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君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提注向右边的侧崖松林之中,很明显的都流露出焦急迫切之色来!
燕铁衣察言观色,心中自是有数,他微微一笑,道:“不用急,阮为冠,我不打你落水狗,大方点,你乾脆派人去把你们的帮手请出来吧!我正可一道打发你们——其实,他们也该有点眼色,现在还不出来,莫非是要等你们全死绝了,才插上这一腿!”
阮为冠的两边太阳穴“突”“突”跳动,语声透自齿缝:“燕铁衣,你的灾难刚刚才开始,可怜你还在那里洋洋自得——燕铁衣,新仇旧恨,你今天必将一起偿还!”
燕铁衣安详的道:“你这张嘴巴有点令我厌烦了,姓玩的,我告诉你,只要我愿意,我向以随时随地便封住它——任是谁也救不了你!”
接着燕铁衣的语尾,声音来自右侧那片林子的边缘——是一是种懒洋洋的,沙哑而蛮不在乎的腔调:“我说燕铁衣老大,你也未免过份的确了点吧?”
喜悦与兴奋的光彩映印上了“双蛇教”这几个人的面孔,但燕铁衣无动于衷,他慢慢转身,及目的是两个从林中走出来的人影,前面的一个,身材矮胖痴肥圆圆的头,脑袋下是张红通通、油光光的面孔,他穿着一袭质地光鲜的簇新青色上洒富贵固的真丝长袍,足踏一双华丽的方头缎面鞋,一条姆指粗大金链由前襟斜挂到腰间的暗袋里,双手肥短的十指上却分别套着四枚硕大的金戒指,——既俗且土,一付暴发户的模样!
但是,燕铁衣在看清楚这个人之后,却没有一点好笑或嘲讽的表情,反之,他的形态立即变得凝重了、严肃了,甚至还有意外的怔忡——他没有想到“双蛇教”居然能请到这样的人物,这人,便是江湖上最怪诞难缠的几个怪物之一,名如蛇神恶鬼般可怕的“陈千两”陈起财!
这陈起财的出身来历,至今仍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是师承那一门、那一派,也没有人晓得他过往的渊源及出处,他一旦在道上露了面,即已声名大噪,威倾一时,他总是那样的来无影、去无踪,总是那样突然抵达又神秘消失,而他的功力之深,心地之狠又是难可比拟的,他一向是独自生存于纷乱的江湖里,每一次他的出现又必以血腥收场,只要他替人办事——不论好事怀事,善事恶事,全是至少以“千两”纹银论酬,任何人全一视同仁,所以,他便拥有了这个美号:
“陈千两”,而名如其人,他也的确混身充满了铜臭气!跟在陈起财后面的那个人,是个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瘸子,可是,那却是气态原该轩昂的瘸子,他方。烘大耳,五官端正而朗秀,只是纵横面孔上的三道紫褐色疤痕便大大的破坏了这种相当严整的格局,他竟也要着一袭黑抱——与“双蛇教”的人相同的黑袍,当然,燕铁衣对于此人更不陌生,他,即是“双蛇教”的第一人,大教主“蛇书生”费冥心!
注视这两个逐渐来近的不速之客,燕铁衣的表情是冷木的,他将“太阿剑”拄于面前,双手叠扶剑柄之上,默无一语。
陈起财与费冥心在隔着燕铁衣还有六七步的地方站定;陈起财那双肿涨的眼光朝四周巡视了一遍嘴里“啧”“啧”有声:“惨,真惨,我才不过在林子里打了会盹,这里居然就死了人啦,唉,看看那一位,大好的脑袋瓜子还叫人搬了家……”
受了伤的阮为冠忍不住悲愤道:“财翁,『七君子』已有两个人丧生于『青龙社』毒手之中,若财翁早一步来援,便不至有此结果——”在陈起财背后的费冥心,闻言之下不禁急急向他师弟使眼色,一边连连摇头,神态间甚为惶恐,像是生怕开罪了这位“财翁”|陈起财呵呵一笑,不在意的道:“你可是想差了,我说老弟台,我这个人素来喜欢唱『独脚戏』,不爱凑热闹,那该碍手碍脚的多麻烦?你们这里人还没死净,我急着出来漏什么脸?要不是你师兄费老弟央求我,呵呵,我非到你们个全躺下了是不会凑上一角的……”
阮为冠一张脸顿时青中泛红,红里透白,但他却不敢再说什么,他也知道这位“陈千两”的脾气,一个弄不好便极可能从“亲家”变成“仇家”,由“帮手”转为“敌手”,如果把常烘弄成了那样,他们可叫“满盘皆输”了,殊不争论偌大的价钱才请到了这位“千两”,他更是这次行动中的“杀手茧”,若是搞翻了这位“千两”,整台戏也就不用唱了……
陈起财转向了燕铁衣,肥厚吓唇一咧,笑吟吟的说道:“燕老,咱俩虽是初见,却是『神交』已久了,可不?”
燕铁衣笑笑,道:“当然!”
陈起财搓搓手道:“要说来对付你呢,我的确没什么把握,因为你不是好吃的货色,非但不好吃,更是烫嘴得很,但是,人家十『双蛇教』的老弟词意恳切,加以银子又出得多多,倒叫我难以推托,所以呢,我就来了,不知道那个王八羔子不是说过一句应景的话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啦!人只要一见到银子,黑的对上了白的,你说说,能不心动意乱者几希?”
燕铁衣平静的道:“不过,命还是来得要紧些!”
肿眼泡一跳,陈起财道:“你是说,我来找你麻烦,是稳死无疑了?”
燕铁衣淡淡的说道:“至少你没有便宜可占,乃是笃定的!”
陈起财又呵呵笑道:“燕老大,你也未免太高估了你,低瞧了我啦!”
燕铁衣皱皱眉,道:“陈起财,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又素来河水不犯井水,你为了区区一点钱便出头淌这混水,未免有点下值吧?”
陈起财摇摇头,道:“我是靠着替人帮场拦事营生的,倒不管和对方有无怨仇,眼前这挡子事么,却不只『区区一点钱财』了,『双蛇教』答应我干掉你之后奉送纹银五万两,并异日『大金河』全年收益的三成;燕老大,这个代价该有多高?你说说,怎么能叫我不为之心动,神之为移呢?呵呵,将来我这号却须改上一改了,此事之后,蹬孩称『陈万两』不叫『陈千两』啦,价钱提高了哇……
…”燕铁衣冷冷的道:“如果你硬要替『双蛇教』强出头,陈起财,恐怕你就不一定有『以后』了!”
圆鼓鼓的两腮颤了颤,陈起财古怪的道:“燕老大,你是在有意挑逗我的心头火啦!”
燕铁衣强硬的道:“不要给我来这一套,陈起财,我早腻了。”
吃吃笑了,陈起财道:“腻了?是的,枭中之霸哪,叉怎会在乎我们这种土财主的虚声恫吓?”
在它后面,“蛇书生”费冥心沉沉的道:“财翁,『双蛇教』的血海深仇,端赖财翁大力了。”
陈起财不悦的逮:“催什么?你是怕我跑还是伯我含糊姓燕的?”
费冥心忙陪笑道:“财翁言重……”
燕铁衣注视着费冥心,摇头道:“费冥心,何苦?”
脸色顿寒,费冥心生硬的道:“什么意思?”
燕铁衣低徐的道:“何苦争此不争之气?何苦再演六年前之惨剧?何苦溅血断命方休?又何苦请这不当之人而甘受这不当之辱?”双目中宛似流灿着淋漓血光,费冥心神情激动,栗栗颤抖,他悲愤的叫:“燕铁衣,不要说得好听,『双蛇教』的基业、威信,『双蛇教』的百条性命,我费冥心的名声,全是叫你断送那;看看我,我被你破相残身,成为一个半废之人,我被你逼得走投无路,生不如死!这仇恨,无时无刻不在煎熬我,在啃啮我,令我魂梦虽安,锥心刻骨,燕铁衣,只要我能咬你一口,能拔除『青龙社』的一株草,掀掉『青龙社』的一片瓦,我也会倾力以赴,绝不迟疑,燕铁衣,我就是粉身碎骨,沦为冤鬼,我也要与你及『青龙社』豁命一搏!”
燕铁衣仰望天空,嘘了口知,他冷静的道:“费冥心,我们之间,真有这么深沉的仇恨么?”
费冥心切齿的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低缓的,燕铁衣道:“你这是一桩十分愚蠢的行为,费冥心,想想它的结果吧,你会明白这是颇为不值的!”
——的笑了,费冥心道:“基业的丧失,名声的陨落,生命的沦亡,身体的残伤,这些加起来只不过是仇敌,燕铁衣,你更打击了我们的尊严兴威信,一个人如若再失去了精神上的倚仗,这人活着,也就生不如死了!”目光如血,他又道:“所以,燕铁衣,今天我们来此孤注一掷,为的是报仇雪恨,更为的是找回我们业已失去的威信!”
燕铁衣深刻的道:“威信不是以这种方式『索取』的,而是以各种努力『建立』的,费冥心,你弄差了……”
费冥心恶毒的道:“我一点也没有弄差,姓燕的,我失去了什么,便将索回什么,一切因你而毁灭的,即亦将因你而重生,但其途径只有一个,将你毁灭!”燕铁衣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是叫仇恨之火烧昏头了!”
费冥心颤抖着道:“我比谁都明白,比谁都清楚,此恨不雪,整个的『双蛇教』都会寝食难安,心无所定——我们被耻辱煎熬,被自尊讽笑,听道上同源的叹息,听机牲兄弟的嚎啕,这些有形与无形的折磨,我们已承受太久了,我们无法再忍耐下丢,只要我有一分力,我们便会投注为复仇之举!”
咬咬下唇,燕铁衣朝地下的八具体体一指,冷然道:“你们已经看到了事实的代价,费冥心,莫非你们仍要继续下去?你该知道,继续下去的结果只有使死亡增加,如同这些惨怖的确体,而我可断言,躺下来的将绝大部份是你们的人!”费用冥心阴沉的道:“死绝死光了也罢,我就不相同你『青龙社』价半点代价不偿,——能拖上你一个,我们宁肯以十个陪葬!”
燕铁衣摇头道:“太愚昧丁,费冥心。”
惨然一笑,费冥心道:“愚昧么?不,这叫壮烈,人活着,若生不如死,若。夯有了支持活下去的骨气,则活看又有什么意义?除非找回那些业已失去的,否则,我们便真到了生也无趣的地步了!”
燕铁衣道:“不再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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