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止不住地感到心疼。她现在情绪这么不稳定,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来帮助她平静下来。
我在她面前蹲下,仰起头看着她,这才看清楚她的脸。
她眼睛又红又肿,如核桃般大,唇上有一排深深的牙印,一看就是自己刚才咬出来的,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劲。
我手扶上她的肩膀,声音无比坚定地告诉她:“洁洁,别这样。就算不为你自己,也为你哥哥想想,你哥哥肯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自责也没有用,你这么难过下去不是办法。你还有爸爸妈妈呢,他们的难过不比你少,你哥哥已经在病房,要是你再这样,你叫他们怎么办?他们还要靠你来支持鼓励啊!”
洁洁听了我的话,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看我。
“小染,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关心我哥哥的,我也很在乎他!尽管平时我总是没大没小地跟他作对,可是,我心里清楚,他是我最在乎的人之一。小染,你明白吗?”她说着说着,便开始止不住地大哭起来,泣不成声。
我将她一把紧紧抱住,让她的头放在我肩膀上,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她:“我明白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我都看在眼里。而且我还知道,不仅你在乎你哥哥,你哥哥也在乎你。越是这样,你就越应该坚强,坚强给你哥哥看!你说是不是……”
洁洁趴在我肩上哭得更厉害了,声音堵了在我肩上,鼻涕眼泪全部蹭到了衣服上,我一直在她耳边轻声哄她:“哭吧哭吧,哭出来了心里就舒服了……”哭出来了,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多苦了。
她哭了好久,我就一直这么蹲着,蹲得腿都麻了,也不愿意动一动,怕惊扰了她。
最后,她终于不再哭了,从我肩上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我递给她一包纸巾,她又用力地了擦了一把鼻涕,这才算停止了哭泣。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我说谢谢,我不以为意地朝她笑笑,也跟着她站起身来。
无奈蹲的时间实在太久,一时间有些站不稳,身体就往一边倒了下去,好在洁洁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
急救室大门上方亮着的红灯在这时突然熄灭了,在门前等待的四个人立马一下子围到了门口。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身后跟着几个护士一起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了?”
洁洁家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将医生堵在了门口。
医生拿下脸上的口罩,淡淡开口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三个人一听到这话,都立马松了一口气。
但医生紧接着下来说的话,又叫他们刚放下的心悬得更高——
“但是,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就不一定了。”
陈爸爸和陈妈妈一下子就愣住了,他们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医生话里的意思。
还是洁洁反应快,立马开口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说我哥……”
她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我哥他是不是变成植物人了……啊?医生你说啊!”
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惶恐,伸手就去抓医生身上的白大褂。
医生被她拽得左摇右晃,甩开她的手,语气很无奈:“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脑部着地时受了重击,目前正处于重度昏迷状态下,能不能醒,就要看天意和病人自己的求生意识了。”
听到医生这话,陈家三口人立马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静默。
我还清楚地记得上次见面时,陈贵是怎么和洁洁嬉戏打闹的,怎么一转眼的时间,就成这样了……
第一次,我这么深刻感受到,生命有多脆弱。
我不放心地转过头来看洁洁,就看到她一直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洁洁?”
我手搂上她的肩膀,试探地低声问她。
但她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完全没听到我的话。
我从来没有见过洁洁这样子,心里一片慌乱。就在这时候,手术室的门大开,刚经过抢救还处于昏迷状态的陈贵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了。
洁洁和她爸妈立马围上前去,一声声地喊陈贵的名字,喊着喊着,又忍不住开始哭起来。
我们一路跟随着护士走,直到陈贵被安排在重症监护病房住下。
“病人刚经过抢救,我们现在要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重症监护,请家属暂时出去。”
在病房门口,护士对我们下了禁行令。
我拉着洁洁,还有她爸妈就地停下,隔着玻璃窗,看毫无直觉的陈贵被护士转移到病房里的病床上,在手上插上了各种针管。
他头上缠着纱布,还能看到血迹,眼睛紧紧闭着,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精神饱满的模样。
陈妈妈又开始轻声啜泣起来,惹得陈爸爸和洁洁强忍着内心的伤痛去安慰她。我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家人共同经历这样大的痛苦,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群人朝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我率先发现,转过身来看他们:“你们是……”
他们都面无表情,为首的那一个开口回答我:“我们是负责这起撞车事故的警察,现在肇事司机已经被找到了,需要带一个家属到警局去做些例行询问。你们是陈贵的家人吧,谁跟我们去警局?”
“肇事者?!”陈妈妈立马一声惊呼,“是谁把我儿子害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要让他坐牢!一定要让他坐牢!”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哀嚎,陈爸爸和洁洁不得不上前去拉住她,这才没有让她往警察身上扑过去。
“警察先生,我跟你们去吧,我是陈贵的妹妹。”
洁洁一边拉着自己的妈妈,一边过头来告诉警察。
警察同意,于是洁洁就跟着警察走了。我不放心,也跟着她一起过去。
*
到了警局,洁洁被带去一边的房间录口供。我一个人默默走出去,站在了走廊上,呆呆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心里一片茫然。
刚才来的路上我们从警察口里得知,撞上洁洁哥哥的人竟是韩家的公子,韩肖钰。他喝了酒,醉酒驾驶,现在神智都还不是很清明。
该说什么好……
韩肖钰,韩家的独子。别说只是撞了人,就算杀了人,韩家有钱有势,要帮韩肖钰逃脱罪名,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的例子,我们已经听闻得够多。这件事到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韩肖钰这个公子哥在警局被关押几天,然后通过各种渠道无罪释放。再严重一点,也无外乎他被吊销执照,终身不得驾驶。
可是洁洁的哥哥呢,现在还躺在病房里,生死难料。他若是真的再也醒不来,那韩肖钰就是毁了他的一辈子,也毁了这个家庭!洁洁的父母年纪渐渐大了,以后家里该靠谁来支撑?难不成靠洁洁一个女孩子?
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似乎都是一个样子,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轻而易举地就毁了别人的一切。
杜珉南是这样,韩肖钰也是这样。
*
我的思绪在这时被打断——
洁洁录好口供,和警察一起走了出来。
“你请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公事公办,你先回去吧,有消息了再通知你……”
“警察先生,我求你,一定要给凶手惩罚!我哥哥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我听到她的声音,立马走过去。
她眼里还含着眼泪,抓着警察的手臂苦苦哀求,搞得警察也是一脸无奈。谁都知道,这样的事,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
“洁洁……”我轻声喊她的名字,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渐渐从警察的衣服上松开,扭过头来看我,嗫嚅地说:“小染……”
我和她无言相对,只恨自己人微言轻,帮不上任何的忙。
警察离开了,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安慰洁洁,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为了沉默,扶着她,慢慢往门口走。
走到大厅的时候,却冤家路窄地遇到了三个人,他们正从我们对面的方向走过来。
我和洁洁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下,看着他们。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我们,脚步慢了下来。
双方对阵,直直对望。
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心妍、韩茉儿,还有,喝得满脸通红、脚步不稳的车祸肇事者,韩肖钰。
这狼狈为奸的上流社会集团。
就这么沉默地对峙了两秒之后,洁洁突然一下子挣脱了我的手,往他们身边冲过去。
她动作来得太快也太突然,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扑到了韩肖钰身上,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韩肖钰醉酒醉得厉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洁洁掐得脸涨得更红。他身边的韩茉儿和白心妍也惊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要去拉洁洁。
但洁洁疯了一般,不管她们怎么拉,她就是手死死握住他的脖子不放,尖利的声音冲韩肖钰大喊:“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去死,你去死!”
我呆呆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终于找回了理智,大喊着朝这扭打在一起的四个人跑过去:“洁洁!”
我手握上洁洁的手,试图将她的手拉回来。可是她手上的力气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大,朝我怒吼一声:“安染你别拦着我!走开!”说着便将我甩到了一边。
我被她甩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站稳了身体,就见到几个警察从大厅的四周冲了上来,终于将洁洁和韩肖钰拉开。
他们捉住洁洁的手,将她拖离韩肖钰身边。可洁洁的脚还是不断在空气中踢着,口中大喊:“韩肖钰你这个混蛋!我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偿命!”
韩肖钰被白心妍和韩茉儿扶着,捂着脖子咳嗽。待呼吸稍微平复一点,抬起头来看正双脚乱舞朝他咬牙切齿的洁洁。
他挣脱韩茉儿和白心妍拉住他的手,一步步走到被警察制止住的洁洁面前,居高临下地朝她轻蔑一笑,轻飘飘地吐出了三个字:“疯女人。”随后,便转身往警局里走。
“你这个禽兽!禽兽!你给