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挺胸膛,迈着坚毅的步伐,向缓步而来的天贞迎去,脸上有悲壮豪迈的神情流露。
嫣兰举步跟进,到了他的右首,语气出奇地温柔:“我不能走,云长。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不能丢下你苟且偷生,让我们死在一起吧,在泉下结伴我亦心甜。
“嫣兰……”他激情地低唤。
“云长……”
嫣兰伸左手提住了他握剑的手,感情地、辛酸地颤声低语。
“就让我们在泉下相聚吧,我心爱的人。”他露骨地拍拍嫣兰的掌背,最后沉喝:“双剑合壁!天都羽士,你也多叫一个人上。
天都羽士冷冷一笑,举手一挥。
第二名护法天亨老道轻咳一声,冷然举步。
神祠是土地庙,庙旁有三株大树。
一些矮灌木杂草高与齐腰,距农舍仅二三十步。
怡平伏在庙右的灌木丛中,院子里的情景—一入目。
他的耳力极为锐敏,连公孙云长与嫣兰之间的诀别性绵绵情话,也听了个一字不漏,只觉心潮剧涌,也心中一凉。
不由喃喃自语:“这狂小子配得上她,我是没有希望了。”
他正待有所行动,突然扭头回顾。
一个人影正在他后面五六步,以无声无息的匍匐蛇行术,向他的藏身处慢慢接近。
“你也来了?”他用传音入密之术叫。
来人是神箫客,不再慢爬,将草拨开迅速接近说:“你能来,我就来不得?你小子耳力不错,居然发现了我。”
“你不怕发出声息……”
“见鬼!附近根本没有人,我只想吓你一跳而已。小子,你看出古怪吗?”
“什么古怪?”
“屋上那六位仁兄是干什么的?站在上面喝西北风吗?”神箫客问。
“用不着他们动手,乐得居高临下隔岸观火嘛!”
“狗屁!再愚蠢的人,也该布下重围以防万一。”
“这个……”
还有,左右根本没有其他的人堵截防守。”
“五妖道足以擒住二个可怜虫。”
“我总是觉得不太对劲。唔!小子,你的心冷了吗?”
“冷什么?”
“人家是一双同命鸳鸯,你是枉抛一片情。”
“胡说八道。”他骂,脸一红。
“有种你可以横刀夺爱呀!”
“废话!”
“我助你一臂之力,该亮相了,那一双爱侣吃紧啦!再晚就迟了。你瞧,我带来一些宝贝对付妖道。”
斗场中,两老道正发挥威力,把一双爱侣迫得只能采守势。
因为公孙云长运剑不易,真力用不上七成,无法发挥双剑合壁应有的威力,防守不住两老道凶猛狂野的快攻,险象横生阵势将解。
剑鸣像连珠花炮爆炸,把在旁干着急的小菊急得花容变色,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功力与剑术,比小姐相去远甚,即使上去也插不上手,甚至可影响合壁剑阵的灵活,而且妖道必定会加上一个人。
“铮铮”两声大震。
公孙云长哎一声惊叫,被元贞震飘八尺,剑阵瓦解。
高嫣兰不为所动,沉着地应付。
她的剑术并不比公孙云长差,要不是公孙云长受了伤,两老道休想占得丝毫上风。她一声娇叱,一剑封出元亨一剑急袭,身形电转,及时截住追袭的元贞,一连两剑直追元贞的左胁,迫元贞退步自保,挡在公孙云长身前叫:“用反两仪……”
“你做梦!”跟到反击的元亨叫,剑发如雷霆,攻她的右肋背。
她必须接招,旋身封架,双剑一接触,元贞的剑已重新光临她的左胸。
是拼命的时候了,她走险解厄,上体斜沉,让元贞的剑贴胸侧擦过,全力抢攻一招走空的元亨。
眼看要两败俱伤。
公孙云长大喝一声,及时挥剑架住了变招下毒手的元贞。
“铮铮铮铮……”
令人眼花缭乱的凶险接触,似乎同时有百十支剑纠缠不休。
终于,人影乍分。
公孙云长被震得斜退丈外,屈右膝挫倒。
嫣兰与两道分处三方,三人的右上臂外侧皆有血沁出,谁也没占便宜。
“再给她一记上下交征!”元贞怒叫,进步递剑。
这瞬间,人影来势如电。
天都羽士急迎而上,拔剑沉叱:“什么人?站住……”
天利、天元两护法也不慢,双剑随之。
飞掠来的人是神箫客与怡平,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冲到,狂笑声震天,声势之雄令人咋舌。
而高嫣兰这一面,二剑接触罡风似殷雷。
天都三老道看来人的冲势快得骇人听闻,知道碰上了可怕的高手,因此掏出了真才实学,剑上发出了武林罕见的剑气。龙吟声惊心动魄。
三老道三支剑同时递出,森森剑影挡住了冲来的人影,手下绝情。
人影似电火流光,接近。
“哈哈哈哈……”狂笑声惊心动魄。
刹那间,白雾滚滚,黑雨漫天,奇臭扑鼻,向已递出剑的三老道罩去。
“屏息……”天都羽士厉叫,向下一扑。
“该死的……”及时伏下的天元护法含糊地咒骂。
两人影飞跃而过,贯穿嫣兰与两妖道纠缠的剑阵,剑鸣急骤,火星飞溅,剑影翻腾着呼啸而飞。
“快走!”怡平的叱喝声,惊醒了真力将竭的嫣兰。
而两妖道却被震倒在地,滚出两丈外。
屋顶上,居高临下看热闹的摘星换斗六个人看得真切。
摘星换斗,骇然惊叫:“又是他们……”
六人纷纷往下跳,但已无能为力了。
人影向东北冉冉而去:二五起落便消失在林野中。
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眨眼间的事,几乎在同一瞬间发生,从人影暴起至带着人逸走消失,令人几疑置身幻境,似乎刚才发生的事,没有一件事是真实的,变化太突然太快了。
唯一真实的是,地下遗留的尸体,和掩住双目发疯般向外逃避的三妖道。
先前夹攻高嫣兰的两妖道,也正脸无人色狼狈地爬起,他们的两支剑,抛落在四五支外,每支剑的一个缺口比鸽卵差不多大小,剑已成了废物。
没有人敢追,摘星换斗唯一可做的事是奔向天都羽士,惑然的急急大叫:“道长怎么样了……”
天都羽士不敢睁眼,站住大叫:“提几桶水来。天杀的!那两个下三滥的混帐东西,查出他们的下落来,我要活剥了他们。”
摘星换斗的恐惧消失了,掩鼻忍笑急退,向五名手下挥手叫:“快!去打水,要大桶的水。水……”
三妖道站在那儿,丢掉剑闭着眼状极可笑。
身上一头一脸全是石灰,半干半湿的堆肥。这些玩意,全是附近种菜的人家,堆放在菜园角的必用物。
地下,有几张破裂散碎的青荷叶,是被剑气震碎的,最大的破片大仅如钱。
剑气固然霸道,但最大的缺点是对付不了粉状物。
石灰包一破,像雾般飞散,剑气随剑向前迸发,石灰粉末便先迎头反涌,但前飞的粉末,却因剑气前进的作用所吸引,反而向剑气后面的人汇聚,流动更快。
灰头土脸算不了什么,令人恶心的是,他们那一身斑斑点点的人畜粪便,不但奇臭刺鼻,而且色泽令人作呕。
要不是三妖道机警,石灰渗入双目,有他们快活的了,不瞎也得痛上好几天。
洗清了一身,天都羽士激怒得像疯狗,拍着余香犹在,湿漉漉的衣袍,咬牙切齿向众人怒吼:“谁看清那两个蒙面下三滥贱贼?说!
他们的身手骇人听闻,定非无名小卒,你们该能从他们的身材衣着中,分辨出他们的身份来,谁知道?说!说呀?”
摘星换斗苦着脸,真不敢得罪这几个鄢大人面前的红人,苦笑道:“恐怕是丹阳四豪碰上的两个人,一老一少……”
“他们是谁?”天都羽士简直在吼叫了。
“也是从人魔鬼母手中,救了在下……”
“我问你他们是谁!”
“老的是神箫客梁彬,小的……小的就不知是何来路了。丹阳四豪受伤沉重,语焉不详。反正是个英俊魁梧的年青人,剑术玄之又玄,一照面便重创了丹阳四豪。”
“神箫客梁老匹夫?”天都羽士吃了一惊又道:“能证实是他?”
“大概错不了。在下脱险后方得到讯息。”
“这,给我查!”天都羽士怒叫:“贫道与他们势不两立,此仇不报,何以为人?给我查!”
“一有消息,在下即派人知会道长一声。道长手下有不少人,一同侦察该无困难。”摘星换斗提出建议。
“梁老匹夫是有名的难缠,在上一代的高手名宿中,也佼佼出群,老而不死多管闲事,能克制他的人,即使目下仍然健在,恐怕也数不出几个。问题是就算能查出他的下落,谁能对付得了他?”
摘星换斗的意思虽然不甚明显,但弦外之音一听就了然,讽刺老道不知自量。
“你说我们两批人手对付不了他?”天都羽士怒声问。
“怎样对付?”摘星换斗手一摊:“那老鬼精灵古怪,神出鬼没,二三十个人近不了身,在郊外围他不住,在城里更是免谈。
他从不与人订约,不接受任何人挑战。他如果存心整你,就如同被冤鬼缠身,不死也得脱层皮。
除非大总管能带人亲自赶来,不然免谈,何况大总管根本不可能离开鄢大人,鄢大人的命比天王老子还重要得多。”
“那你的意思是……”
“避开他远一点。”摘星换斗坦率地说:“惹火了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万一他一怒之下与咱们作对,对咱们这些希望多弄些金银,为名利而赴汤蹈火的人来说,将是最不幸的可怕消息。”
“你怕他,贫道可不在乎他这个快进棺材的名宿。”天都羽士恨恨地说:“哼!我会找人埋葬他的。”
在枫桥湖的北岸一家农舍中,嫣兰细心地替公孙云长换伤巾,她的一双手,传递出她对公孙云长的绵绵情意。
小菊与怡平坐在屋旁的大树下,监视着四周。
晚霞余阵渐渐消逝,天快黑了。
“你们真不打算走?”怡平问。
“小姐坚持要回去收葬忠伯的灵骸,她是不易改变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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