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海公伯深深的吸了口气,十分缓慢的自怀中抽出他的兵刃来--那是一只巨长的银箫,两尺半长,似臂粗细,遍体光耀流灿,略一挥动,便漾起闪闪芒影,海公伯的手掌却握在箫身的中间。
低促的,贺大庸与卓飞道:“这是海老大的拼命家伙--『幻刃箫』,看样子,这老怪物要彻底同姓燕的较量一番了!”
卓飞沉沉的道:“一万五千两黄金的代价,他不出力,行么?”
贺大庸涩涩一笑:“看他的了!”
手中的“幻刀箫”轻轻转动了一下,海公伯沙哑的道:“燕铁衣,我们亲近亲近。”
阴影笼罩着燕铁衣木然的面庞,他毫无表情的道:“早等着了。”
海公伯怪异的双眼闪出一抹光芒,幽冷的道:“你伤了我的兄弟,我必须要你付出代价,燕铁衣,你将会后悔你做过了这样遗憾又可恶的事!”
燕铁衣平淡的道:“我并无丝毫你所说的这种感觉,如果有,也只是我觉得下手太轻了,方才那一剑,设若能够切下海承佳的头颅,那又该多好!”
颊旁血迹淋漓的海承佳切齿咆哮:“千刀杀的燕铁衣,我的头便在脖子上,你怎不过来切呀?”
微微摆手,海公伯阴沉的道:“你未能在我弟承佳身上达成的愿望,便在我海公伯身上试试看吧,燕铁衣,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燕铁衣缓缓的道:“我会试的,海公伯。”
海公伯的双目轻合,他深沉的道:“你准备了,燕铁衣,我这就--。”
话并没有说完,海公伯的身形已欺到燕铁衣跟前,他的“幻刃箫”流芒一点,猝指燕铁衣咽喉,燕铁衣微微仰头,左手暴翻,“照日”短剑已闪电般插向海公伯小腹!
海公伯弓背缩腰,当尖锐的剑锋搜腹而过的一刹那,他原式未变的银箫已在“夺”声轻响中,自箫头圆心里倏然弹出七寸尖刀!
燕铁衣只是微微仰头避开箫端的顶插,但是,自萧内弹出的尖刀却骤然长出了七寸,这就不是他原先可以料得到的了--眼睛看不见,这就是弱点,无法鉴定敌人的兵器形式预先作有效的观察与防范。
冷泓泓的锋刃猝刺过来,先是那般尖锺的寒风,燕铁衣猛然惊觉,急迫之下,他变脚飞伸,整个身体往下滑出--而滑出的同时,“太阿剑”也已旋起一圈眩目的虹光!
银箫的尖刀“嗤”一声空扎进圆柱中,海公伯飞快闪退,“太阿剑”的冷芒,扫过他的身前,剑气四溢,“丝”“丝”破空。
一退又进,海公伯的“幻刃箫”在手中飞旋回绕,倏刺忽点,纵横穿掠里,箫孔灌风,便发出一阵一阵“呜”“呜”的怪啸声来!
这样的声音,却是如今燕铁衣最大的忌讳,也造成了他无比沉重的威胁,啸音扰乱他的听觉,影响到他的反应,顿时,他的出手准头就差了!
海公伯是武家高手,非但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更且观察敏锐,燕铁衣的动作甫始显出了紊乱散落,他立即便已发觉,更且迅速知晓了原因何在!
狂笑着,海公伯攻势越加凌厉,起落如飞,闪掠回腾仿若惊虹来去,“幻刃箫”啸声急厉尖锐,银芒流灿中,业已形成了一面密密交织的罗网!
燕铁衣很快的便遭到了压制,他已无能采取主动,无法抢制机先,因为他的听觉受到干扰,摸不清敌人招式变幻下所带起的音响及风声,于是,他立时陷入了艰危之境!
海公伯倾以全力施为,攻势急劲,其锐如锋,动作之间挟以万钧之力,宛若狂风暴雨,在回荡回起的啸声里,迫得燕铁衣左支右绌,招架困难。
金铁的交击声,震动着这座荒落阴黯的偏殿,密集而串连,火星飞溅,偶而闪亮了拼斗中,两张表情各异的面容,甚至连观战者的心腔,也都紧张得一阵一阵的收缩了。
正在燕铁衣遭过到这样危殆情况的时候,“海氏三妖”的老三海承佳,已含着满腔的仇恨与激愤投入了战圈,会同乃兄攻击燕铁衣。
于是,海明臣也打“铁”趁热的冲了进来。
“幻刃箫”“阎王肇”“大弯刀”三式四件兵刃便组成了一溜溜交织的光网,一片片流曳的锋面,一条条矫掣的蛇电。
燕铁衣更苦了,更险了,他已完全陷入了困窘的境地,他的“太阿”“照日”长短剑飞闪旋舞,布成了严密的光轮卫护自己,他的耳膜被尖锐的啸声震撼,听力受到杂乱无比的干扰,他已无法辩清敌人的攻势的来路,招式的所指,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一片迷蒙,他只能竭力求得自保,连退也还不出了!
兴奋的情绪一时充斥着“大红七”以及他们各个同党的胸怀,每个人的眼睛里全都闪耀着激动又欢欣的火花,他们有着无比的得意与满足,照现在的形势看,燕铁衣不会支持太久了。
卓飞同样被眼前的优势所眩惑,他的气色也马上变了:“贺大哥,娘的,所以说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海氏三妖』古怪是古怪了点,可是人家确然有两下子,举动狂的人便有他卖狂的道理,看看,就连燕铁衣这样不可一世的人物,居然也被『海氏三妖』圈稳了!”
喃喃的,贺大庸道:“这付情景,真是难以思议--北六省的绿林巨擘、黑道上的大豪,『青龙社』的魁首燕铁衣,竟也会落到这等窘困无奈,命在旦夕的绝境!”
呵呵一笑,卓飞振奋的道:“十年风水轮流转,今天也总算熬到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值得,真值得,尽管花了大票钱财又流了这许多血,折了这么些条人命,只要能活剐了燕铁衣,再多损耗我也甘心乐意!”
贺大庸被眼前的形势,压窒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似的道:“我们事先就没想到扰乱姓燕的听觉这个法子,否则,我们也能将他收拾了亦未可知,但无论怎么说,姓燕的今天总也劫数难逃了。”
卓飞痛快的道:“人间最为爽心之事,莫过于能以报仇雪恨,眼见仇家受戮当场;贺大哥,且等着看我亲自手刃燕铁衣,剜其心肺以祭我兄弟亡魂!”
贺大庸紧张的道:“我会看的--但眼前还是注意海家兄弟先放倒姓燕的要紧!”
全神凝注中的任广柏低促的道:“不用太久了,燕铁衣业己破绽百出,招架无方--海家兄弟扰乱了他的听觉,他就变得又聋又瞎,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啦……”
在周遭环伺的人们中,只有石钰是最不愿看到燕铁衣落得悲惨下场的,但是,他却无能为力,他心痛如绞,愧疚至极,这一阵,他像僵木似的非但无法活动他的肢体,甚至连思维也近乎麻痹了。
就在这生死将分的俄顷间,燕铁衣已经最后决定了他搏命求生的痛苦方式--。
在四周盈耳的锐风、啸音、金刃破空声交杂激荡里,汗透衣衫的燕铁衣,陡然双剑并飞,二百一十九剑四散穿射,幻成了一大蓬长短参差,又密集又凌厉的光芒,彷佛一个硕大的光球爆碎,而燕铁衣倏然跃空翻滚,斜落一角,飞上堵截燕铁衣的,正是海承佳!
海承佳的大弯刀恍同新月落,暴劈而下,外面,海公伯的“幻刃箫”也流星过空也似一闪来到,带起一路的厉啸尖号!
燕铁衣突然拳身缩腹,双剑却不挡不截,铮声指地--。
于是,海公伯的“幻刃精”与海承佳的“大弯刀”,已疾若电单般沾上了燕铁衣的身体!
四周的观战者齐齐张大了嘴巴,一阵由腹腔内挤迫出来的呼叫,刚才涌向喉头,尚未从口中凝成音浪前的一刹那。
燕铁衣紧紧绷曲着的身体,像一根拉扯扩张到了极限的机簧一样,在海公伯与海承佳的兵刃掠触到他身体的瞬时,蓦然弹起,宛若圆球在空中翻滚!耀目的冷芒紫电,快速得不可言喻的掣闪飞旋,寒光流灿,往四面八方蓬射穿掠,刀锋的破空声顿时恍同鬼号!
狂嗥尖叫的音浪像是泣血一般扬起,海承佳的身子速速翻滚扑跌,溅酒的鲜血加杂着飞溅的,大小小一的肉块,似是被凌迟了一般散扬各处。
海公伯也又急又快的踉跄倒退,额门上皮肉翻卷,前襟处血涌如泉,他的左手五指也完全齐根削断,只剩下一只光秃秃的巴掌!
现在,他们见识到燕铁衣“冥天七剑”的第五式“天颜震”了!
燕铁衣的听觉遭到了干扰,他的目不能视,耳又不能闻,在先前的苦苦支撑中,他已意识到危在旦夕的险况;他有生以来,遭遇过无数次的生死难关,也经历过无数次的血腥风浪,但却极少有这一次的险恶与艰困,他当然不能认命,也不甘认命。以他的威望,名份,地位,及武功修为来说,如果丧生在“海氏三妖”或“大红七”的手中,实在是一种羞辱,也是一种委曲,因此,他必须要求生,要挣扎,要活下去,但他看不见又听不清,而他又须活下去,不在混乱中遭致杀戮,他就只有用一个痛苦的方法来挣扎--用他自己的身体,实际接触敌人的兵刃,当敌人的兵刀割切到他的身体时,便是最明确的指示出敌人方位的答案,所以,他便用了这个方法。
当然,燕铁衣深切明白使用这种方式的内涵乃是极具冒险性的,异常凶危的,而且避免不了肉体上的痛楚,但他却只有这唯一的一条求生之途,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不愿送命,便只有挺身试刀。
他不愿在试过之前揣测这样做后成功或失败的可能比率,他只须去做;至少,他知道一点--施用此法尚有求生之望,不然,便必无幸理!
现在他总算成功了,但成功得并不完备,燕铁衣未曾料及对方的出手是这样快,而刀锋的切割又竟是如此锐利,几乎刚在刀口沾肌的一刹那便已裂肤穿肉而入,他的反应已是奇速无比,可是,仍然免不了在背脊上留下一条长有半尺的血槽在,左胁间翻卷了一道三寸长的皮肉!
连心的痛苦扯着他脉搏的跳动,背后胁间的伤处,更似火炙般抽搐着,他落地之后,也是和他的敌人一样踉踉跄跄,几乎站立不住。
在瞬间的惊变里,四周的观战者再也叫不出声,喊不出声了,原先那一鼓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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