动,声音哽咽:“皇上,不,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呜呜呜,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皇上或许从未被孩子这样亲密的接触过,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却还是对方铮的亲密动作感到了欣喜,伸出龙爪,慈爱又带着几分僵硬的在方铮肩上拍了拍,温言笑道:“傻小子,还不到十九岁,便已是官居五品,又是忠勇伯,也该成家了。以后千万要待朕的宓儿好,否则朕可得新帐老帐一起算,砍了你的脑袋!”
方铮抹了抹眼泪,抽噎道:“皇上……我就一个问题想问问。”
皇上满脸笑意的看着方铮,眼中饱含欣慰:“你问吧。”
“微臣就想问问,……皇家嫁女,给多少嫁妆呀?”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鼎之轻重
方铮又一次被勃然大怒的皇上赶出了御书房,他已记不清被赶出去多少次了,看来这位准岳父大人不太好打交道啊。
出了宫门,方铮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城西影子下属们的暂住地。特务机构的筹备工作迫在眉睫,皇上催得甚急,一向惫懒的方大少爷大反常态,生平第一次认真办起事来。他有很多事要与温森和几十号老弟兄们商量,毕竟这种事他没经验,而下属们却是将来影子机构的骨干中坚分子,方铮压根儿没什么官架子,所以他不介意有事儿大家一起商量着办,这样兴许可以查遗补漏,少挨皇上几句骂。
潘尚书府内。
时已入夜,宽敞的书房内点着几盏油灯,豆大的灯光或明或暗的在丝丝微风中摇曳。
潘尚书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他的腰板如往常一般挺得笔直,神情也如往常般平静,只是两鬓间斑白的华发和脸上橘皮般的皱纹,却显露出这位执掌朝堂数十年,权势熏天的权臣已然老态毕现。再大的权力,再多的金钱,临到老了,能留下什么?终归还是一捧黄土,什么都带不走。
可惜潘尚书看不开,或者说他刻意拒绝去想这个问题,这世间能看透权与利的,能有几人?上至九五至尊,下至山野农樵,谁不是在穷一生之力追逐着这两样东西?
所以尽管潘尚书已近古稀之年,权势之大,已然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仍然放不开。人越老就越害怕,他怕失去那种一呼百应的风光,他怕潘家这个偌大的家族在他死了之后衰败没落,不复往日荣耀,他更怕皇上望着他时那冷冷的目光,如同一支冷箭般,洞穿他的心脏……
林青山默默无语的坐在潘尚书的对面,望着老态龙钟的老大人,心中不知怎的,泛起几分怜悯。真奇怪,朝堂之上一手遮天,对待政敌杀伐果断,文武百官皆要承仰鼻息的吏部尚书,太子太师,他需要怜悯么?
闭着双眼,潘尚书像在打盹儿似的,半晌,却忽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确定了么?”
林青山恭声道:“确定了,而且此事皇上已交由方铮去办,如今方铮正在悄然发展。”
潘尚书听到方铮的名字,老脸不由闪过几分懊怒,哼了哼:“那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何德何能受如此深厚之圣眷?”
林青山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潘尚书的话。他只是个幕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